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謝了

“岑瀾,你覺得康淳…怎麽樣?”我百無聊賴,将藥放涼了半刻,又摸了摸碗壁,最後确認不燙,遞給了她。

她接過藥碗,捏着鼻子,一口喝下,她慢慢舒展開緊皺的容顏,暖暖笑道:“康淳麽…很善良啊…善良得還有些傻氣。”

“哦…其實…他們…”

“嗯?“她擡起星眼。

“蒙月,蒙月,你還呆在院裏幹嘛?今年夏日的布料府裏提前發放,各房正在挑選,去晚了岑瀾院子裏可就沒有好布料了!到時候可別怪我沒告訴你噢!”婢女今朝從房外探出一個腦袋。

岑瀾聽罷,心下歡喜将我拉了起來,一個勁兒往門口推,“蒙月,你快去快去罷,今年我還想多做幾件衣裳呢。”

我輕輕推開她的手:“好啦,還是雪青色、水色、缥藍色多些吧?”

她略微思索,“太過素淨了,今年要些海棠紅吧,玄延說他喜歡,對了,再給玄延選個素白。”

“快走了,蒙月。”今朝又在房外催促。

“記得啊,月,還有玄延的。”岑瀾一臉渴求。

“知道了,知道了。”我好氣又無奈。

岑瀾院中的布匹府內其實是早就留好的,只不過是除了主子之外,作為仆人的她們還能再選些自己喜歡的顏色。

出了門,今朝看都不看我一眼,獨自疾步在前,我忙得小跑跟上:“今朝,你慢點兒,岑譽年年都是月白色,你也不喜衣物,你急什麽?”

今朝是岑譽院中的婢女,不過二八年華,幾月不見竟然有些萎靡不振。

瞧着她烏青的雙眼,手上還有明顯的鞭傷,縱橫交錯,青紫血紅交加,我心下一驚:“今朝,這傷真是讓人心疼,這…這岑譽居然還打人?”

她一臉責怪,點了點我的腦袋,忿忿道:“你…說…什麽呢?!公子這麽好,怎麽會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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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是誰?”

她壓低身子,左顧右盼,生怕別人聽見:“院子裏的那個瘋婆娘。”

瘋婆娘…?

“靳珺荷?”我試探說出口,好久沒有聽聞她的消息。

聽見這個名字,像是觸痛了今朝的傷口,她摸了摸手上皮開肉綻的傷口:“嘶—哎喲—我倒黴的,遇上這麽一個主子。”

“嘿嘿,姐姐你這麽厲害,打回去呗。”我一挑眉,一句玩笑出口揶揄道。

聽見這話,果然今朝開心了許多,她長嘆了口氣道:“哎…就你讨喜…你以為誰都像你這麽大膽兒,就岑瀾主子愛慣着你,你看府中那個婢女有你尾巴翹的高?”

“哎,今朝姐姐,瞧你這話說的,下次靳珺荷打你,我替你收拾她!”我揚起小拳頭,義憤填膺。

她聽罷,連忙捂住我的嘴:“你這話可是別讓別人聽見!”

府裏仆人之間偶爾相聚,總不免發兩句牢騷,過幾句嘴瘾,但誰也不敢真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

而我,當然是說到做到。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生出些許疲乏之感。

今年的布匹多,我選了些雲錦,蜀錦,妝花絹,依着岑瀾的喜好又多挑選了好些。

抱着比我人還高的布匹回了院子,一把卸在桌子上,氣喘籲籲道:“重死了!岑瀾,快來選,今年多了好些花樣,我可全都搶過來了!”

岑瀾拉着玄延逐漸走進,她一眼就相中了海棠紅。

“延,你看這海棠紅…”

“一定很适合康淳。”玄延接口,手拿起布匹在手中反複摩挲,柔滑得布料在他手指間穿梭,這海棠紅格外的誘人:“你覺得呢?岑瀾。”

她愣了愣,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慢慢掩藏臉上的失落,揚起嘴角:“嗯,挺好的…是挺适合他的。”

“你覺得呢,蒙月?”他沒有看我,或者是根本就不屑。

我咬了咬唇,“這是岑…”

“延,我最喜歡雪青色了!”她揚聲打斷我,拿起布料在自己身上試了試,小心翼翼夾雜着急切問道:“你覺得呢?延,好看嗎?”

