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錢無用途

一周期限的最後一天，歐杉杉拿着那張一百萬的支票趕到醫院的時候，正好看到醫生将白色的布幔輕輕蓋在了父親的身上。

沒有最後的掙紮哀求，沒有手術室前的煎熬等待，結果來的猝不及防。

“你個不孝女，你還有臉來，我給你打了多少次電話你都不接，你幹什麽去了，幹什麽去了？”劈頭蓋臉的訓斥推搡，牟蘭芝雙眼微紅，在看到歐杉杉胸口的痕跡時，聲音又拔高了幾分。

“你，你竟然還跑去風流？你爸爸躺在床上等着救命錢，你竟然還跑去浪，你個賤蹄子，我今天就替你爸爸打死你！”

歐杉杉的頭撞在了床沿上，眼前主治醫生的白大褂劃了過去，歐杉杉下意識地一把抓住。

“你，不能走！”

歐杉杉瞪着通紅的眼睛直直看着主治醫生的臉，“你還沒有搶救，你不能走！”

“歐小姐，一周前我就跟你說過病人的情況，盡人事聽天命，我們已經盡力了！很抱歉，請節哀順變！”

“不，不，我為什麽要節哀順變，你不是這裏最好的醫生嗎？你不是說只要我籌到一百萬就能給我爸爸做手術嗎？”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歐杉杉從衣服口袋裏掏出那張支票舉到醫生面前，狀如癡傻，“我有錢了，我有錢了，你去給我爸爸治病，你去啊！”

牟蘭芝在看到歐杉杉手裏的支票時，雙眼登時亮了起來，她伸手将歐杉杉扯開，帶着歉疚地說道，“醫生，我們家杉杉一時接受不了，不好意思，我勸勸她！”

主治醫生對着牟蘭芝點了點頭，側身避開歐杉杉走了。

歐杉杉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身體抖的厲害。

“怎麽不治了？為什麽不治了？我有錢了，為什麽不治了？”

牟蘭芝蹲下來看着她，突然嘆了口氣，柔聲勸道，“杉杉，人死不能複生，你爸爸一定不想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你聽蘭姨的話，生前你爸爸被人排擠嘲笑，死後一定要風風光光的，要不然到了陰曹地府會被小鬼看不起的！這些錢既然他活着的時候用不上了，就用在葬禮上吧，辦的闊氣些，他走的也，也能有面子！”

牟蘭芝的聲音哽咽難以自持，讓歐杉杉再也抑制不住，撲過去抱着父親的屍體嚎啕大哭起來，手裏的那張支票便自手中被人抽離，而她卻已無暇顧及。

“爸爸！”病房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個背着雙肩包學生打扮的女孩跑了進來，在看到趴在病床上痛哭的歐杉杉的時候，急急上前問道，“媽，爸爸怎麽了？”

“小靜乖，爸爸只是睡着了，你別打擾爸爸休息，跟媽媽回去！”牟蘭芝伸手拽着女兒，急聲催促着快步走出病房。

歐靜靜哽咽詢問的聲音漸行漸遠，整個病房只剩下歐杉杉聲嘶力竭的哭聲。

傅氏大樓第27層，懶懶坐在辦公桌前的傅淩海随意把玩着手裏的玉石把件，正眯着眼聽着助理的行程彙報，歐杉杉獨自癱坐在小巷的畫面卻兀自在他腦海中回放着。

蠻橫霸道無所畏懼的關家大小姐，讓商場大鱷關斌都頭疼的寶貝女兒，竟然就那麽輕易放過了那個女人？

她給她說了什麽？照片的威脅肯定不存在了？為什麽關靈不僅沒有為難她還給了她支票？

“有趣！”

助理的聲音猛地停住，他低頭認真看了看手上的行程表，剛剛念到下午三點與關斌簽訂合同，平日自己的老板對關家的人可謂是避之唯恐不及，今兒怎麽突然說有趣？

“傅少，是不是合同有變？”助理忐忑的聲音打斷了傅淩海的思緒，他挑眉看了對方一眼，微微上挑的眼角染上一抹不悅，助理立刻緊張的低頭盯着行程表，剛要接着念，就聽對方懶懶地開了口。

“去把蕭然叫過來！”

助理将手中的行程表放在傅淩海面前，低頭退了出去，薄薄的襯衣被冷汗浸濕了大半。

“蕭律師，傅少有請！”

電話那端的聲音冷靜平淡，只低低“嗯”了一聲就挂了。助理長長松了口氣，快步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整個辦公區域噤若寒蟬。

時至黃昏，市中心醫院的西南角，是整個醫院所有人最不願靠近的地方，偏偏是陽光最後所及之地。

昏暗的走廊盡頭，“太平間”三個大字死氣沉沉的挂在門框上，代表着絕望的門牌卻如同手術室上面的一般閃爍着類似希望的光芒。

歐杉杉跪坐在門口，不哭不鬧，死一般的沉默。

送歐自省的屍體進去的護士勸了幾次，便放棄了，見慣了生死的人，對于這種離別的悲痛依舊是無能為力。

歐杉杉覺得累，很累，累的她幾乎不想站起來，不想呼吸，不想去管明天還會不會到來。

剛剛送歐自省進去的時候，那冰冷的觸感似乎還在指尖不曾散去，牟蘭芝的聲音适時地在她腦海中響起，“生前你爸爸被人排擠嘲笑，死後一定要風風光光的，要不然到了陰曹地府會被小鬼看不起的！”

歐杉杉踉跄着站起來，破碎的連衣裙，紅腫的眼，指印分明的臉頰，她知道自己多麽狼狽，可她不能讓父親就這麽背着污名離開。她答應過他，她要跨進律師界，她要重翻當年的案子，她要為父親正名，摘掉剽竊犯的帽子。

垂在身側的手死死握緊，沾了牆灰的後背僵直而立，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重新恢複冷靜。

歐杉杉轉身出了醫院，打了出租車直接回了家。她才不會相信，拿走了一百萬的牟蘭芝會真的全身心地準備父親的葬禮。

從父親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開始，牟蘭芝自己設定的溫婉形象就崩了，貪婪刻薄代替了虛假逢迎，不過，歐杉杉覺得挺好，免得彼此都裝的那麽累。

歐杉杉從未懷疑過牟蘭芝對父親有情，否則她也不會相差了十幾歲仍執意跟随，為他生兒育女，所以即便是有萬般不願，歐杉杉的心裏也沒有真的排斥過牟蘭芝母女。

可是現實，再次狠狠地給了歐杉杉一巴掌，她看着空無一人的房子，只覺得人世間的情感，涼薄的如同初秋的晨霧，風一吹，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