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王喻曦一直覺得自己是一位非常平易近人的好會長，他能幫助期末考試複習中的室友早起買早飯，只收取五元手續費（食堂一個包子三元）；他也能代替不能來查晚自習的小幹事巡視，遇到不好好學習的小學弟就地正法；他甚至能細心聽學弟學妹們向他哭訴戀愛煩惱，之後給予“那分手吧”的中肯建議。
——啊，我是多麽完美的一個會長啊，他想。
所以當方祁發來求助短信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在上班時間就打開看了，看完之後若無其事的帶上手機跑去茶水間開小差。
“會長啊！！！！！！”電話剛打過去連一聲提示音都沒等到，就聽見方祁對着話筒的嘶喊，王喻曦把胳膊伸到最長還是能聽見方祁人不人鬼不鬼的嚎叫。
“你小點聲好嗎，睡午覺的同事都要被你吵醒了。”
“現在才九點就有人睡午覺了嗎，你家漢子的公司要黃了啊會長。”
王喻曦回頭偷看了一眼辦公室奇景，回身說：“不止有睡午覺的，還有吃水果的玩連連看的，當然還有我這種來開小差打電話的。”
“诶我是不是打擾你工作了？中午我再打過？”
“沒事兒你說吧，現在還沒到忙碌期，等到了的時候你再打電話過來只能收到訃告了。”
“別這樣會長，好歹我是你的直系學弟，你這麽吓我會讓我不敢就業的。”
王喻曦笑了一會兒問：“你的感情線到底出現了什麽危機。”
方祁簡要的把前幾天發生的事情給會長講了一下，為了不暴露隐私他還省去了所有人名，全都用甲乙丙代替。但是王喻曦是什麽人，他敏銳的發掘了這其中的各種人物交際關系，動用了1%的分析能力就把甲乙丙都是什麽人是哪個學院的長什麽模樣給從頭腦中的各個部位調出來了。
“喔，之後你就沒再找過人家好好談一談？”
“我還沒能鼓起這個勇氣……”
“那你倒是有勇氣來找我訴苦。”王喻曦給自己接了杯白開水，靠在窗戶旁邊喝了起來，邊喝邊注意最裏面貼着【boss專用】紙條的房間有沒有突然開門。
“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來找大人您的呀。”
“既然你如此信任我，我就來給你一個好點兒的建議。”
“大人明示！！！”
“趕緊去告白告完完事兒別他媽磨磨唧唧的行嗎？”話音剛落，辦公室大門砰得一聲被打開，裏邊人大步流星走出來，所到之處所有人員立刻歸位：吃水果的1s把東西吐進了垃圾桶，玩游戲的伸腿踹斷了電腦電源，睡覺的悄聲無息的躲進了桌子底下假裝此人在廁所蹲大號……至于王喻曦，他從容的把手機塞進了茶水間放咖啡豆的櫃子裏，靠在窗戶上裝作自己勞累了一上午好容易喘口氣來喝水……
“財務呢？”
“我在我在。”財務舉手，順便開始四下搜索王喻曦的位置。
“來我辦公室一趟，跟你徒弟。”漢子轉身回辦公室，身後衆生火速回歸原樣，只有王喻曦垂頭喪氣的跟着師父一起認命的去敲boss辦公室大門去，還有被莫名其妙的挂了電話的方祁耳邊“趕緊去告白”x一萬次的回音。
——這就讓我去告白？？我要有那個勇氣我來找你？？
這一年春節日子非常早，方祁陪爸媽去買了幾次年貨，感覺毫無預兆的就到了除夕夜，一大早方鶴開車拉着一家人回F市的爺爺家過年。
