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溪北不知道為什麽夫……

溪北不知道為什麽夫人一醒來就知道殿下回來了, 她愣了愣,道:“殿下還在偏房同大夫問話,夫人您…需要奴婢去請殿下過來嗎?”

容虞搖了搖頭, 道:“不必了。”

她看了看溪北放在矮桌上的藥湯, 沉默了下,道:“大夫有說什麽嗎?”

溪北的神色透着安慰, 道:“夫人,大夫說您是急血攻心,心情郁燥,并無大礙,平日了只要注意食着清淡的,多出去走走, 不要受刺激就好了。”

容虞道:“只是這樣?”

溪北點點頭, 道:“奴婢在旁邊親耳聽到的, 夫人放心吧。”

容虞垂下了目光, 不知在想些什麽。

她伸手端過那碗黑色的藥湯, 一下仰頭喝了下去,溪北沒料到容虞忽然這樣動作,忙送了帕子上去, 又拿起了托盤上放在小瓷盤裏的甜蜜餞兒, 道:“夫人,藥湯苦,您快吃了這個沖沖那苦味兒。”

容虞推開她的手, 道:“你先出去吧。”

“那夫人,你有什麽……”

“出去!”

溪北瞬間噤了聲,被容虞吓得抖了抖,不敢再多嘴什麽, 怯怯的應了一聲是便起身退了出去。

房間裏恢複了寂靜,容虞一個人躺在床上睜着眼睛,嘴裏還有方才藥湯的苦味。

她自己病沒病她自己最清楚,她知道自己跟正常人不一樣。

沒過一會,沈映從外面走了進來,他關上門,看着躺在床上的容虞,他腳步輕緩的走過去,坐在了容虞旁邊。

容虞聽見他過來,翻了個身面對着他,道:“我是不是耽誤你的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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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撫了撫她的臉,語調輕柔道:“怎麽會,沒有。”

“想起什麽了,怎麽就昏過去了,你看啊,我才剛走沒多久你就昏過去了,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容虞眨了眨眼睛,緩緩道:“我其實什麽也沒有想,我只是不想在床上躺着了,我想做些什麽,但是我不知道應該做什麽,然後我就很煩,真的很煩,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了。”

容虞第一回 那樣清楚的和沈映表達自己的所思所想,她躺在床上,伸手去握住了沈映的手,靜靜的同沈映訴說着。

沒有聲嘶力竭的争吵,也沒有悲戚不止,他們像是平常一樣交談,甚至溫馨又美好。

沈映任她拉着,道:“唔,不知道想要做什麽?那以後我在家裏陪你吧,我們在一起,你就不會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麽了。”

容虞搖了搖頭,難得有那麽平靜的時候,她道:“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別跟我待在一起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想看着我嗎,不要這樣,我還沒有到你想象的那般地步。”

沈映低低的笑了笑,眼睛裏像盛了星空,溫柔又寵溺的道:“不是,怎麽會這麽想,我不是想看着你,我只是想要陪着你。”

容虞還是搖了搖頭,道:“不要。”

“你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我已經很難過了,你不要再讓我擔心這些了好嗎?”

容虞繼續道:“我晚上總是睡不着,但是有時候又睡不醒,我真的好累,我有時候手靜靜的放在哪裏,都能感覺到好像有一把刀在我手裏,可以仔細一看手裏又什麽也沒有。”

“我不想再這樣了,從小到大沒幾個人對我好,大夫人還有那些姑娘少爺們不喜歡我,我知道為什麽,但是府裏的丫鬟也不喜歡我,上京城裏其他人也不喜歡我,我就不知道為什麽了,我那時候想不也明白我做了什麽惹她們不開心的事情。”

“你看,我殺了那麽多人,你肯定以為我很自責很愧疚吧,其實沒有,一點都沒有,我到現在都覺得他們死有餘辜,我只是有點難過而已。”

“難過為什麽是我殺了那麽多人呢?別人都可以幹幹淨淨的,而我卻不行。”

她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說說着眼淚就從眼眶裏流了下來,但她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沒有抽泣也沒有哽咽,平緩的訴說着。

沈映:“為什麽你就不是幹幹淨淨的了,誰準你這麽說的?殺人又怎麽了,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都是枉為人的,他們不死,就總有更多的人會因他們而死。”

“況且,誰的手上沒有鮮血,你看那威風凜凜的高官權貴,誰不是踩着屍體上來的,有些人他們只是更懂得借刀殺人或殺人誅心罷了。”

容虞默了默才道:“你總說我自私,其實你說的沒錯,我一早就有辦法一點不跟你接觸,那樣的話你不會愛上我,現在也不至于被我連累了。”

容虞從床上坐了起來,自己上前靠在了沈映懷裏,沈映伸開手抱住她,大手在她腰間摩挲,道:“愛不愛你是我自己的選擇,跟你無關。”

今天容虞這樣坦白的和沈映說她的想法,其實絲毫沒有讓沈映覺得欣慰,反倒令他更加的恐慌了,因為容虞越來越不像容虞可,沈映總在擔心,是不是她等到她徹底不像容虞的時候,就是她再無留戀的時候。

他倒寧願容虞跟他鬧跟他哭喊,也不想看到她這樣平和的樣子。

他記得大夫方才跟他說的話。

“殿下,老夫觀夫人脈象屬實沒有太大的問題,但依殿下所言,夫人理智尚在,但終日燥郁渾然,徹夜失眠或就睡不醒,這是什麽病症老夫也不知曉。”

“但醫書上卻似有幾例,無故悲泣不止,平素情志不遂,思維停滞,精神恍惚,憂郁疾篤,這些似與夫人的症狀有些許相似。”

“他們結果如何?”