他頓時眼中散出新奇又驚喜的目光。

岑瀾也是一喜,心中有些忐忑的緊張,抓着布料的紅潤指尖漸漸泛起了白色。

他抱起布匹,話說出口,言語中卻絕口不提岑瀾的雪青,“這海棠紅,康淳穿起來一定很好看,我去拿給他試一試。”

說罷,不顧兩人,轉身疾步而去。

岑瀾頓時洩了氣,沒了光彩,她坐在桌子旁,堆成山的布匹在她眼中失去了顏色。

我走近她的身邊,拉起她的手,心痛蔓延,我開口安撫:“瀾,雪青色才是最适合你的顏色。”

“我…我不知道他怎麽了,最近怎麽都不太理我…咳…”她有些懊惱,氣急了幾分,連帶着開始咳嗽。

我趕忙倒了些水,放在她的手邊,“瀾,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她望着空洞的屋外,彎了彎嘴角,有些潦草,“嗯,謝謝你,月。”

屋外陽光滿鋪,金黃一地,樹影搖曳,時光流轉,她眼中有光亮在閃爍,眼淚順着粉嫩雙頰落于無聲,她很快匆忙拭去,對着陽光下飄零的塵埃說,或者是對我,她說,“院裏的白梨花謝了,可是這樹卻不會結果子。”

白梨花謝了,可是這樹卻不會結果子。

昙花一現,無疾而終。

那一刻,我想我知道了什麽叫孤獨,那是由心而生的一種癢,撓得人夜不能寐,心不能安,卻不得解,不得救贖。

“蒙月姑娘,你看好看嗎?”康淳穿了海棠紅的袍衣,在我眼前轉來轉去。

他皮膚瓷白,與這海棠紅相得益彰,且身子嬌軟,與女子比來,并無失色,再配上爛漫天真的容顏。

我嗤之以鼻,想跳起來跺腳:“難看死了!難看死了,天底下沒有比這個再難看的了!”

“哦。”

他一點也沒有生氣,我反倒有些奇怪,“你不問我為什麽嗎?”

他大大方方的開口:“沒關系啊…蒙月姑娘,玄延覺得好看就好了。”

頓時我覺得我還不如不問…

“以後別叫我蒙月姑娘。”

一口一個蒙月姑娘,叫的我心煩。

他滿臉欣喜:“我可以叫你蒙月嗎?蒙月姑娘的意思是,接受了康淳嗎?”

和他簡直不能正常交流。

“康淳…”

“嗯?怎麽了,蒙月…蒙月…”他圍在我身邊打轉,甜甜的笑着。

“給我滾開!”

“玄延!”康淳瞬間笑開了花,“你下學回來了?”他跑進玄延的身邊。

玄延摸了摸他的頭,“我們康淳今天也真乖,給你帶了你最喜歡的茯苓糕。”

“玄延,你真的太好了!”

“蒙月,你吃麽?“康淳終于被我盯得不好意思,怯懦開口。

“她不吃,你吃。“玄延将一塊茯苓糕遞在他的嘴邊。康淳嘴唇不小心碰到玄延的手指,他臉羞的快要滴出血來。兩人眉目傳情,好不歡快。

真礙眼。

“我吃!我全部吃完!我就最喜歡吃這個!”我一把盤子搶了過來。

他帶着洞察一切的不屑,輕笑一聲,“岑瀾呢?”

“去夫人那裏了。”我連着兩三塊往嘴巴裏硬塞,沒把人噎死。

“蒙月,蒙月。”今朝在院外喊我。

像是遇見了救星,我歪七扭八奪門而出,在院外扶着牆吐了出來,這是什麽玩意兒,難吃死了。“呸—呸—”我恨不得伸手去喉嚨摳。

“蒙月,你…怎麽了?”今朝一臉焦急,拍着我的後背。

“咳…沒事,沒事,你怎麽了?”我拍了拍胸口,直起身子。

她皺了皺眉頭,将手伸出來給我看,舊傷加新傷,包裹着白布泛出血色,她無奈道,“我的手又傷了,今日公子要沐浴,只有麻煩你幫忙了。”

“靳珺荷?太狠了。”我輕輕摸了摸她的手。

新仇加舊恨。

“今朝,不過就是這點小事兒,我幫你,走吧!”我也再不想看見康淳和玄延了,急待解救,我攬過今朝的肩膀向岑譽院中一路小跑。

膳房燒了熱水,我一桶一桶的提到岑譽房中。

“今天怎麽是你?今朝呢?”他衣衫半解,露出有些突兀的鎖骨,他推門而入,見到是我,擡腳的步子猶猶豫豫,有些想要縮回去。不過一會兒,踩實了地,面色不改。

“哦,今朝啊…她手…不…”我頓了頓,起了壞心思,“她說你真的是太難伺候了,不想再來了!”我歪了歪頭,煞有介事的說道。

他皺了皺眉頭,似乎真的在回憶自己哪裏對待下人苛刻了,“我…怎麽沒聽她說過。”

我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齒,天真的說道,“那可能是你…耳朵不好。”

他白了我一眼,極其懷疑我話語的真實度。

“快洗,水涼了。”我将換洗衣服搭在屏風上,催促道。

“試水了麽?”他慢慢走近輕道。

“沒有。”我吞了一口口水。

“試一試。”他漫不經心的開口。

“你…你确定讓我試?”

