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二天清晨,琉夏照……
第二天清晨, 琉夏照例過來服侍容虞,她過去的時候,容虞已經洗漱完坐在鏡子前了。
“姑娘, 今天怎麽起那麽早?”
容虞用木梳一下一下的梳着自己的頭發, 道:“今天天氣好。”
琉夏聞言往外看了一眼,有金黃色的光線從外面刺了進來, 太陽剛剛升起,從窗戶往外看能看見猶如從地平線噴發出來一樣的耀眼的光芒。
琉夏哇了一聲,道:“真的啊,朝陽好好看。”
她走到了容虞身邊,道:“姑娘,奴婢來幫您梳吧。”
容虞沒有拒絕, 把手裏的梳子遞給了琉夏。
琉夏接過, 一手挑起了容虞的長發, 拿着梳子輕輕的梳了起來。
容虞看着琉夏那只纖細的手在自己的發間穿動, 忽然開口道:“你想讓我離開郡王府嗎?”
琉夏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容虞說的是之前她和容虞提到的離開郡王府這件事情, 她遲疑了一下,神色有些不太自然,道:“姑娘改主意了?要從這裏逃出去嗎?”
容虞把手放在案上, 道:“是, 如果我走,你會跟我一起嗎?”
琉夏抿了抿唇,從鏡子裏容虞親眼看到琉夏的神情有些難看, 但是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麽立馬遮掩了起來,沒有直接回答,反而道:
“姑娘怎麽突然改主意了啊,您之前…不是不願意出去嗎, 還說郡王府是您的家。”
容虞道:“那是以前了,我現在不那麽覺得了。”
她重複着又問了一遍,道:“你會跟我一起走嗎?”
琉夏幫容虞盤好發髻,用一根釵子固定住,然後才道:“……那是自然啊,姑娘去哪,奴婢都會跟着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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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虞手指輕點着桌面,道:“你也跟我七八年了,不必再跟着我受苦,我那有些銀錢,你拿着走吧。”
琉夏聞言當即就僵在了原地,不可置信道:“姑娘……姑娘,你在說什麽。”
“您…您是要趕奴婢走嗎?”
容虞道:“那些銀錢可保你下半生安穩度日,我既然要走,就不喜有人待在我身邊,你拿着走吧。”
琉夏拼命搖頭,道:“不要,奴婢不走,奴婢要一直留在姑娘身邊。”
容虞的反應出乎意料的淡然,她沒有同琉夏争執什麽,只淡淡的又問了一遍:“你真的不走嗎?”
琉夏跪在地上,眼眶已經紅了,她仰頭看着容虞淡漠的神色,道:
“不走,奴婢要一直待在姑娘身邊。”
容虞沉默了下,然後道:“好。”
她轉過身,将放在案邊的木梳放在了原地,道:“起來吧,我方才是同你說笑話的。”
………
申時過半,容圍從府裏走了出去。
容虞的院子裏門口很近,她站在院子門口可以清楚的看見大門有誰進出。
容虞看了看天色,在容圍走了片刻之後也跟着出了大門,她知道容圍要去哪,也知道容圍要去見誰。
容長兼的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但麻煩倒是真的麻煩,這幾天容圍上下打點,見了不少人,也出賬了不少銀子,連女人都好幾天沒找了。
容虞跟着去了雲徊樓。
他要見的人,正是容畫要嫁的那個人,大理寺的少卿,吳孜。
雲徊樓的房間需要提前同客棧交代,哪怕容圍是郡王也是如此。
雲袖在雲徊樓待了近十年了,她一開始是這裏面最低等的妓,後來花了近八年的時間才從一個最低等的,價錢最低的妓子爬到了如今的雲徊樓的四大管事之一。
容圍在那種事上一直有些奇怪的癖好,總是會隔三差五的找個姑娘宣洩一下心火,當初容圍來雲徊樓點了她,她那時候還是最雲徊樓最低等的妓,碰到這種事沒有拒絕的餘地,只能自認倒黴。
就算出了人命也不會有什麽大事,拿點錢就能應付過去。
容圍此前也不是沒有過類似的經歷,基本上被他那樣弄過的女人都沒了半條命。
後來還是白傾不知道從哪聽來了消息,過去救了她。
她在容圍剛剛開始的時候進來阻止了容圍,然後在事情解決之後給了雲袖一筆銀子,讓她自己給自己贖身,然後遠離這個地方。
但是雲袖拒絕了,她拿着那筆錢繼續留在了這個地方。然後一步一步的從最末等的妓成了雲徊樓的招牌,然後又漸漸的不再接客,變成了樓裏的管事之一。
後來白傾死了,雲袖過來找過年僅十歲的容虞,告訴她她願意帶她走,離開郡王府離開上京城,去她母親曾經生活的那個江南小鎮。
但是容虞拒絕了。
态度就像當初拒絕白傾的雲袖一樣。
她的母親真的是一個足夠善良又美好的人,她能奮不顧身的去救下同她素未謀面的雲袖,即便自己身處泥淖,卻還是要給雲袖一個選擇的機會。
容虞自己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在她生活的環境裏,善良似乎是最矯情又最無用的東西。
