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諸法 仰望他的那一瞬

玩笑過去, 她仍沒有表态,謝珵矣問道:“也即是怎樣?”

喻詩問看他一眼,又垂下目光認真思量, 且沉吟了半晌才應:“好吧。”

他見她是這副表情, 卻有話說, “這麽勉強?”

“沒有, 我只是覺得……”她一副猶疑不定的樣子。

謝珵矣“嗯”一聲。

“你并不了解我, ”她說:“也許很快你就會發現, 我是個無聊的人。”

謝珵矣注視了她片刻, 問道:“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是什麽感覺?”

喻詩問回憶了一下,第一次……電梯超載,她不僅裝聾作啞, 還企圖忽悠他來着,忽然回想起來她蠻不好意思, 簡直不願再提。

她沖他搖了搖頭。

謝珵矣略一回想,當時的情景, 最深刻的莫過于她一頭烏黑幹淨的長發,襯着一副輕盈秀氣的眉眼, 于是他語調輕輕地說:“很乖, 想親。”

他說起這些膩歪的話,坦然自在,莫名一點潇灑利落, 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在那種情況下麽?”喻詩問一驚又一愣,訝然地看着他。

謝珵矣笑哼了一聲,“任何情況下,各種意義上, 包括現在。”

“你說清楚……”語焉不詳,她一頭霧水。

不是在那種情況下,要更早。

人就在他懷裏,手臂一用力就讓她貼近前來,什麽話都被他吻入嘴裏,如何糾纏都填補不完“更早”的那一份沖動,所以這個親吻由淺入深,綿長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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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到動情之處,把人抱着去了休息室。

謝珵矣是個大男人,情愛和□□可以發自同一種需求,情動到深處只有回歸人類最原始的本能,須得纾解欲望才能了事。

姑娘家不一樣,要談情,體會風情月意,而不是單單地被抱在懷裏,直截了當的承受一個不斷重複的動作。

稍晚一些,謝珵矣親自把人送回去了。接下來一段時間他仍是有得忙,盛吉這個攤子他得派個合适的人來接管,單是選個人都得拉幾個會議。

不開會的時候,就待在辦公室裏看各項數據分析報告,應酬都連推了好幾個,除去一兩個和市領導的重要酒局。

忙起來簡直沒天沒夜。

這晚酒局,季欽山也在場,這也是盛吉那件事塵埃落定之後,他第一次和謝珵矣碰上面,這人一如往常地平靜,升仙了都沒他這麽氣定神閑。

季欽山尋了個空,問道:“老太太知道這事之後,什麽反應?”

謝珵矣點着煙,一般這種場合他也不抽,拿着煙就當應個景,他說:“沒什麽反應,在家也沒提起一字半句。老太太操心了大半輩子,現在就圍着孫女轉,清閑慣了,其他事不管。”

謝老太太當年的巾帼氣概,季欽山只從他爸口裏聽說過。當年謝老爺子锒铛入獄之後,她一個女子力戰群雄,硬生生從一群豺狼虎豹的圍攻之中突圍而出。

種種巾帼事跡說起來,簡直要羞煞一衆須眉漢子。

季欽山每回見到謝老太太,無法從她眼下的端莊和藹的姿态裏,窺探出當年她傲視群雄的風采,可那些事跡卻又是實實在在的現實。

尋常時候洗手作羹湯,關鍵時候撐得住場面,這樣的女人,季欽山迄今為止只見過這麽一個。

也許是被謝老太太的過往震懾住了,季欽山總覺得,唯有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謝珵矣,也只有這樣的女人才撐得住謝家那麽複雜的背景。

謝珵矣只覺得好笑:“我要那麽能幹的老婆幹什麽?你是不是盼着我出點什麽事?”

再說他家老太太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麽強悍,不也是被逼到絕境,絕地反擊的效果麽?

季欽山說:“有備無患嘛。”

謝珵矣一腳讓他滾蛋。

話才落,他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是喻詩問打來的,他心想這妮子萬年不主動給他一個電話,一旦找他準有事。

謝珵矣走出來,一邊往通風口走,一邊接電話。

果然,一接起那邊就問:“我的耳環少了一只,是不是你拿了?”

謝珵矣說:“我拿你耳環幹什麽?”

“誰曉得你?什麽怪癖都有。”

謝珵矣聽得忽地笑了,“我有什麽怪癖?你都知道了?上回見面還是在你店裏那晚,這都過去多久了?我哪有機會偷你的耳環?”

喻詩問說:“就是那晚。”

謝珵矣訝異地挑眉,說:“你這反射弧夠久的,現在才想起來要找?”

她問:“到底拿了沒有?”

他想了一想說:“急什麽?很貴麽?我給新買一副。”

她直接拒絕:“不要。”

他笑了問:“那你要什麽?”

