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公爵和人魚
海面上的聲音再一次傳來，葉婉甩動着魚尾趴在礁石後面，觀察這個人類少年。
這幾日西裏斯一直都來海邊張望，甚至會在沒人的時候喊上幾句，不過一直沒有得到回應。
他不氣餒，繼續向着海邊喊了一嗓子：“你可以表示一下你還在嗎？不需要出來見我，讓我知道你在就行！”
一截魚尾從海裏翻出來，在陽光下如寶石堆積而成泛着淺藍色的光。
西裏斯瞪大了眼睛，是那條人魚，她真的在！那截魚尾跟他記憶中一模一樣，從水中冒出來的樣子甚至比之前還要美麗。
确信對方真的還在，西裏斯一直悶着的心情開朗起來，他宛如把人魚當做朋友，坐在海邊絮絮叨叨地說起來。
“我一直想跟你說一聲謝謝，雖然我也很好奇你是什麽樣子但是你這樣聽我說也可以。”
葉婉本想滿足西裏斯的心願打發了他，沒想到這孩子得寸進尺起來了，竟然坐在那不走了。她一口氣回到海底的小床上，隔着重重海水，西裏斯的聲音就傳不進來了。
自言自語說了一通，除了拍打沙灘的海浪，西裏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倒是沒有在意，只是揚着唇角靜靜等了片刻，只有風聲，西裏斯心情甚好的往回走。
每個月西裏斯都會來海邊幾天，面向大海說着自己的心事，即使葉婉再也沒有露出過尾巴，每晚聽着葉婉的歌聲入睡的西裏斯就知道她還在。
“我要去帝國首都進修了，不知道我回來的時候你還在不在。”
葉婉躲在礁石後靜靜地聽着，已經過了這麽久了，她都習慣了少年的聲音，現在若是離開她還會覺得有些寂寞。
這片海域她打探過了，沒有一條人魚。
又過了幾天，西裏斯沒來，葉婉從來海邊玩的的大人們口中聽到了一個消息，收養西裏斯的彼得叔叔病逝了。
想到那個總是一臉堅強無謂，實則內心脆弱的少年，葉婉心裏也鈍鈍的難受，有些擔心他。
直到夜晚，小鎮上的燈火熄滅，一個消瘦的人影才踏着砂礫走過來。趁着月色，葉婉能看出那是西裏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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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叔叔去世了。”少年的聲音微啞，像是強忍着心裏的難受。
“喂，我真的要走了，你都不跟我告別嗎？”
這次葉婉沒有猶豫，她直接從島後游向少年的位置，淺藍的魚尾在幽幽月光下映着光華。
這是西裏斯第一次直面葉婉。
從海水裏探出上半身，葉婉甩了甩臉上的水珠，一縷黑發搭在胸前，跟雪白的肌膚成鮮明對比。
月光灑在葉婉身上，給她披了一層神秘與誘惑。
人魚果然跟童話裏一樣不穿衣服，西裏斯紅着臉将目光從葉婉的身體離開，那僅用兩瓣貝殼包裹的胸部還是給十五歲的少年帶來了強烈沖擊。
“祝你平安。”在這光潔的月色下，葉婉也被染了憂愁的氣氛。
想到這陪自己度過了五年的少年就要離去，葉婉為重歸寂寞的自己打了打氣，畢竟離別是為了更好的重逢。
聽到葉婉的聲音，西裏斯确定了，每晚送他入睡的歌聲就是葉婉唱的，他心有不舍，卻不得不去。
西裏斯：“再見。”
葉婉：“再見。”
目送西裏斯遠去，直到夜色湮沒他的背影，葉婉才垂下眼，再次回到小島上。海浪輕輕拍打，她張張嘴，月色正好，适合給友人送別。
“哈哈哈，等了這麽久，終于找到這條人魚了。”
“是啊，也不枉費我們浪費的時間。”
張狂的聲音讓葉婉下意識的躍進海裏。
這些人，明明白天還是小鎮上慈祥的爸爸、爺爺。
為什麽？
為什麽現在會是這樣一副表情？
這一幕瞬間就把葉婉拉入渤海發生的那場悲慘的事情。
這些人的表情跟那些人一樣，瘋狂，貪婪，兇戾。
“聽說吃了人魚肉可以長生不老啊哈哈哈哈哈！”
“是啊，以前在這的那些人魚我們不敢動，但是這只落單的人魚可就沒人管了。”
在葉婉頭頂的船上傳來這樣的聲音，她這才明白為什麽這片海域沒有人魚出沒，只是因為這些人類都是一個樣子啊，為了自己的私欲可以将對方趕盡殺絕。
巨大的網落下來，像一只巨獸的嘴巴，妄圖擋住葉婉逃跑的路。
也幸好葉婉這幾年沒有因為安逸而松懈，她的魚尾比五年前更有力，游動的時候腹部的肌肉都會凸現出來。
