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們關系好着呢
心眼忒小的楊睿第二天就發現時鄞心情不錯,他早十五分鐘過來催人,沒想到時鄞已經坐在房間等他了。
楊睿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動,自己手下的藝人聽話,是每個經紀人都願意看到的,他也不例外。
如果這個藝人是時鄞,那快樂更是翻倍的。
上了車,楊睿問他昨天是不是睡得挺好。
時鄞:“……你一天睡不到五個小時,試試?”
“……”被怼了楊睿默然片刻,好嘛,私事不能好好聊了,他馬上轉移話題:
“采訪稿給你看看,不行再改改。”
時鄞點點頭,把采訪稿拿到手裏看看。
國內電影雜志多,時裝周刊也多,但是能做到圈內頂級的,也就那麽幾家。尤其是時裝類,頂級的男裝和女裝都是國際品牌。
這次采訪,也是一個私人性質,時鄞平時的黑料不少,但是專業的媒體,卻沒有對此表态過。
“它家這次采訪的主持人是誰啊?”時鄞問。
楊睿報了個名字,時鄞回憶了一下,也有底了。
“他們這次拍硬照,可不能再搞舊電影的打光了,整得我七老八十,只能懷舊一樣。”
楊睿笑,“好,我現在跟他們提。”主編跟楊睿的關系還行,這種小事,提一下就能辦到。
采訪粗綱看完,時鄞沒什麽意見,就算到時候說了什麽勁爆的話,還有楊睿把關,又不是直播采訪,不能更改。
他翻完所有紙頁,發現最後還夾了一張撒着金箔的邀請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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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鄞沒有翻開細看,擡頭看了一眼楊睿。
楊睿很淡定:“任主編死纏着我送來的,你要是不去,自個兒到現場推吧,我是張不開這個口。”
他推卸責任,其實哪會兒張不開口,只是他也想讓時鄞去吧。
時鄞也明白這一點,但是他真的懶。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辦得周年活動,程序多得要死。拍了照不算,還要你拍視頻。哦,這些整完了,去了現場,還要搞直播,全程拿鏡頭怼着你拍。你要是臭了一下臉,馬上熱搜警告。”
時鄞一肚子苦水:“還有,為了讨好粉絲,等候的時候,還敲門進來,讓你填一些趣味問題,真他媽會玩。”
楊睿哪會不明白時鄞怕麻煩的性格,但是他也有他的私心:“這次任主編說了,讓你壓軸。”
他們這種國際時裝周刊,周年盛典的活動一向辦得星光閃耀,每個出場順序都有無數門道,而壓軸更是許多一線明星想要争奪的。
這是圈內地位的象征,是名氣的具象化。
哪怕是久經名利熏陶的楊睿,都舍不得貿然推掉這次紅毯壓軸的邀請。
同時,楊睿也在心裏想,時鄞的三十歲能以紅毯壓軸為最後的句點,也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想法。
“我壓軸?”時鄞也是一怔,雖然他已經在娛樂圈待很久了,也參加過不少這家雜志的活動,但是周年活動又與其他活動不同,十年一次,意義非凡。
楊睿點頭,對他道:“任主編說了,他們編輯部都覺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選。”
三金影帝,目前為止,他是圈內拿到滿貫最年輕的男演員。
“如果你去了,任主編作為主辦方,最大的困難就迎刃而解了。”
想跟時鄞争咖位,搶壓軸的,饒是楊睿都想不出第二個。
時鄞沉吟,他把邀請函打開,上面寫的一些客套話,他直接掠過這些,着重把末尾的時間看了一遍。這個時間……
時鄞合上邀請函,說:“那就不用拒了,去就去吧。不過,邀請函上說,我能帶人對吧?”
楊睿一聽,立馬警惕起來:“你要帶人去?誰?”
時鄞想到岑越到現在都還是個一百零八線的糊咖,不禁頭疼,他說:“帶幾個劇組朋友吧,還有岑越,我不是還有個電影也快上映了,電影兩位,這邊的電視劇兩位,五個人,夠牌面了吧?”
今年的春節檔就有個時鄞的電影,春節檔一向是商業片大戰的時間,時鄞的電影能排在大年初一的檔期,已然是各大院線十分好看的趨勢了。
楊睿皺着眉頭,他是打算讓時鄞單獨上的,不過,現在看時鄞帶人去,他也不能一口拒絕。
電影上線,這時候正是宣傳時間,時鄞願意帶劇組的人去,制作方、觀衆、同行們都喜聞樂見。
電視劇嘛,時鄞和文浩然關系親密,他又正好在這個組,現在在拍戲期間出席活動,作為補償,願意給電視劇增加曝光,不失為一個皆大歡喜的選擇。
不過,楊睿聽到他提岑越,心裏不其然一跳,有些懷疑地問:“電視劇這邊就兩個人,一個人選确定就是岑越了?”
