第44章 血液順着刑具一滴一滴……
血液順着刑具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
那種恐懼難以形容, 容長兼眼睜睜的看着各種駭人的刑具輪番用在自己的身上,看着自己的皮肉被劃開,骨骼碎裂, 血液流出, 倘若他只是看着就會覺得頭皮發麻,可是現在卻用在了他的身上。
他想要叫出來, 可是舌頭被從中間剪斷,他稍微一動,血液就湧滿了整個口腔。
疼痛占據了他的整個頭腦,與之俱來的還是洶湧的懊悔。
是的,懊悔。
死亡瀕臨的時候,他開始尤其的悔恨自己為什麽要對容虞惡言相向, 他甚至迫切的想要開口求求她, 并且發誓如果他可以從這裏出去, 以後一定好好對她。
可是他無法發出聲音, 只能瞪着一雙眼睛急切的看着面前那個木讷又冷漠的女人。
他已經無暇去想為什麽沈映會聽她的話, 為什麽她的到來不是救她,為什麽她不擔心自己回去以後會被罰了,他現在只迫切的想要擺脫這種痛苦, 然後完好的活下來。
但是現在他想什麽都來不及了。
容虞簡直是個瘋子。
後來直到沈映帶着容虞離開, 外面的清涼的風吹到她的臉上,她才從那種封閉的狀态裏走出來。
縱然方才的景象讓她很滿意,但其實容虞最想幹的, 還是親自殺了容長兼,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沈映帶着容虞從诏獄出來,道:“如果你想殺了他,我會幫你處理的。”
容虞搖了搖頭, 道:“不用了。”
她悄悄的撐開左手,那裏掌心通紅,是方才看到容長兼痛苦的樣子興奮時自己攥的。
她控制不住自己心緒,方才那血肉模糊的一幕沒有讓她感到絲毫不适,如果不是再繼續下去容長兼必死無疑,她甚至想要把自己的手伸過那些淋漓的血肉裏然後把他的心髒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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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些時,她從來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她呼出一口氣,然後放松了手掌,轉而對沈映道:“方才謝謝你。”
既對不起之後,這也是沈映第一次聽見容虞說“謝謝你”。
她好像在一步一步的接受那些被世人習慣的東西,學會愧疚也學會感激,開始敲開自己的殼,接受沈映的觸碰。
沈映道:“沒事,你能接受我,我也想要謝謝你。”
容虞沒有回答,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走過這片街,一直在馬車邊候着的謹歡看見沈映過來上前遞給沈映一封信,他弓着腰,輕聲道:
“殿下,是那邊加急送過來的。”
容虞從未關心過沈映的事,就算是沈映當着她的面處理關于郡王府的事,只要和她的事情無關,容虞都不會看上一眼。
而沈映本身做什麽大多也不會避着她。
他站在馬車前,對容虞道:“稍等一下。”
容虞點了點頭,說:“好。”
沈映接過信,當着容虞的面拆開,上面只有寥寥幾行字,容虞在沈映的後面,一擡眼就看到上面的內容。
片刻後,沈映把信重新交給謹歡,面上看不出什麽,只道:“先等等吧。”
謹歡遲疑着,看了看一旁低着頭的容虞,還是問道:“那可否需要奴才去準備什麽?”
沈映道:“不必了。”
謹歡應聲,道:“是。”
容虞看到了剛剛那封信上的內容,是從江南那邊過來的。
她清楚的看到了上面有一句“請殿下速往。”
放在往常,容虞看到了就看到了,她還會問沈映“你要走了嗎?”
但是這一次她什麽都沒說,甚至裝作什麽沒有看到一樣移開了目光,在沈映看向她的時候,坦然的對上了他的目光。
掌上的痛忽然明顯了起來,容虞動了動,把自己的手藏在了袖子裏。
沈映拉着她上了馬車,容虞靜靜的靠在他身邊,車輪聲響起,沈映身上淡淡的冷香包裹着她。
她靜靜的垂眸看着沈映垂在身側的那雙手,半晌之後,悄悄的握住了他,沈映察覺到她的動作,然後反手握住了她。
她想,這個塵世上,所有的東西都是蒼白又枯燥的,唯有沈映帶了明亮的光芒。
她沒有任何留戀的東西,就算是沈映,她也只是希望在往後的歲月裏,他可以繼續熠熠生輝。
第二天清早,容虞回到郡王府。
琉夏出來迎她,容虞沒有同她說話,琉夏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跟着容虞一起了房間裏。
“姑娘,你昨夜裏去哪了,怎麽現在才回來?”
容虞道:“沒去哪。”
琉夏只是随便問問,也沒有指望容虞會認真的回答她,她又道:“那姑娘,您需要沐浴嗎,可需要奴婢讓人去給您燒水?”