要趁着這漁網落到底之前，先一步沖出去。
葉婉使勁擺尾，貼着海底的泥沙往前游，所經之處泥沙四散。
頭頂上的巨網慢慢落下來，葉婉全力一沖，在一剎那終于離開了網的範圍。
但這還不夠，沒等她松口氣，海面上的船又移動了些許，随即又是一張巨網。
葉婉不再歇息，直接一口氣往海洋最深處游去，一張張巨網被甩在身後。直到進入海溝，葉婉才停下來。
這裏就安全了，他們沒有那麽大的網能落到海溝。
四周一片黑暗，寂靜的，只能聽到葉婉魚尾劃動水的聲音。這裏好像只有葉婉一個活物。
這裏是海洋的最深處，即使是白天也是一片黑暗，陽光照不進來。
在這黑暗中，葉婉辨不清方向，也看不見自己，整個人都好像失明了一般。她不管向哪游都游不到盡頭，孤零零的，她只身在這一片黑暗的海洋中。
恐懼開始侵襲，葉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比起陸地上的人類，這海裏的黑暗算什麽，只不過是自己吓自己罷了。
跑到安全區域，葉婉才察覺到身體的疲憊，全身上下都不想動，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她閉上眼，放棄掙紮，任由自己的身體落向海底，只是好好休息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已經是一個無法察覺的概念，葉婉在這沒有五感的世界裏，重複的休息、醒來，再次因為黑暗睡去、醒來。
除了黑暗，這裏沒有任何可怕的東西。直到葉婉漸漸适應，并且享受這個屬于她的世界。
乏力的身體告訴她，已經過去不少日子了，沒有鍛煉的腹肌也消失了。
躲在這裏老死可不是葉婉想要的，她可能是渤海人魚族裏的最後一員，怎麽着也不能就這樣消失。
葉婉晃動着僵硬的魚尾，做着一些熟悉的熱身。她要離開，無論怎樣也要上去看看，最起碼看看這世界現在是哪個季節。
落下去很容易，再從海底到上面太難了，不知有幾千米，而且前方仍然是一片黑暗，讓人忍不住喪氣。
葉婉緊盯着頭頂，雖然什麽也看不見，但是為了不迷失方向，她筆直地往上游。
游了許久，久到葉婉都想放棄了，她碰到了壁。只要有壁就有方向，葉婉摸索着潮濕的石壁，穿過數不清的海草，向上面游去。
直到前方漸漸出現了光亮，不再是一片黑暗，朦胧的光使葉婉能看到揮舞着的海草。
久違了，陽光。
既期待又忐忑，葉婉撫着怦怦直跳的心髒，下定了決心。要出去看一眼，即使是瞬間被殺掉也要出去看一眼。
海面上有稀疏的船只，但在葉婉出現的那一刻仍然有人發現了她。
“公爵！快通知公爵！”船員驚叫着互相推搡。
葉婉皺眉，這些人類還沒有放棄嗎？吃人魚肉長生不老這種傳聞當然是假的，人魚自己都沒有長生不老。如果是真的那麽人魚自己先吃一口讓自己長生不老。
一個裝束與衆不同的男人瞬間來到葉婉面前，空氣中有魔法的波動。
人類中有一部分優秀的人類會學習魔法，而魔法一向是人魚的克星。
葉婉心知無力反抗，滿足地閉上眼，等待着自己的結局。茍活了這麽多年，她再也受不了這無邊的孤寂了。
沒有等來意料中的攻擊，葉婉卻被人擁入懷裏。
“終于找到你了。”男人的聲音低沉沙啞，帶着不易察覺的熱切。
葉婉睜大眼，看着這個面熟的青年，生鏽的記憶開始自動翻找，她愕然，“西裏斯？”
“是我。”西裏斯緊緊地抱住葉婉，一下子躍上了甲板，葉婉的魚尾也在離水之後化作雙腿。
此時的西裏斯已褪去了稚嫩，他眼眸深沉地望着葉婉，臉龐棱角分明，下巴上還帶着些胡茬。
西裏斯的衣袍很寬大，将葉婉嚴嚴實實地包在裏面，他雙手抱着葉婉，踏上船上的魔法陣。眨眼間，葉婉被他抱着來到了一處房子裏。
華麗的房子裏有幾個恭敬的傭人，葉婉被西裏斯抱着他們也沒有驚奇，只是用尊敬的語氣說歡迎公爵回來。
葉婉打量着周圍的一切，面上平靜心裏卻翻起驚濤駭浪。沒想到曾經那個內心脆弱的少年不僅修習了魔法，還當上了公爵，現在的他想必有很多人陪着他，已經不需要向她訴說心事了吧。想到這裏，葉婉的心裏突然發澀。
即使現在西裏斯抱着她并且眼裏只有她，葉婉的心情也沒有變好。
多年沒有說過話，葉婉下意識的就用起了她曾經最親切的語言，“你瞅啥？”
作者有話要說： 不管哪裏的人都有壞人啊，而且作者總是忍不住想寫陰謀【按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