小時候過年方祁倒是挺有盼頭的，因為可以和小叔小姑家年齡差不太多的表妹們一起玩，但是越大表妹們玩得關系越發好，跟方祁倒是沒什麽可聊的了，所以每年過年方祁都帶着全副家當包括筆記本、psp、手機，各種充電器和數據線，基本上一到爺爺家就自動占據有利地形生根發芽，不到吃年夜飯的時候一般不會動地方。
不過今年……方祁看着窩在他往年常待的地方一起拿Ipad看美劇的兩個表妹，長嘆了一口氣。
方鶴跟着爸媽先去給其他也住在F城的親屬拜年去了，奶奶和小姑小嬸兒在廚房做飯，方祁實在是無聊，打開電視随便播了幾個臺，但是怎麽看都是那點內容，就幹脆關了電視去院子裏陪爺爺曬太陽。
方祁印象中爺爺一直是個很高大的人，但是現在坐在藤椅裏怎麽看怎麽瘦小。
“爺爺你不冷啊？”
“一天就曬幾分鐘而已，難得這幾天暖和。”爺爺把收音機的聲音調小，拍拍自己隔壁的椅子，“坐這兒。”
方祁乖乖坐下，旁邊的椅子比爺爺那個要小得多，方祁坐進去之後基本上是蜷在裏面，擠得很。
“怎麽不跟你妹妹她們一起玩？”
“女孩兒聊天我插不進去嘴。”
“她倆說那些東西我都聽不懂。”爺爺的手跟着收音機裏的旋律打着拍子，“覺着你還能懂點。”
“我也不是都懂……”他記得去年跟同學滑雪左手骨折去醫院打了個板子，過年的時候被親戚問到怎麽弄的現在還疼嗎，他回答滑雪摔的現在不壓到就不疼，兩個表妹吃吃笑了好半天，低聲說“麒麟臂發作了吧”，當時方祁倒是沒在意，回家查了一下麒麟臂什麽意思，差點一口水全噴屏幕上。
“哦，我聽你小姑說老幺最近早戀啊。”
“啥？”方祁眼睛一亮，“跟同學？”
“說是補習班的小朋友。”
“我小姑沒罵她啊？她今年不是才高二？”
“沒細問，問那個幹啥。”然後爺爺話鋒一轉，“你呢？談朋友了嗎？”
方祁沒想到之前的話題那麽快就結束了，一時沒反應過來，就搖了搖頭，然後又幹巴巴的點了一下頭。
“有還是沒有？”
“沒有……诶我還鬧心呢。”
“講講聽聽。”
方祁撓了撓頭：“之前吧，有人跟我告白，但是我沒回答。”
“你中意嗎？”
“也……不讨厭。”
爺爺搖頭：“不中。不讨厭能搞什麽朋友，我不讨厭的人多了去了還都娶回來做你奶奶啊。”
“硬說的話，也算喜歡。”
爺爺繼續搖頭：“不中。還硬要說怎麽行，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多對不起人家姑娘。”
方祁忽略了爺爺話裏的姑娘二字，咬牙道：“喜歡！”
爺爺點頭笑道：“這不挺好的嗎，談呀。”
整個一下午，爺爺說的“談呀”和之前王喻曦說的“趕緊去告白”就不斷的在方祁腦海中交替循環播放，按停止沒有用按暫停沒有用，到了吃完年夜飯長輩們立起了麻将桌，兩個妹妹邊刷微博邊看春晚的時候，播放頻率已經從一倍速進化到了十倍速，終于回歸高地占據了有利地形的方祁一手拿鼠标，一手伸進薯片袋子裏，一個動作保持了十分鐘都沒有變。
YY裏羅堂叫：“方祁！哎呦我去，方祁！？在不在睡着了啊？在的話公屏打1我知道你沒法開麥。”
方祁回過神，在公屏上打了1。
“任務都做了嗎？”
（沒，陪爺爺聊了一下午天。）
“走走走撸任務去。你等等啊，我把我對象先組進來……”
羅堂女朋友也是在親屬家沒法開麥，于是就變成了羅堂一個人balabala，剩下兩個在隊伍頻道裏打字的狀況。
掃完任務三個人閑扯了一會兒，方祁掃一眼幫會頻道，發現楚明航小號十分鐘之前就上線了，方祁抓緊時間密聊過去。
【密聊】你悄悄對[彈彈彈走節操]說：任務做了沒？
【密聊】[彈彈彈走節操]悄悄對你說：我不知道任務點在那兒，正在百度
【密聊】你悄悄對[彈彈彈走節操]說：進組，我帶你去
