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關系 不要臉麽你?
喻詩問靜了一瞬, 再開口時,壓下了惱火盡量平靜地對他說:“你就會來這一套!你除了這個還有別的招數麽?你是不是只會拿這個來壓着我?”
謝珵矣聽得想笑,也真笑出了聲, “能壓你的當然只有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這個語境之下, 她确實用詞用得十分貼切, 想解釋也不知道怎麽解釋, 仿佛一口氣堵在了氣管裏。
“喻小姑娘看着斯文, 骨子裏還是很生猛的。”
“什麽小姑娘?”
她都快30了, 近而立之年了。
喻詩問和謝珵矣說一回話, 心情起起伏伏。
謝珵矣其人, 典型的“正衣冠以化身禽獸”,喻詩問斯文慣了,雖然有點小聰明, 平時閑扯淡倒還可以和他嗆上幾句,人家一動真章, 簡直被他攆着跑。
喻詩問忽然說:“我要是真的那麽老實,你根本就不會喜歡。”
說完就挂線。
……
幾天後, 謝珵矣原本計劃抽出點時間,去見見喻小姑娘, 奈何臨出門前, 周原過來提醒他,說盛吉的老董事長前兩天就出院了,問什麽時候安排行程, 過去走個形式。
謝珵矣想了想,說:“現在吧,正好有空。”
于是臨時改道,去見了段老爺子。
事前讓秘書去了個電話。
車停在了段家的大宅子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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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家的保姆見到來人, 趕緊把人迎進院子裏。
段老太太在客廳等候多時了,見人進了屋,趕緊起身笑臉相迎,客氣地說:“謝先生公務纏身,還要勞煩你撥冗親自跑一趟,想必是耽誤了不少事情。”
謝珵矣在生意場上這麽些年,應付過各路的神神鬼鬼,逢場作戲堪稱游刃有餘,以前也曾年輕氣盛過,姿态也是端的清高。
久而久之,練就一身不顯山不露水的本事。
這段老太太簡簡單單一句話,聽着客氣,但卻是年長者的姿态,可沒有因為形勢上的矮人一截,就長了他人的志氣。
謝珵矣向來不在乎旁人那點裝腔作勢,自在地說:“老爺子大病初愈,不宜外出走動,我既是後輩,哪有再讓老爺子傷筋動骨的道理?”
這個“再”字簡直就跟一支毒針一樣,刺入段老太太的心裏。
是啊,去年他的一番操作,環環相扣,诓得盛吉高層紛紛入了套。事後她家的老頭子入了兩回醫院,堪堪撿回一條老命,人家現在願意抽時間前來應付他們段家,在道義上算是仁至義盡了。
這個謝家老二,外持清隽之氣,內秉剛雷之勢。
前有老魏家,不就被一腳踩入了泥裏,撲騰這麽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翻身。
事已至此,沒必要糾結這點面子上的東西,說再多不過是瞎耽誤工夫。
段老太太挂着笑,說:“謝先生跟我來,我們家老頭子這會兒在書房呢。”
謝珵矣也是笑,“有勞老太太帶路。”
入了書房,段老頭已經煮好了茶,這也是個笑面虎,見到謝珵矣時,還裝着面上那點和氣,說:“阿珵來了,我這剛出院,腿腳不便,你過來坐。”
謝珵矣坐下時寒暄道:“老爺子精神不錯。”
周原立在一旁,手裏拿着份文件。
段老太太退出書房,掩上門時,裏頭還是一派祥和。
她回到客廳,心裏卻七上八下。
謝珵矣和段老頭客套了幾句,便直奔主題——先前翰章的股東大會上已然做出決策,不久之後翰章會發布一份收購盛吉的公告。
盛吉股價大跌,市值大幅度縮水,俨然一副破敗之相,如今放眼整個商圈,誰還願意搭理這個爛攤子?
他一副發了善心的模樣。
然而事實卻是,縱是廢品也分可回收資源和不可回收資源,盛吉這個資源在市場上還有些價值,回收之後,好好地盤一盤還能賺錢。
謝珵矣既然決定收了這間破廟,就表示他供得起這份香火錢,甚至好好經營一番,他有辦法讓其回歸香火鼎盛之氣象。
說到底,還是有利可圖。
而他接下來的話,卻是把段老頭氣得夠嗆。
段老頭問他打算如何處置他這個前董事長。
謝珵矣說:“這要看段叔自己了,若您覺得自己年紀上來了,無心再沾惹商場風雲,只求安穩度日,那麽頤養天年也不錯,如果您覺得自己還能再幹幾年,那麽我一定在盛吉給您留個位置。”
言下之意,就是您老沒力氣了就拿錢走人,有力氣就過來給我打工。
段老頭滿臉陰鹜,垂着臉久久無言,好歹是個久經商場的老手,等再擡頭時已經風平浪靜,他說:“當年你父親入獄,可不無辜,他手腳不幹淨,早該料到有一天會被人捉住把柄。”
謝珵矣面色淡淡,“咱們一碼歸一碼,我父親被你們這幫兄弟算計入了獄,這事算全了也是他自食其果,不如咱們來談談,我父親入獄之後,幾位叔叔是如何對付我們孤兒寡母的?”
