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容虞:“??”
……
容虞:“??”
沈映将自己脫下的外衫疊好放在門邊的案桌上, 道:
“他是李侍郎家的小公子,不久前娶了候府的劉姑娘,李侍郎為人板正, 不會容許他的兒子和一個青樓妓子糾纏不清, 他每日卯時前必須回府,趕在李侍郎上朝之前回來。”
容虞問道:“劉姑娘不會發現?”
沈映溫和道:“當然會發現, 但并沒有什麽用,李知謹對她一向冷淡,她不敢貿然去向李家父母告狀。”
容虞少見的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冷笑了一聲,道:“既然如此,他當初又何必娶她?”
沈映還未曾見過容虞這副評價別人私事的模樣, 不禁莞爾失笑, 道:
“世家子弟, 總有身不由己的地方。”
容虞冷冷道:“哪有什麽身不由己, 只不過是在權衡利弊之後的選擇罷了。”
她說完, 并沒有同沈映繼續說這個問題,變了方向問沈映:“原來水裏也可以做嗎?我以前沒有聽說過。”
沈映:“……”
“……我也沒有聽說過,大約是可以的吧。”
容虞說:“哦。”
她對沈映向來沒有“羞恥”或者“難以啓齒”這種情緒, 想到了什麽就會說什麽。
在某些方面, 簡直是毫無保留的坦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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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次之後,沈映就明白容虞對這些事情有生理性上的抵觸,所以也有刻意的避免, 但容虞這些日子總是自己提起來,他不想去過度猜測容虞的想法,但是她這樣,即便是沈映, 也沒辦法去忽視了。
可他還是什麽都沒問。
沈映裏面是一件白色的交領長衫,腰上系了條手掌寬度的腰封,衣裳有些寬松,襯的他的腰很精瘦。
容虞覺得沈映的每一處都特別合她心意,她喜歡他的臉,喜歡他的腰,也喜歡他的手。
沈映轉過身來,正好發現容虞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身體,他擡起手,捏了捏她的耳朵,道:“看什麽呢。”
容虞道:“你穿上衣裳也很好看。”
沈映習慣了容虞的語出驚人,甚至可以自然的回答她:“你又不曾見過我不穿衣裳的樣子。”
容虞眼睛裏帶了點其他的意味,像是覺得自己做的很好一樣,道:“我有偷偷看過你沐浴。”
沈映道:“唔,那好看嗎?”
容虞點頭,說:“好看。”
沈映笑了起來,眼睛眯了起來,軟長的睫毛向下微垂着,茶色的瞳孔裏氤氲着笑意。
幹燥蒼白的手指從容虞的臉龐滑過,道:“下次你或許可以不用偷偷看。”
沈映的手收回去的時候,容虞忽然發現沈映袖口處好像破了一處。
像是被什麽東西挂開的一般,有一個小指指節一個那樣長的開口,有細小又柔軟的絲線叉開來。
這在沈映身上屬實是第一次見。
容虞指着沈映的手臂,道:“你的袖子破了?”
沈映擡起手臂,問:“哪裏?”
容虞伸出手,把那個口子指給他看:“這裏。”
沈映看着這個開口,沉吟片刻,道:“也許是在哪裏沒注意挂開的吧。”
容虞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問:“沒注意?”
容虞雖然對常人的情感沒有什麽共通能力,但是不代表她就是個小傻子,她知道沈映根本不可能讓一件已經破開的衣服還穿在自己身上,畢竟沈映一直都是一個尤其嚴謹又尤其講究的人。
沈映面色不改,道:“怎麽了嗎?”
容虞抿了抿唇,沒有拆穿:“沒什麽。”
沈映的手指放在被挂開的那裏,想了想道:“這件衣裳的料子是我姑姑賜的,全朝上下,只有五匹。”
容虞點了點頭,道:“哦。”
沈映繼續道:“這樣扔了實在可惜,但我前些日子見人有繡工處理這些衣裳時,總會往上面繡些東西。”
容虞:“哦。”
沈映:“……可是我總不喜除你之外的別人那樣碰我的衣裳。”
沈映說到這裏,容虞蹙起眉,認真打斷道:“既然如此,我又不給你洗衣裳,你的衣裳都是自己洗嗎?”
沈映唇角僵了僵:“……”
但容虞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怎麽糾結,直接問:“你剛剛想說什麽?”