“嗯?不都是這樣嗎?”他有些疑問,本就是仆人舀出一瓢水,用手試過了,他才下去沐浴的啊。

“哦。”我緩緩解開腰帶。

“你…幹嘛?”他詫異之外還有些慌亂,他趕忙抓住我繼續脫衣的手,我不耐煩的說道,“你不是讓我給你試水嗎?”

“有你這麽試水的嗎?”他瞪足了眼睛。

我眨眨眼,“我就是這麽給岑瀾試水的啊,有什麽問題?”

說着我又要解,褪去外袍,緊緊包裹着的白色亵衣一下子松解,有些微皺,可也掩不過微露的光潔皮膚,熱氣蒙蒙,很快眼睛就暈開了一片朦胧,我軟軟道,“這是今朝依着你今年夏天剩下的月白布料,給我做的。”

這…當然是我瞎說的。

他不管不顧,一手抓住我兩只手的手腕,身體僵硬,浴桶裏的霧氣升騰,他睫毛低垂,不敢看我一眼,聲音有些壓抑,“出去。”

“诶?你不是要我試水嗎?”我試圖拽回我的手,無奈他的力氣太大了。

“出去。”他低吼出聲。

我瞬間明了,湊近他微紅的臉龐,“怎麽,岑譽,那日你不是也說要和我…試一試麽?”

他臉色極其不自然,似乎在和最後殘存的理智做鬥争,警告味十足:“蒙月,限你一息,給我滾出去!”

“走就走,兇什麽兇嘛!”我嬌嗔道,扯回手,将衣服穿好。

假正經,可是鬥不過我的真風流。

我關上門,偷偷笑了。

今夜岑瀾說留宿夫人那,我也不着急回去,在外随意轉了一轉,走着走着,反反複複想起岑譽的模樣,在鳳栖院的那些年,我怎麽會不知道男人那檔子事情。

回院時,月已經當空,岑瀾立于房外。

我從身後蒙住一把她的眼,壓低聲音:“猜猜我是誰呀。”

卻觸到一片濕潤的溫熱。

我詫異,搬過她的身子看着她,她縮緊了身子,全身顫抖,淚眼斑駁,臉色極其蒼白,她一看見我,像溺水求救,她哭的更甚,怎麽也止不了這淚水。

屋內的兩人,康淳坐在玄延的腿上,兩人交頸好不纏綿。

康淳一臉迷離,玄延卻是清醒的,他望着我,耀武揚威。

我幾步就要上前,岑瀾一把拉住了我,哭着搖了搖頭,“不要…”

我怒從心起,甩開她急步上前,一拍桌子低聲道,“玄延,我答應你!你說什麽我都答應!”

“呵呵,早一點做決定不就好了嗎?”他聽罷,雙眼一亮,嘴邊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他推開康淳,歪歪扭扭的站了起來,朝着岑瀾走去。

“對不起,岑瀾我喝酒了。”他踉踉跄跄,一頭倒在岑瀾的肩膀上。

她承受不了玄延的重量,就要摔倒。玄延伸手趕忙抱住她,他埋在她的頸窩,蹭着她的臉頰,慢慢上前尋找她的唇。

我拖着康淳的手将他拉了出去。

“怎麽了,蒙月。”被夜風吹醒了些,他雙眼少了些沉醉,只是這朱唇仍舊水潤。

“我不是說你永遠不準進屋嗎?”我指着他的鼻子數落。

他畏畏縮縮,戰戰兢兢,“康淳…只聽玄延的話。”

我壓抑着怒氣,“你難道一點兒都不在意,玄延和岑瀾嗎?”

“蒙月,康淳為什麽要在意呢?玄延只會愛康淳啊。”他天真善良的笑着,将衣服收斂好。

“是…麽?”我的心裏不斷翻湧着苦澀。

夜色太晚,院裏的白梨花純潔了一個春天,可是沒人告訴它,它的夏天不能結果。

作者有話要說: 蒙月:康淳!玄延!你們倆不要在我眼前秀恩愛好嗎!!!

岑譽:敢和我試?女人,你這是在玩火!!!

思河;大家不要忘記點點收藏喲,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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