時鄞啊了一聲,意思:那不然呢?
楊睿覺得腦子不夠用了,“你們不是關系不太好嗎?”
時鄞用奇怪的眼神瞥一眼他,“誰說的?我們關系好着呢!”
楊睿:“……”
到底發生了什麽了?
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岑越,中午起床的時候,收到了時鄞的一條微信。
時鄞的微信頭像是個奶狗的表情包,小奶狗是個三花色的比格犬,圓滾滾的肚子,垂下來的大耳朵,四只毛茸茸的白爪子。
只是小奶比的表情非常兇,眼白多于眼黑,時鄞還特別搞笑,找了個迷你刀P到奶比的手上,配上黑體加粗的“殺了你”的字樣。
又兇又萌。
岑越每次看到都覺得好笑,時鄞高高在上的影帝人設算是徹底崩塌。
不過,作為一名養比格犬的老忍人,岑越由衷地表示欽佩。
時鄞:“起床了沒?別睡太久,當心頭疼。”
這條消息是早上九點多發過來的。
大概到了十一點多,時鄞得空了,又發了一條過來。
時鄞:“還沒起床?”
時鄞:“……”
時鄞:“算了,你睡吧。”
岑越看得滿頭問號。
岑越:“?”
消息發過去,時鄞沒有回複,岑越起床去洗漱了。
洗漱完,換衣服的時候,放在床單上的手機“嗡”地震動了一下。
岑越拿起來一看,結果不是時鄞的回消息,是劇組發來的每日拍攝通告。
他的戲份排在下午兩點,但要提前一個小時去劇組換衣服化妝。
再看一眼手機屏幕頂端的時間,岑越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
劇組給每個人都會發相應的通知,他吃飯的時候,時鄞還沒回消息。
他估摸着時鄞是不是今天沒通告,便拿出手機,給時鄞又發了個消息。
“時鄞哥,你今天還回劇組嗎?”
發完消息,岑越等了一會兒,還是沒受到回複,便收了手機。
下午岑越在B組,由副導演曾文興坐鎮監視器,拍一場群戲。
古裝戲的群戲比現代戲要多,時常需要特約演員,來扮演什麽武林高手,然後裝逼被主角挑翻。
特約演員比群演的地位高,相應的拿的片酬要高。
比方說,一個群演一天100、200就能打發了,要求也不高,能躺在地上做個死屍,被鏡頭一掃而過,就夠了。
樣貌、身高、體重,沒有任何要求。
而比群演高一點的前景演員,價錢就會給到200以上。
前景演員一般就是我們在電視看到的類似于宮女一類角色,給皇後端茶遞水的,會被鏡頭掃到臉。
這類就要對樣貌有要求了,醜的、五官不端正的都會被刷下去。
特約又是比群演、前景更高一級別,這一類的,模樣已經能達到帥、美一級別。
他們的話,已經有了專門的經紀人替他們搭理業務,不用像群演、前景一樣,要去現場直接應聘,被現場導演選蘿蔔一樣,挑挑揀揀。
特約價格分很多種,以時間分類,需要拍時間長的,一個小時會給500-1000不等,全看你在劇裏的戲份多寡。
今天的這場群戲,就是拍武林大會的場景。
岑越、耿豪、潇月一起作為觀衆過來湊熱鬧,卻沒想到,被別有用心的人,設計帶入了時局,被迫應戰。
這場戲出來攪局的便是一名異族青年。他先是挑釁了中原武林的幾大高手,然後便随手點了耿豪飾演的男主角蕭已然,作為應戰角色。
蕭已然面對着激憤的武林同胞,又聽到這個名異族人士的貶低挑釁,心頭熱血上來,不顧周圍朋友的阻攔,便跳上了比武臺。
本來就是俗套的戲碼,武俠劇裏演過很多次的白爛情節,其實拍攝難度不大。
然而今天這場戲,卻頻頻NG。
主要問題,就是出現在了這個飾演異族青年的特約男演員身上。
他大冬天的穿了一件民族服裝,露着胳膊和大腿,挨着凍不說。就幾句臺詞,這個特約演員老是忘詞,一句話說了幾遍都沒過關。
等臺詞過關了,結果,動作又過于僵硬,曾文興被氣得站起來,就差手把手教他來演。
被非主演的演員耽誤進度,現場沒人有好臉色。這個特約演員不停地像周圍工作人員道歉,模樣甚是可憐。
大家好不容易同情他,結果正式開拍,又是NG。
等曾導喊了NG,現場一片嗡嗡聲,都在讨論這個特約演員會不會演戲,要NG多少次,不然換人吧?
