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個時辰,摸着黑,爬牆來看……
傅恩錦坐在馬車上撫着胸口,晚上将軍似乎還比較安分,她的胸口沒那麽疼了。
馬車一路到了将軍府的後院圍牆邊上,金梨扶着傅恩錦下了車,雙全将馬車牽到一個角落裏拴好,警惕的盯着四周。
宣威大将軍府在玄武街街尾,算是鬧中取靜,此時夜已過亥時,周圍靜悄悄的,正是爬牆的好時機。
傅恩錦忍着胸口火辣辣的感覺在牆邊來回踱步,考慮着從哪處翻最方便?
最後,她看中了後院角落裏那棵榕樹旁邊的位置。
榕樹生的高大,栽在将軍府院中,枝丫卻伸出了院牆,若是她從那處爬上去,便可以順着榕樹的枝丫安全落地了。
畢竟從牆上垂直降落,對她一個嬌氣小姐來說還是有點危險的。
傅恩錦今晚換了小厮的衣服,窄袖收腰小短靴,行動倒是方便許多。
她招來雙全,讓他在院牆下紮好馬步,然後鼓勵的拍了拍他的肩:“全兒啊,小姐我平日裏頗為器重你,想來你的馬步如今已經頗具成效了吧!”
雙全:“……是。”
傅恩錦點點頭,讓金梨扶了自己一把,一下踩到了雙全的腿上,然後手腳并用的往上爬,配合着底下雙全和金梨憋紅了臉的把她往上擡,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後,傅恩錦終于坐上了牆頭。
她喘了幾口氣,撫了撫胸口,忍不住小聲抱怨:“将軍府這牆,也太高了吧!”
還好她與裴獻卿只是共感,胸口的疼痛并不會因為她剛剛這番劇烈運動而加深幾分。
傅恩錦一點一點的将自己挪到那棵大榕樹旁邊,準備找個合适的點攀過去。
而将軍府的書房裏,元修看着正在換藥的裴獻卿,臉上的表情有點微妙。
裴獻卿瞥了他一眼,面上冷淡,他拆了上身的紗布,往胸前的傷口上撒藥,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冷聲道:“有話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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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修只能憋着笑:“傅三小姐在爬将軍府的牆。”
裴獻卿的動作頓了一下,他緩緩地轉過身,一向沒什麽表情的臉上有了一絲疑惑:“誰?”
元修:“傅家的三小姐。”
裴獻卿有些意外,不知怎麽的想起了秋朝節那天晚上撞見的小姑娘,當時,她也是在爬牆。
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下一刻他又有些擔心起來。
昨夜玉檀秋回府後跟他說了小姑娘的情況,沒有診出是什麽原因,小姑娘自己卻堅持說無事。
她身子本就不舒服,怎麽會這時候還來爬牆?
裴獻卿來不及細想,他放下藥,紗布也未纏,穿上外衫便一陣風似的出去了。
将軍府的院牆可比那次她爬的高不少,他怕小姑娘會受傷。
待裴獻卿趕到後院時,只見傅恩錦正以極其不雅的姿勢,抱着榕樹的樹幹緩慢往下滑。
傅恩錦全神貫注,深怕一個不注意就摔下去摔了個半殘。
周圍靜悄悄的,她只能聽見自己微微的喘息聲。
她正準備再接再厲,突然就聽到了一陣腳步聲,而後,她就又聽見了那句似曾相識的話。
男人低沉微啞的聲音裏帶着一絲笑意。
“小心別摔着。”
裴獻卿故意沒有放輕腳步,就是怕突然出聲吓着她,可傅恩錦還是被吓了一跳,手一松,“啪叽”一下摔在了草地上。
“哎呀!”她驚呼一聲,一張嬌俏的小臉都皺了起來。
雖然離着地面也沒多少距離了,還有草地墊着,但猛地一摔還是好痛啊!
又不好似當着裴獻卿的面揉屁股,傅恩錦有些委屈,兇巴巴的擡頭看他,不滿道:“将軍做什麽吓人!”
裴獻卿見她還真就摔着了,也顧不上什麽避嫌了,連忙将小姑娘扶起來,只是去不好查看她的傷勢,只能好聲好氣的道歉:“是我不好,若是傷着了,我叫府上的女醫來看看,嗯?”
傅恩錦被主人家抓了包,有些不好意思,又要強撐着面子:“我才沒有這麽容易受傷,都是因為将軍來吓我!”
話剛說完,她又想起來自己是爬牆被抓了,這麽理直氣壯好像不太好,于是又低下頭去,抿着唇不說話了。
裴将軍不會把她抓起來吧?
裴獻卿看着小姑娘低垂着眉眼,長睫卷翹,被抿過的唇泛起桃花般的粉。她今日穿着小厮的衣裳,深棕色的,在月光下襯的那張小臉更顯得白皙如暖玉。
擡手替她拿掉剛剛落在頭上的兩片葉子,裴獻卿輕笑道:“為什麽要爬将軍府的牆?”