容虞頓了頓,道:“去吧。”
沒過一會兒,水就被燒兌好,容虞沒有避諱,當着琉夏的面脫下了自己的外衫,随意的把垂散的長發攬了起來。
這樣一來,方才瞧得的不甚清楚的地方便清楚了起來。
修長纖細的脖頸上布滿了紅痕,就連胸口處也有些痕跡,容虞原本就皮膚白,這些痕跡在她身上這樣就顯得刺眼了起來。
這些痕跡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什麽。
琉夏當即就皺起了眉頭,脫口而出道:“姑娘,顧大人也太不注意了吧,怎麽……”
話音戛然而止,空氣陡然間安靜了下來。
琉夏噤了聲,不敢去看容虞的表情,容虞慢慢的轉過身來,一雙漆黑的眸子看着她,問:“你怎麽知道我是去找顧岑的?”
五姑娘和大夫人身旁的丫鬟過來的時候,琉夏分明出去了。
琉夏咽了口口水,道:“奴婢…奴婢是聽大夫人身旁的丫鬟怡香說的。”
她繼續道:“姑娘你也知道,奴婢這幾日總是被大夫人叫過去打掃院子。”
“一來二去的,奴婢就聽說了……”
容虞問:“為什麽要叫你去打掃院子,她那裏的粗使丫頭呢?”
琉夏道:“姑娘你不知道嗎,大夫人最近覺得她以前住的院子風水不好,換到了別的院子裏,好多房裏都出了丫鬟去幫她打掃。”
她低下了頭,有些失落道:“奴婢原本看姑娘心情似乎不好,就不想再拿這種事情來讓姑娘煩心。所以每次去的時候奴婢都沒有特地禀報姑娘。”
容虞看着她,靜靜的同她對視着,像是要窺破什麽一般,沉聲又問:“當真是這樣嗎?”
琉夏道:“……是啊,姑娘這是不相信奴婢嗎?”
她眼眶紅了紅,道:“姑娘,奴婢跟了您近八年,從未有過背主的心思,天地可鑒啊。”
容虞本來就沒有幾個幫她的人,除了沈映之外,她也從未把誰拉入過自己的陣營,所以琉夏說背叛,對容虞來說屬實可笑了些。
可是琉夏也屬實,和陌生人是不一樣的。
“我知道了。”
“姑娘……”
“沒有懷疑你,也沒什麽好懷疑的。”
琉夏抹了抹眼淚,道:“多謝姑娘,姑娘…姑娘相信奴婢就好。”
琉夏走出去之後,容虞看着那一桶清水,沒有繼續把衣裳脫下走進去,而是直接上了榻,然後閉上了眼睛。
她昨天一宿沒睡。
不是睡不着,只是不想睡,她總覺得待在沈映旁邊,如果她睡着了會是一件很是浪費時間的事情。
中午的時候,大夫人命人送了點東西過來。
無非就是一些好看又貴重的首飾,還有鮮豔的衣裳,琉夏歡喜着捧過來的時候,容虞只淡漠的看了一眼,然後就讓琉夏拿開了。
想必是大夫人去錦衣衛打聽了容長兼的狀況,有人告訴了她什麽讓她滿意她才纡尊降貴的給容虞賞點東西。
東西送過來沒多久,就有一個丫鬟過來請容虞到大夫人那裏去,說大夫人有話想要跟她說。
琉夏有些焦急的道:“姑娘姑娘,大夫人這次定然不會為難您,你也幫了少爺不是嗎。”
容虞走出門,道:“也許吧。”
琉夏沒有跟容虞一同過去,她只把容虞送到了院子門口。
大夫人已經不住在原來的那個院子了,她覺得那個院子晦氣。
當初處心積慮想要住進來的地方,如今竟然心甘情願的自己搬了出去。
容虞路過原來大夫人住的那個地方的時候遙遙的看了一眼,然後又收回了目光。
那是她小時候住的地方,以前從這裏看過去,可以看到那個巨大的梧桐樹的樹冠,現在看過去只有光禿禿的牆壁。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那名丫鬟退到一邊,道:“九姑娘請。”
容虞邁步走進去。
上一次她被這個丫鬟帶過來的時候,還在門前站了很久才進去,這一次居然會有一個請字。
大夫人坐在主位上,瞧見她過來淡淡的擡了擡眼,然後道:“我原本以為你不會那麽識擡舉,沒想到你果真還是一個聰明的人。”
容虞低下頭,不語。
大夫人轉了轉手上的佛珠,道:“約莫着後天長兼就能出來了,今天給你的只是些小東西,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倘若你誠心為郡王府,我也會既往不咎,給你你應得的東西。”
“明白麽?”
容虞道:“明白。”
大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此時她還想象不到,她最看中的兒子,此刻如同死狗一般在獄中茍延殘喘,而面前的這個女人就是元兇。
她的語調中透着慵懶,道:“跟我說說,你是怎麽讓他同意的。”
容虞擡頭,抿了抿唇,沒有回答。
但在她擡頭的時候,大夫人清楚的看到了她脖頸間的痕跡。
問的話已經有了答案。
她心裏有些鄙夷,容虞此舉在她眼裏妓子無異,實在是上不得臺面,可幫的是容長兼,她也沒有說什麽,只淡淡道:
“不管如何,你該慶幸你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