【密聊】你悄悄對[彈彈彈走節操]說：算了等着我退隊咱倆重組。
方祁對兩個秀恩愛放閃光彈的貨說了一句我帶徒弟做任務去了，就迅速退隊切地圖了，YY裏羅堂奇怪說方祁你啥時候又收徒弟了，方祁沒搭理他，連YY也退了頻道放一邊挂着。
在長輩們搓麻将和聊天的聲音，兩個表妹刷微博看春晚吐槽的聲音裏，方祁載着楚明航的小號走了三張地圖把所有的日常任務清完，期間還被敵對陣營大部隊逮到一次，兩個人用了吃奶的勁兒差點把鍵盤按壞才勉強跑了出去。
【隊伍】[彈彈彈走節操]：你小號任務做了嗎？
【隊伍】[漠北]：我也不知道任務點。
【隊伍】[彈彈彈走節操]：換號。
兩個人換了號，方祁的小號基本上永遠是在幫會領地上線，剛上線就看見旁邊楚明航的大號也在，兩人面面相觑，誰也沒有先抛出組隊申請。幫會領地地圖為了配合過年的裝飾換成了夜景，方祁看見幫會頻道有人在說要不要幫會一起截個圖，然後紛紛喊開組回幫會領地。
【近聊】[漠小北]：幫裏喊截圖，你截麽？
【近聊】[漠南]：你要是着急的話我先帶你做任務
【近聊】[漠小北]：反正組人也要一會兒，先去做任務吧。
【近聊】[漠南]：好。
之後就和剛才一樣，只不過角色反過來了而已，等做完任務的時候幫裏差不多已經組好了人，幫會頻道裏幫主撕心裂肺的喊着南哥你怎麽還不來，不要和你情緣在外面秀恩愛啦快回到溫暖的幫領來接着秀行嗎。
YY裏幫主喊着大家都換上自己最帥的馬和外觀啊，方祁郁悶的看着小號的馬匹，系統默認給的原始馬，連個馬具都沒有，不過為了隊形整齊，他還是騎上了那匹寒酸又難看的馬，并默默的站到了最後一排。
“南哥你情緣哪？”幫主在YY裏問，幫會管理在最前面站了一排，有情緣的都馱着情緣，沒情緣的為了隊形美觀只能兩兩組隊湊合一下。
“我沒情緣啊。”
“诶，那個蘿莉不是嘛？”
“他覺得不是我有什麽辦法。”
方祁翻了個白眼，但是還是在漠南裝作若無其事的過來邀請同騎的時候點了确定。同騎之後方祁閑的無聊，開始四處點着玩，一會兒看看世界頻道複制黨的過年祝賀，一會兒門派頻道看有沒有門派合影活動，翻了半天他終于發現，自己沒有翻登陸抽獎的牌子，今天是連續登陸五天獎勵，本來不抱希望随便抽一發，覺得八成基本上已經是石頭預定了，結果一睜眼睛發現居然是煙花……
截圖截到後來大家的節操漸漸的都消失殆盡，要麽開始兩兩插旗，要麽紛紛換上最醜的裝備然後擺出最微妙的動作湊在一起互相評價誰的更富有創造力。幫主和幫主夫人互相放的煙花公告又被世界頻道刷屏給蓋過去了，幫主大哭尼瑪啊賠我煙花，YY裏大家吐槽他們說為什麽你不把世界頻道屏蔽呢難道你是傻逼嗎。
氣氛太好，背景太美。
方祁把鼠标放在背包裏放着的煙花那一格的時候，春晚正好進行到歌舞表演，老幺大概在和小男朋友發短信，旁邊的大表妹不好去看，只能安安靜靜地看電視。打麻将的長輩們不知道是誰又胡了一局，大家都攤牌互相看誰手裏有什麽牌，奶奶正張羅着要開始包餃子。
方祁趁着世界頻道複制黨大出洞的時候裝作沒這麽一檔子事兒似的，按下了鼠标。
【密聊】[漠南]悄悄對你說：你放的？
【密聊】[漠南]悄悄對你說：要不我也去買一個？
您的好友【漠小北】下線了。
方祁拿起手機，撥號，提示音響了好久才有人接起來。
“喂？”
“我放的。”
“嗯？”
“我說，”方祁頓了一下，接着說：“煙花是我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