曾導看他像根木頭,朽木一塊,完全沒辦法雕琢,只能揮手,讓全組休息一刻鐘。
這個男演員一下來就給一衆陪着的主演鞠躬道歉,岑越還算給面子的,笑着跟他說沒關系,下次繼續加油。
耿豪、潇月都禮貌點頭,然後轉頭就走。
拖累了拍攝進度,在劇組是一件罪大惡極的事。
進度被耽誤,大家都不能按時下班,誰能開心起來?
岑越趁着休息時間,去衛生間解決個人問題。出來洗手的時候,他聽到衛生間外的有人在抱怨剛剛那場戲。
“NG了該有十幾次了吧?就一句臺詞,就是一頭豬,背了十多遍,也該記住了吧?”是一個男聲。
另一個說:“來的時候,就沒看劇本吧,現場現演,現在多得是這種人。”
“确實。”那人道:“我聽說他是靠關系進來的,能看劇本就有鬼了。估計沒想到,咱們劇是文導把關,現場收音,不可能含糊過去。”
“嗳,我聽說有的演員,拍戲懶得背臺詞,念臺詞一律‘123123’,情緒激動就‘1234567’,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反正大部分電視劇都是後期找配音,用得着花那麽多時間背臺詞嗎?”
另一個人就感慨:“真是……時鄞都好好記臺詞呢,他們怎麽就——”
“時鄞是時鄞,他們,”一開始說話的人,故意停頓了一下,讓人一聽就知道在暗指誰,“演一輩子能夠得着時鄞的腳趾嗎?”
下面的話,随着兩人的走遠,聲音越來越小,岑越等聲音徹底聽不見,才走出去。
結果,他走出去,迎面正好有個人走進來。
兩人面面相觑,是對面的人先認出岑越。
“小岑老師。”這人給岑越鞠躬。
鞠躬得還特別實誠,一個彎腰就是九十度。
岑越趕忙攔他:“不用,不用,起來。”
那人抓腦袋,讓開一條道,請岑越先過去。
“不好意思,擋着小岑老師了。”
岑越覺得他有點意思,《争鋒》劇組裏的群演或者特約他都見過不少,但是對他這麽謙恭的卻少有。
畢竟岑越雖然是劇組的主演之一,但是名不經轉,知道的人少,大家對他客氣歸客氣,遠遠談不上尊敬。
而這個特約的年輕男演員的表情、言語裏,卻有一種對岑越發自內心的尊敬。
岑越自己演員,他看人的情緒很有一套,是不是真心實意,還是表面上客氣客氣,一眼便知。
岑越沒先出去,而是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他的眼睛道:“你的眼睛很紅,沒事吧?”
對方立馬把頭低下去,使勁兒用手揉了揉眼眶道:“沒事兒,就是沙子吹進眼睛裏了,讓您見笑了。”
岑越覺得他一定是偷偷哭過了,現在過來是為了洗把臉。
而且過來的時候,好巧不巧,還聽到劇組工作人員對他的一番點評。
他側開身,說:“你先進來吧。”
對方見岑越和顏悅色,有些受寵若驚地走進來,嘴上連連說謝謝。
譚惟确實沒去隔間,而是徑直去了洗手臺,用冷水沖臉。
他臉上化了妝,洗完臉,還要請化妝師重新補妝,想到要看化妝師的臉色,他的心情又是一番壓抑。
他把臉擡起來,用手抹掉冷水,正要睜開眼,旁邊一個聲音道:
“我這邊有紙巾,給你。”
譚惟吃了一驚,猛地側過臉,看到岑越還沒走,還笑着看他。
“小、小岑老師?”譚惟不可置信。
岑越看他發愣,好笑道:“不要紙巾啊,快拿着吧。”
譚惟哦了一聲,誠惶誠恐地接過來,“謝謝,謝謝。”
“一起回去吧。”岑越提議。
譚惟現在只剩點頭,他低頭縮背跟在岑越身邊,他還比岑越高一點,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氣質太喪氣,兩人站在一起,挺胸直背的岑越比他醒目許多。
岑越和譚惟一起沉默地走了一會兒,譚惟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為什麽岑越對他示好。
想了又想,譚惟說:“小岑老師,是不是剛剛也聽到了那些話,我沒關系的,是我自己演得差,他們說得都對。”
岑越嗯了一聲,他側臉看了一眼譚惟沮喪的面孔,心說,他果然聽到了,還很在意。
“那你是不是過來的時候,真的沒記臺詞?”岑越說。
譚惟倏然擡起頭,猛地搖了搖頭,“沒有!”他沒控制住音量,等說出來,才露出懊惱的神色。
“對不起,小岑老師,我剛剛不是,就是,我真的記了臺詞,沒……”
岑越沒介意,他說:“既然你說你背了,那你現在就背一遍給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