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還不是因為将軍你
一品居裏。
熟悉的二樓,熟悉的桌位,傅恩錦和裴獻卿面對面坐着,場面一度非常尴尬。
傅恩錦輕咳一聲,硬着頭皮開了口:“咳,将軍,好、好巧呀。”
“嗯。”裴獻卿應了一聲,沒了下文。
傅恩錦:……
行吧,做将軍的都是人狠話不多的。
沉默着思慮再三,正當傅恩錦準備将自己這個幕後主使者全權托出時,裴獻卿突然就有了新的反應。
“傅小姐的手好些了麽?”他問了一句,聲音很淡,聽不出什麽起伏,神色卻瞧着認真。
傅恩錦在那雙黑眸裏有片刻失神,喃喃道:“啊,已經完全好啦,多謝将軍關心。”
裴獻卿點了點頭,又沒聲了。
鬼使神差的,傅恩錦順着話說了下去:“只是将軍,你別再練那勞什子鐵頭功啦,我聽着都覺着頭疼呢!”
端茶的手頓了頓,裴獻卿有些疑惑的擡眸望向傅恩錦:“傅小姐怎知我在練?”
“呃……”傅恩錦倏地卡了殼,只想給自己兩下,讓你多嘴!
“那個……”她的小腦瓜轉的飛快,想着法子找補,電光火石之間方太醫的臉出現了,“哦!是方太醫告訴我的呢!”
方太醫:……?
傅恩錦說完肯定的點了點頭:“嗯!是這樣的,前些時日我身子也不太好,祖父便總是請方太醫過府,這不,我與方太醫聊過幾句,他正好提到了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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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還有些緊張,怕裴獻卿再追問,心裏正想着怎麽岔開話題。
卻見裴獻卿皺了眉,身子微微往前傾了傾,問了一句:“是有哪裏不舒服?怎會身子不好?”
“唔,”傅恩錦一會沒反應過來,睜着大眼睛看着面前英俊的男人,“還不是因為将軍你。”
裴獻卿黑眸劃過一抹異色:“嗯?”
傅恩錦心裏咯噔一聲,等等!她剛剛說了什麽?
她的臉一下變得通紅,像朵嬌豔待摘的芙蓉花。
傅恩錦有些慌亂,腦子裏一片空白轉不過彎來,只得提起裙擺匆匆道:
“那,那個,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府了!總,總之将軍可別再練那鐵頭功了!太痛了!”
看着小姑娘像只小兔子似的驚慌背影,裴獻卿嘴角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直到在窗邊看着她坐上了馬車遙遙而去,他才堪堪收回視線。
只是,小姑娘剛剛的話是什麽意思?
她在擔心他麽……
在桌前坐了好一會,裴獻卿才收了思緒,起身離開。
坐在馬車裏的傅恩錦心裏小鹿亂跳,有點緊張,剛剛那句話實在容易讓人誤會,也不知道裴将軍會不會發現什麽。
回到玉笙院,她忐忑不安的過了好幾日。
沒成想,頭疼竟然沒再犯過了。
莫非将軍真的聽了她的話,不再練鐵頭功了?
傅恩錦邊喝着燕窩盅邊讓金梨又去打聽,沒多久便收到消息,說将軍真的未曾再練了。
她點點頭,如此看來,她直接去找将軍反而更有效嘛!
有了這麽個想法,傅恩錦又冒出了新的主意。
現下将軍雖然調回了京都,但總還是要在演武場幫着練兵、與人切磋武藝的,保不齊就會有個什麽意外傷病呢?
那不如自己親自盯着将軍好了!