傅恩錦能感受到男人修長有力的大手拂過她的頭頂,似乎還留下了些溫熱的溫度。
他的身上沒有那些京都富家子弟喜歡用的花裏胡哨的香薰,依然是淡淡的皂莢的味道,聞起來很舒服。
不知怎麽的,傅恩錦也沒有想躲,只是兩人離得有些近,裴獻卿身上男性的氣息太強烈,讓她有些紅了臉。
總覺得自己重生以來為數不多的親密接觸好像都是跟将軍呢?
裴獻卿見她不說話,拿手裏的葉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在發什麽呆?”
傅恩錦這才回過神來,臉更紅了,不好意思的小聲喃喃:“就是,就是來看看将軍。”
裴獻卿挑眉:“這個時辰,摸着黑,爬牆來看我?”
傅恩錦一張瓷白的小臉鼓了起來:“我與府上的小姐們不熟,白日裏哪好意思過府。”
看見她生動的小表情,裴獻卿沒忍住笑:“是我思慮不周了,但下次若要來,讓你的丫鬟小厮給将軍府送個信從後門進便是,你想避嫌,晚些時候來也可以,爬牆太危險了。”
說完他又微微俯身看着她的眼睛,問道:“可記住了?”
男人生的高,傅恩錦擡頭看他時,一眼便望進他深潭似的眸子裏,夜晚星辰熠熠,裴獻卿那雙眼裏好像也落了星光,清亮溫柔。
她呆呆地點了點頭:“記住了。”
而後又好像覺得哪裏不對,怎麽就還有“下次”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下意識跟在裴獻卿身後走了。裴獻卿看着小姑娘毫無不設防的樣子,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他示意姍姍來遲的元修:“去把後門打開,傅三小姐的丫鬟還在外面。”
傅恩錦這才想起來,金梨和雙全都被她忘了!
待金梨和雙全一臉生無可戀的被元修帶進來,看向自家小姐的那雙眼睛裏似乎都有了晶瑩的淚光。
傅恩錦滿心歉疚,帶着他們爬牆也就算了,還一起被抓了,想想都好丢臉。
她輕咳一聲,故作鎮定:“雙全在這等着,金梨跟我過去吧。”
至于去哪,反正她也不知道。
裴獻卿帶着傅恩錦去了自己的朝聞院,夜已深了,小姑娘這時候在将軍府裏被人看到傳出去會很麻煩。
兩人走在院子裏的池塘邊時停住了,裴獻卿低頭問她:“是不是因為昨天玉先生的話,所以才偷偷來爬牆?”
見他一針見血就說中了,傅恩錦小小的嘆了口氣,也懶得掙紮了。
“玉先生跟我說将軍受傷了,我便想來看看将軍,想着白天不大方便,就只能晚上偷偷出來了,本來也沒想驚動将軍。”
裴獻卿聽後有些好笑,他眯了眯眼睛:“來看我,卻又不想驚動我?”
傅恩錦垂着頭盯着自己的腳尖:“我一個姑娘家,于禮不合。”
所以她是為什麽突然頭疼腦熱要做這樣的事啊!沖動害死人!
聽了傅恩錦的話,裴獻卿沉默了半晌,他像是在考慮什麽,許久後,才輕聲問道:“三小姐當初,為何拒絕将軍府的提親,可是覺得裴某太唐突?”
傅恩錦愣了愣,擡頭看他,下意識的甩鍋:“我不是,我沒有,都是我爹的錯!”
裴獻卿:“嗯?”
意識到自己反駁的好像太快了,顯得多麽後悔似的,傅恩錦的臉倏地一下紅了,支支吾吾的想找補:“那個,我的意思是,大概我爹确實覺得有些唐突。”
她想了想,覺得既然裴獻卿已經說到了這個問題,那她索性就把心裏一直藏着的疑問問出來吧。
小姑娘仰着頭,漂亮的杏眼看着裴獻卿,問道:“裴将軍,我能問一個問題麽?”
裴獻卿點頭應了。
傅恩錦:“将軍為什麽會突然來傅府提親呢?那時候将軍才回京都不久吧,傅府與宣威大将軍府素來也沒什麽交集,将軍來的确實也有些突然了……”
裴獻卿看着小姑娘滿眼疑惑,心裏嘆了口氣,那時候是他考慮不周了。
他被調回京都是昌平帝的意思,裴獻卿也知道,那時東宮之争已起,昌平帝這時候調他回京,無非就是想讓他在這裏面周旋。
京都局勢不明朗,傅府身居高位,他有些擔心傅府的處境,将軍府到底底蘊更加深厚,他便想護着小姑娘一家。現在想想,确實是太突然了。
傅恩錦明顯已經不記得兩人曾經的交集,那時候她還太小了,是個白白軟軟的可愛小團子。
裴獻卿沒有回答傅恩錦的問題。
月色照在池塘的水面上,波光粼粼的,兩人一時間都沒說話,只聽見風吹過時,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男人看着小姑娘沒得到回答也沒繼續發問,似乎是走了神。
他輕抿薄唇,垂在身側的指尖撚了撚袖口,慢慢平複了一下心跳,伴着這如水的夜色,溫柔又認真的問道:
“若我再去傅府提一次親,绾绾可會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