可是容虞從未輕視過善良的人,她不覺得他們天真幼稚,她一直認為,善良可以讓一個人散發最耀眼的光輝。
這幾年雲袖幫了她很多,雲袖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她猜到容虞在做什麽,但她從來沒有過問,也從來沒有試圖插手。
雲袖把鑰匙遞給容虞,道:“小心點,別被發現了。”
容虞接過,道:“好。”
“郡王府的事我聽說了一些,你要是遇到了什麽困難,盡管過來找我,雖然我可能也幫不了太多,但是帶你走還是足夠的。”
容虞道:“好。”
雲袖嘆了口氣,這麽些年容虞一直都是這副冷冷淡淡的樣子。
在郡王府那種地方能遇到什麽雲袖也多少能想象的到,但容虞就像認定了什麽一樣,這麽些年不管過成什麽樣,從來都沒有跟她說過一次想離開這裏。
“對了,差點忘了跟你說,方才我聽大官事說今天晚上沈世子可能會過來,與他同行的好像還有幾個其他的世子還有小侯爺。”
雲袖嘆了口氣,道:“沈世子屬實不是一般人可以肖想的,你……”
容虞聽了太多這樣的話了,不管說的是直接還是委婉,最後都是在勸她不要自不量力。
雲袖繼續道:“你也不要覺得自己比不上他,你很好,要是喜歡他就大膽的去跟他說,沈世子想來也不是一個會随便玩弄感情的人,你喜歡他總比喜歡別人要好的多。”
雲袖看着容虞,頓了頓又掩唇笑道:“我們女子啊,世人給我們上的枷鎖太多了,其實貞潔不貞潔根本就不重要,要是實在不行,你就…誘惑誘惑他,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身體啊。”
容虞:“……”
雲袖看見容虞神色再次笑出聲來,道:“同你說笑呢,你那麽好看,我就不信那沈映是個和尚會一直這樣拒絕你。”
容虞也彎了彎唇,然後忽然道:“不會。”
雲袖問:“什麽不會?”
容虞說:“他不會一直這樣拒絕我。”
雲袖聞言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但是之後便當做容虞在同她表明自己的心緒,便配合道:“好,不會。”
她嘆了口氣,然後朝容虞走近了些,拉起容虞的手低着頭輕聲道:
“我年紀也大了,不知道還能在這裏待幾年,我也想讓你找個人保護自己,如果找不到也不要強求,我只希望你可以把自己的一生過的快樂。”
“去想做的事,喜歡想喜歡的人,為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而努力,別去管那麽多條條框框的東西。”
容虞看着握着自己手的那雙手,她的手很精致,指甲上面上着顏色鮮紅的蔻丹,白皙溫軟,但是細細看來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
容虞動了動手指,然後道:“嗯,我明白的。”
她拿着鑰匙轉身走向了房門,離開了這裏,然後輕車熟路的找到了容圍他們定的房間。
容虞做這些事情總是格外的熟練,她一直沒有人可以幫她,因為她不信任任何人,所以她獲得的每一條有用的信息都是她自己推測或者親耳聽到的。
她待了沒一會容圍就先過來了。
随同容圍一起過來的,還有一直以來跟着他的幕僚,那個吳孜還沒過來,容圍自己先坐在了這。
二人說了會一會該如何應對那個吳孜,其實就算容虞今天不跟過來也知曉容圍大致會同這個吳孜說什麽,無非就是利用他大理寺少卿的身份在審案時壓下這件事,把容長兼這事随便找個渎職或者辦公有誤的名頭壓下去。
都已經說好把容畫嫁給他了,這事估計已經确定了。
容虞過來只是想看看,這個吳孜到底是真想幫容圍,還是只是同他虛與委蛇罷了。
但容圍同那幕僚說着說着,就提到了容虞。
“我看那劉鼎死的太蹊跷了,這事上面也沒查出個什麽來。”
那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思忖片刻,道:“王爺,你可曾想過,或許不是查不出什麽,而是根本就沒有查?”
容圍道:“你以為我沒想過嗎,只是劉鼎這人我了解,他把那些人一向捧的很高,巴結都來不及,怎可能去得罪?”
幕僚道:“劉大人的死也沒有牽連出什麽,應當不是針對王爺,王爺也不必過多擔心。”
容圍靠在椅背上,道:“不過說起來,我聽劉鼎身邊的奴才說蘇辛似乎對我那九女兒有意,你說…我要不要把她獻過去?”
外官不如內宦,尤其蘇辛還是照顧皇帝起居的人,說不定容圍花銀子找關系解決不了的事,蘇辛在那皇帝身邊随便提兩句就解決了。
容虞的臉屬實當得上傾城絕色幾個字,她在外面的壞名聲只能阻止一些上京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對她起納回府的心思,但像蘇辛這種暗裏做事的,還真不在乎容虞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