段老頭深沉不語,似有回避的嫌疑。
謝珵矣說:“若不是我母親有點見識和手段,只怕現在骨頭都不剩下半根。”
兩人在書房裏談了将近2個小時。
段老太太年紀擺在了這,也是見過大場面經過風雨的人,她枯坐了兩個小時,忽然聽見書房門開,急忙起身,看見那位謝家老二走了出來,仍是一派溫和的樣子。
她笑笑地問:“這就要走了?”
謝珵矣臨近了才說:“不早了,公司裏壓了一堆事情,改日有時間再來拜訪。”
段老太太親自把人送出門。
到了門口,謝珵矣回身招呼一句,上車就走。
忙到天黑,謝珵矣才想起來要見喻詩問的事,眼下又抽不開身,一個電話打過去,改了時間,只是他忙着收購事宜,真到了那天,仍是沒空。
她也是一個詢問也沒有。
不久之後,喻詩問就在網上看見了新聞。
筆者稱,翰章老總到底是顧念舊情,收購了人人避如蛇蠍的盛吉,挽大廈于将傾,盛吉董事長光榮隐退,過逍遙日子去了……雲雲。
塵埃落定之時,喻詩問給段景川打了個電話,問了些情況。
段景川說:“還能怎麽樣,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老爺子鑽營奔波了大半輩子,又是走過鬼門關的人,哪還有心力再應付那些風風雨雨。這樣挺好的,錢也賺夠了,安心過日子吧。”
喻詩問說:“能看開是最好了。”
畢竟是大半輩子的心血,全落入了謝珵矣的手裏。
到了月末最後一日,喻詩問忙至深夜,花藝老師已經下班了,她在店裏清點庫存和賬目。
忽然“當啷”幾聲脆響,喻詩問望出去,隐約看見門外一道影,接着影子從門縫裏轉虛為實,像極了戲裏的名角登場。
一瞬間,或明或昧的燈影紛紛流連于他眉宇之間,仿佛攏了一層疏淡的光暈,莫名為他添上幾許清隽的美感。
謝珵矣立在門邊,說:“我看這裏燈還亮着。”
喻詩問收回視線,合上記錄庫存的本子說:“你來得不是時候,準備關門了。”
話說着,他已經大步往她這邊走來,一陣微微的氣流已經先于一步掀了過來,他的意圖太明顯,喻詩問下意識想逃,可惜方向感仍舊失靈,一轉身是一臺花架,再轉身就是他。
喻詩問糗得生悶氣。
謝珵矣覺得好笑,把人趕到了花架下,一把将她抱起來。
他擡腳把落地窗旁的椅子勾了過來坐下,想了一想,似乎有滿腹文稿滿腹安撫人的話,開口卻是:“我最近忙……”
“我知道,”喻詩問頓了一下,說:“我看到新聞了。”
“嗯?”他心思一轉,說:“姓段那小子……”
“他叫段景川。”她提醒道。
謝珵矣看她一眼,直接略過,問道:“他找了你?”
喻詩問說:“我給他打電話了……怎麽了?你很在意他麽?他得罪你了?他雖然也姓段,但是和你們的生意沒有任何關系,他只是一個教授……”
謝珵矣愁得挑眉,“你急什麽?我是做生意又不是幹土匪。”他想到什麽,忽然笑道:“如果我真要對付他,那你是不是應該為了他,答應我之前讓你考慮的事情?”
喻詩問拿他的話反駁:“你又不是土匪。”
謝珵矣不和她說笑,認真地看着她。
喻詩問着急忙慌地找各種借口,“可是你之前說好的事,兩回都失約了。”
他向她保證:“下不為例。”
她不相信,“說不準的……”
他一想,說:“如果我再失約,随便你處置,你想怎麽都行,這樣可以麽?”
她還是有意見,“你有的時候太強勢了。”
“以後什麽事都好商量,”謝珵矣笑着存心補了一長串:“只要你收起賊心不幹壞事,不發展亂七八糟的男女關系,不惹我生氣。”
“我哪有發展亂七八糟的男女關系?”
“還有什麽意見?”
喻詩問被他一打岔,暫時不和他計較,繼續回憶他的缺點,“你身邊的女人太多了,都很漂亮,你總是拈花惹草……”
謝珵矣聽得眉心一跳,“讓你提意見,不是憑空捏造。”
喻詩問沒理他,繼續道:“小心眼,要面子,自以為是。”
謝珵矣說:“好了!”
安靜片刻,喻詩問觑他一眼,偷偷補了一個:“而且還好色。”
他給了個嚴肅的眼神,說:“你這叫沒事找事。”
……
又安靜了半晌,他皺起眉問:“還有沒有?”
喻詩問煞有其事,說:“我記在本子上了,等我拿過來……”
“你怎麽不幹脆寫一篇論文?”他才說完,卻忽然一笑,湊到她耳邊低語,“題目叫,論謝先生讓喻小姑娘欲罷不能的幾點要素。”
喻詩問說:“不要臉麽你?”
臉上有了松動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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