沈映道:“我想說,不如你來繡吧,繡完了交給我。”
容虞看了眼沈映袖口處的口子,猶豫了片刻,擡眼看着沈映,回答道:“我不會。”
“我也不想去學。”
沈映收回了手,手臂垂下,那處故意被劃開的口子被遮掩住,他唇角弧度不減,帶着溫柔笑意,像往常的許多次一樣,從不勉強容虞。
緩聲道:“好,不繡沒關系。”
容虞低下頭,站起身來,道:“沐浴吧,要睡覺了。”
沈映道:“恩,我明天送你回去。”
習慣說起來,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習慣容虞的炙熱的感情,也習慣容虞近乎冷漠的坦率。
……
第二天清晨,容虞從雲徊樓走出來。
她還是沒有讓沈映送她,在沈映去上朝之後自己從這裏出來了。
此時已然辰時了,街市上來來往往的人多了起來,小販叫賣的聲音起起伏伏,早市喧鬧起來。
容虞低着頭,從雲徊樓裏走出來,沒做多少停留,拐進了一條人少的小巷子裏。
容虞是第二天中午才回到郡王府的,她原本以為自己這個時候回來,多少會被大夫人或者什麽其他人盤問,但是所有一切都出奇的平靜。
沒有一個人來問她昨天晚上去了哪。
府裏的人多是來去匆匆,她才剛剛進門,似乎就感受到了一股極其壓抑的氣氛。
平靜着又不平靜着。
她随手拉了個小丫鬟問,才得知是今天早上,容長兼那件原本已經快要結了的案子又被重新審查,除此之外,還有幾年前的舊案,已經容長兼從仕這麽幾年來所有的過賬還有經手的政令。
不是高淮的意思,也不是陸覃安的意思,而是皇帝親自下的命令。
皇帝雖然不怎麽過問朝事,事情大多信任陸覃安和高淮,但皇權總是至高無上的,他們倆權利再大,也只能影響皇帝的決策,而不能決定皇帝的決策。
這事其實沒有那麽複雜,只是那天碰巧皇帝覺得自己不能總是如此無所事事,心血來潮聽人說了會朝政,然後恰巧說到了容長兼,皇帝随口多問了兩句,下屬多說了幾句。
于是皇帝便道:
“居然在朕眼皮底下這樣猖狂?朕最不喜歡大街上出現這樣血腥的事情,不行不行,去好好查查。”
“還有他以前的事,記得跟朕彙報。”
皇帝就恰巧挑在這幾天心血來潮聽聽政事,下屬又恰巧說起了容長兼,而帝王又恰巧對這事起了興趣。
而郡王府早就勢落,也沒有多少人願意為容長兼說話,所以第二天,皇帝的命令就見了成效,而原本被大家意以為就快要出來的容長兼再次被扣押了在裏面。
這中間仿佛又千絲萬縷的關系,一連串的發生,偶然又必然。
但這些事情的發生,就是真的只是郡王府過于倒黴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可容虞最開始覺得容長兼出不來,并不是因為這件事。
皇帝對容長兼的關注,不僅是對容圍,對容虞來說,也是個意外。
容圍不在府裏,約莫又為了容長兼的事出去了。
事情發展成這樣,他能找的無非就是兩個人,高淮和陸覃安,
高淮性情難以捉摸,幫容圍的可能性并不大,而陸覃安又老謀深算,斷不會做沒有益處的事。
容圍是個自私的人,在府裏所有人都在想容圍應該怎麽救容長兼的時候,容虞卻在想,他也許要放棄這個兒子了。
容虞回到她的院子,琉夏在她進來的時候為她開了門,她低着頭,見到容虞回來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像是在忍着什麽。
“…姑娘,你回來了。”
容虞聽清楚了她語調的不對勁,她目光掃過她,不帶絲毫的感情,像看一個什麽不起眼的物什一樣。
她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并不理會她。
“姑娘,你…你累不累,需要奴婢去讓人燒水嗎?”
容虞自顧自的走進門內,無視琉夏,就着房裏的水盆仔細的洗了洗手。
琉夏的手僅僅的攥着自己的衣服,眼睛有些泛紅:“姑娘,你,你餓不餓啊,奴婢……”
容虞把手擦幹淨,然後坐在桌子旁邊,看着站在她旁邊的琉夏,直接問道:
“想說什麽就說吧。”
琉夏倏然睜大眼睛,交握在腹前的手僵硬着,道:“……什…什麽?”
容虞靜靜的看她:“你不是就等着我說這句話嗎。”
“給你個開頭,想說什麽就說出來吧。”
琉夏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身形有些顫抖:“姑…姑娘。”
“不說嗎?”
琉夏眼睛通紅,眼淚掉了下來。同以前的許多次一樣,她好像是個特別愛哭的小姑娘,以前每一次容虞受欺負,她都會這樣哭,眼淚像不要錢一樣的往下掉。
“對不起……”
“對不起姑娘…對不起……”
“奴婢是……”
她哭的很厲害,甚至不敢直視容虞的眼睛,淚水砸在地上,嘴裏不停的說着對不起。
容虞不語,就這麽靜靜的看她,等她說出自己的意圖來。
半晌,琉夏才哽咽着:“夫…夫人說,她知道您可以救下大少爺,她…他讓您一定要救下他。”
容虞道:“倘若我不呢。”
琉夏跪在地上,雙手撐着地面,脊背顫抖着,道:“倘若您不救……”
“她,她會毀了您的東西,還會…還會殺掉雲徊樓的雲袖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