還能借着關心的名義與裴獻卿套套近乎,上一世裴家聖寵不衰,這一世若能與之交好,俆紹鴻那小人再對她家有個什麽龌龊手段,府上也能有個靠山。
傅恩錦覺着此法子甚好,于是她行動了。
沒過多久,裴将軍就發現,傅家這個拒絕了他提親的小姑娘開始頻繁的出現在他面前。
天兒轉涼了,傅恩錦與他在街上偶遇,笑的嬌軟的叮囑他:“将軍,近日這天兒涼了下來,将軍得注意添衣,切莫受涼了才好。”
傅恩錦:畢竟傷寒時頭疼腦熱的我不是也得跟着遭罪嘛。
他去演武場練兵,傅恩錦與他在街上偶遇,帶着全套護具,小心翼翼的遞給他,瓷白的小臉上透着抹擔憂:“将軍這是要去演武場麽?正巧我今日在店裏看上一套護具,還未來得及用,送給将軍吧,将軍一定一定要小心,莫要受傷了呀。”
傅恩錦:畢竟你被人打了我真的很痛,身上痛。
他去別院練劍,傅恩錦與他在別院的大門口偶遇。
裴獻卿:……
感覺這有點說不過去了。
傅恩錦卻依然像個沒事兒人似的,略微驚訝的看着裴獻卿,大眼睛眨了眨,糯糯道:“這院子是将軍的嘛?好巧呀,我時常來這條街走動呢,将軍帶着劍,這是要練劍麽?”
“……”
你時常來離傅府八條街的地方走動?裴獻卿有點迷茫了。
他神色微妙的應了一聲:“嗯,練劍。”
傅恩錦高興的拍了拍手,有些雀躍:“那将軍,我可以在這門口看看麽?我不進去打擾将軍,只是未曾瞧過人練劍,想看看新鮮。”
裴獻卿:……
你哥哥與我說成天在府裏練劍,你都沒瞧過?
裴獻卿的神色更加微妙了起來。
最終傅恩錦還是如願在裴獻卿的別院門口瞧了起來。
她看得仔細,裴獻卿能感受到小姑娘直勾勾的視線,耳朵尖忍不住又紅了。
傅恩錦:畢竟上次練武都能撇了手這何況是練劍呢,都說刀劍無眼,一不小心她可就是血光之災呀。
在傅恩錦如此這般的刻意偶遇之下,裴獻卿不得不多想了些事情。
只是他尚未敢下定論,也未曾主動接近小姑娘,畢竟她的名聲最重要。
沒過多久便到了當朝每年一度的重要節日,秋朝節。
秋朝節是向神靈祈求平安豐收的節日,在每年的中秋前夕,由欽天監算準日子,提前張貼告示,各寺廟、道觀、廟宇都會準備。
在那日,當今聖上會親自前往皇寺國安寺進行祈福,民間也會有各種活動,像廟會一樣熱鬧。
這天也是待字閨中的姑娘小姐們難得可以放着膽子外出游玩的日子,若是在節日裏與哪位公子有了眼緣,回家後也可說與家裏聽,兩家便能接觸着看是否合适結親。
因此秋朝節還叫相思節。
到了這日,傅恩錦和傅恩妍一早去向傅閣老和祖母請了安,兩姐妹便高高興興的領了新衣服新首飾,回了院子叽叽喳喳的說話。
“聽母親說,今日文月妹妹也會與我們一同出門呢。”傅恩妍對傅恩錦說道。
“啊,”傅恩錦應了一聲,如有所思,“是麽……”
傅文月是大房的妾氏所出,因着是庶女,嫡庶有別,所以與嫡出的傅恩妍和傅恩錦往來并不密切。
但是傅恩錦卻記得,上一世,俆紹鴻一房一房往後院納的妾裏,就有她傅文月。
她也是在事後才回想起來,在她尋死覓活要嫁給俆紹鴻的那段日子裏,與她相交不多的傅文月卻每次都能在她偃旗息鼓時恰到好處的鼓一把火。
現下想來,要說這兩人早前沒有勾搭過,她是不信的。
只是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她與傅恩妍又絮絮說了會話,不知不覺便到了晚膳的時辰。
兩姐妹用了飯,回到院裏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再到前院時,便看到傅文月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傅文月因為是庶出,人瞧着雖然乖巧柔弱的,但往年的秋朝節她一直是自個兒上街的。
傅家大房的夫人聶氏叮囑着她們姐妹幾個要互相照應,不可玩着玩着就亂了分寸,又多安排了些府衛跟着,便讓她們出門了。
傅恩錦上一世早早嫁給了徐紹鴻,早就忘記這種節日是何盛況了,一路上她瞧着什麽都開心,拉着傅恩妍像只聒噪的小麻雀。
傅文月安靜的跟在她們身後,時不時看看街邊,只小聲與丫鬟說話。
不多時便走到了熙熙攘攘的朱雀街,傅恩妍突然拉着傅恩錦小聲說她要離開一會兒。
傅恩錦擡頭瞧着不遠處大梨樹下站着的高挑俊朗的少年,捂着帕子偷笑。
“我就知道姜沛又要來找你啦,你去吧,我自己逛逛就行。”
姜沛是承國公府上的嫡長子,與傅恩妍青梅竹馬,兩人早早就定了親的。
每年秋朝節他都要來找傅恩妍,帶着她玩一會兒。
孤家寡人的傅恩錦早都習慣了。
傅恩妍走後,傅文月自然的走到她身邊,時不時的也與她搭幾句話。
只是傅恩錦心裏總是警惕着,覺得傅文月平日在府裏不顯山不露水的,但似乎并不簡單。
走到了一處人稍微少了些的街角,傅文月看着遠處巷子裏的糖人攤子,對傅恩錦說道:“三妹妹,我瞧着那糖人有趣,不是常見的花樣呢,我們去買幾個吧?”