“多自裁,或抑郁而逝。”

“可有例外。”

“無。”

大夫是從宮裏來的禦醫,行醫數十年,頗有威望。

“那就沒有可治愈的法子了?”

“法子是有,但能否見效還是未知。”

沈映拍了拍容虞的背,輕聲哄道:“你覺得我好,我也覺你好,你在我眼裏是天上的仙女,誰都比上你,沒人比你更幹淨。”

容虞蹭了蹭他的衣領,道:“仙女,真不像是你會說出來的話。”

沈映勾着唇角,道:“怎麽,那什麽才是我該說出來的話。”

容虞想了想,道:“反正不是這樣,你這樣說像個登徒子,不文雅。”

“被你發現了,我本來就不是一個文雅的人,其他人都被我騙了。”

容虞覺得自己該笑了笑,但是她扯了扯嘴角又覺得自己做的太僵硬了。

沈映忽然道:“阿虞,大夫說你生病了,不過只要你能配合醫治,沒什麽太大問題的。”

容虞嗯了一聲,道:“我知道。”

她揉了揉眼睛,道:“我又困了,你出去吧,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別因為我在耽誤了。”

沈映吻了吻她的額角,道:“我今天不出去,就在書房裏,你如果不知道想做什麽就來找我吧。”

容虞神色有些疲倦,嗯了一聲然後從沈映身上起來,又躺倒床上,自己給自己蓋上了被子,道:“你快走吧。”

沈映站起身來,在床前站了一會,然後才輕輕道:“那我出去了。”

容虞沒有應聲,也不知道她聽見沒有。

後來容虞就覺得自己總是在喝藥。

早上喝早上也會喝,她不知道那黑乎乎的藥汁有什麽用,喝了一段時間了也不覺得會有什麽用。

但她每次都會當着沈映的面給喝完,因為如果她不喝沈映會很難過。

因為最開始有一次,容虞病症發作,沈映怎麽哄着她喝藥他都不喝,後來還摔了碗砸了東西,把所有人都推出了門外。

她以為那天夜裏沈映又沒有回來,但當她夜半醒來打開房門時,才看到一向喜淨的沈映就那樣坐在門前的臺階上,疲倦的低着頭,一言不發。

他面前是那個摔碎的藥碗。

從那以後,容虞每天都會認真的把藥喝的幹幹淨淨。

她們搬了地方,搬到了一個大些的院子裏去,也不再只有溪北和溪南兩個丫鬟,人變的多了起來,就連之前南苑的阿雪和小薔都被沈映帶了過來。

小薔愛說話,天天在她耳邊說完這個說那個。

她在這裏待着也不知今夕是何夕,不知道外面變成了什麽情況,也不知道沈映現在是否占優勢,更不知道他們謀劃的大業走到了哪一步。

有一段時間沈映特別忙,接連快十天都沒有回來,那段時間容虞怎麽過去的她已經忘了,好像同尋常也沒什麽差別。

大夫說要去陰氣,降郁火,以木養之,容虞覺得一點用都沒有但沈映還是讓人往院子裏移了好幾顆果樹還有花樹。

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有一回她出院子,聽到了三三兩兩的幾個小丫鬟在一處花叢處議論着她。

“大夫都說了沒什麽大礙,這新來的夫人卻還整日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真是邪了門了。”

“殿下幾乎每日都過來看她,你還不明白?依我看啊,這位夫人要麽是太矯情,要麽就故意想讓殿下擔心她。”

“可不是嗎,你看她有胳膊有腿的,不知道郁郁寡歡是什麽,我要是她啊,做夢都能笑醒。”

“她倒好,整天裝的一副哀愁的樣子。”

容虞站在旁邊聽了半天。

她從小到大都活在各種曲解還有辱罵中,對這程度的議論實在沒什麽感覺。

“還有殿下,我以前沒來奕王府的時候還以為殿下是個多光風霁月的人,沒想到竟然也是一個為了輕易被美色所惑的人。”

“看來傳言果真不可信,世子殿下和那些色令智昏的臭男人也沒什麽區別。”

這幾個小丫鬟約莫是新來的,還不曉得在奕王府亂嚼舌根會有什麽下場。

容虞靜靜的聽着,面色一直都沒什麽變化,知道聽到這裏時,目光才冷了冷。

沒人可以在她面前說沈映不好。

以前不能,現在更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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