那邊急急說道:“你正經一點,耳環是我朋友送的,不能丢。”

謝珵矣低下聲來,“不能丢我也沒看見啊,你說怎麽辦?”

“找一找那晚你穿過來的那件西裝……”她說着緩緩一頓,遲疑着道:“那晚動作那麽大,不知道是不是掉你身上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西裝,趕巧就是那一件,不過前幾天這件西裝送去幹洗過了,就算是掉在了這裏,也不見得還在。

謝珵矣随意找了一下口袋,沒想到還真摸到了個小玩意,他笑:“找到了,掉得真準。”

“那你找時間給我送過來。”

“嗯。”

謝珵矣找了個下午,給喻詩問送耳環去。

時間漸入仲夏,室外溫度熱得人發昏,他下了車往花店走,一邊脫下西裝挂在手臂上,遠遠瞧見那女人在門口擺弄一個,吊挂在門廊下的花籃盆栽。

他走近了以後,從她身後把耳環遞到她的眼前,喻詩問看見了趕緊拿過來,檢查了一下,環扣之類的都沒壞。

“下次打算掉個什麽東西在我身上?”他說。

喻詩問輕輕地瞥了他一眼,沒理他,推門要進去。

被他拽了回來,他說:“陪我去吃個飯。”

“不進去坐一下?”

“不坐了。”他看一眼腕表,已經下午2點了,說:“四點半還有個會。”

喻詩問知道他時間寶貴,點點頭進去拿上包包就出來。

謝珵矣在附近找了個幹淨點的餐廳進去,才進門沒幾步就來了個電話,他讓她選個位置,自己出去接電話了。

喻詩問往裏頭走,倒讓她意外地碰見個眼熟的人。

這人是去年在路邊擺攤給她算了一卦老大爺。

原本喻詩問沒覺得有什麽,偶遇而已,那件事過去這麽久,老大爺業務繁忙,客戶衆多,估計早忘了她了。

只不過這大爺的眼睛望着門口,一會兒轉過來看見了喻詩問,邊對她笑一笑,說:“小姑娘,剛才那位先生是你男朋友?”

這話問得莫名,喻詩問奇怪道:“大爺,怎麽了?”

老大爺還是那樣一副世故,卻又流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表情,“我看他那氣質,不是從政就是從商,有個事說起來可能有點冒犯,這個人不适合你。”

豈止是有點冒犯?簡直壞人心情。

路邊神棍,喻詩問原本不欲搭理,但老大爺那句話膈應住了她,先前光顧過大爺的生意,也不算诓了她,或許老大爺有什麽高明的見解?

她躊躇片刻,仍是坐了下來,問:“大爺,這話是什麽意思?”

老大爺笑笑說:“你們不是一路人,他紫氣照頂,有登青雲之氣象,然則為人太過強勢,你則稍弱一籌,不過嘛,也有破解之法,這自古就有以柔克剛之說……”

他說着,便從口袋裏掏出了黃符。

喻詩問見了以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老大爺也自覺此舉有些唐突,趕緊說:“不強求不強求,一張10塊錢,唯求個心安而已,人活一世,不過茍安于眼前。”

喻詩問覺得這位大爺似乎在裝瘋賣傻,可是眼神清明淩厲,姑且……

再信一回。

老大爺收了錢,做成一單生意,心情大好,于是想了想又說:“我再送你幾句話。”他指一指門口方向,“這個人,思慮過重,殺伐之氣過重,可以重情重義,卻也可以是個薄幸之人。”

他又一指,“而你,感情用事。”

一席話又敲打得喻詩問暈頭轉向。

思慮過重?做生意嘛,總是要想得比旁人周到些,目光超前一些。

殺伐之氣過重?難道指的是前陣子盛吉那件事?

老大爺開始收拾東西,嘴裏絮絮叨叨地說:“佛家有言:諸法因緣生。也有一言:緣起性空。取頭接尾,萬法皆空……認真地活着,卻也不可太計較。”

喻詩問想再問清楚些,老大爺拎着布袋,接着業務電話,哈哈大笑地走了。

正好和謝珵矣擦肩而過。

謝珵矣過來時,見她望着一個老先生的背影發了愣,問道:“怎麽了?”

喻詩問回過神來,端詳着他的眉眼,說:“你最近是不是太忙了?”

他卻是笑,“知道我忙,你還拿耳環把我騙過來?”

她低頭看見自己手裏的一塊黃色符牌,于是遞給他,還附贈了個明媚的笑臉:“這個送給你。”

謝珵矣接過來看了一眼,“你還信這個?”

喻詩問說:“書上不是有句話麽?神明存在于,你仰望他的那一瞬。”

謝珵矣随手揣入兜裏,“沒聽說過,你自編的?”

喻詩問說:“哪裏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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