傅恩錦瞧過去,小巷有些黑有些窄,在熱鬧的街邊更顯得冷冷清清的,他們這一大夥人的過去就把巷口堵死了,會妨礙到過路的人。
要去便只能帶着一兩個丫鬟小厮過去。
歪着頭,傅恩錦嬌嬌軟軟的笑了笑:“文月姐姐,我有些乏了,你若想買糖人我便讓金梨陪你去吧,我在旁邊的茶肆等你可好?”
傅文月聞言抿了抿唇,微微垂了頭,柔柔的道:“三妹妹乏了便算了,我只是瞧着新鮮。”
說完兩人又繼續慢悠悠的往前走。
行到朱雀街尾,突然就見前方喧鬧了起來,傅恩錦便讓金梨去打聽打聽發生了何事。
沒多久,金梨回來了。
“小姐,前面有個婦人說孩子丢了,正坐在路上哭呢,瞧着怪可憐的,旁邊好些人都在幫忙找孩子,這才有些鬧騰。”
傅恩錦微微蹙眉,稍微往前走了一段路,便看到了坐在街邊哭的止不住的婦人。
她嘆了口氣:“瞧着是挺可憐的,今日街上人多,小娃娃一不留神可不就被擠散了麽。”說着,她在一旁的馄饨攤兒坐下,吩咐道,“你們幾個也幫着尋一尋吧,正巧我也乏了,就坐這歇一會,金梨和紅莓陪着我們就行了。”
幾個府衛聽了便上街找人了。
傅恩錦坐在桌邊發呆,聽傅文月說想再去別處看看,她擡眼瞧了瞧便點了頭。
待傅文月剛走沒多遠,傅恩錦便對金梨道:“你去跟着她和紅莓。”
她倒要看看,傅文月今日是要做什麽?她可不相信傅文月會無緣無故要跟着她們一起出門。
“小姐,奴婢不能讓你一個人在這兒。”
傅恩錦一想,也是,點點頭道:“那我們一起跟着她。”
兩人混在人群裏遠遠的跟着傅文月,就見她左拐右拐的進了一個街邊的小院子。
傅恩錦在門口轉了兩圈,瞥了眼不高的院牆,然後拉着金梨來到了牆角暗處。
她指了指牆頭,眼巴巴的看着金梨:“梨子,想辦法讓我上去。”
金梨:“……”
看着金梨欲言又止的模樣,傅恩錦想想覺着還是靠自己吧。
她左顧右盼,最後在一處牆根發現了幾塊疊着的磚瓦。
估摸了一下高度,傅恩錦感覺八九不離十了。
讓金梨扶着磚,她确認四下無人,然後撈起袖子提起裙擺,很是豪邁的準備爬牆。
才踏出第一步,就聽見了腳步聲。
傅恩錦警惕的轉頭,就看見了停在不遠處,身形挺拔,表情一言難盡的男人。
她還維持着一腳踩磚,一手撸袖的極其不大家閨秀的姿勢,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将,将軍啊……那個,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