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天風和日麗,答辯進行得格外順利,博導簽完字,将文件遞交給他,七年時光就這樣一筆勾銷,廖黎明看着右下角龍飛鳳舞的記號,百感交集。他冷靜地和導師握手,冷靜地出門,再冷靜地飛奔回宿舍,語無倫次地給奚文柏打電話。
開心過頭的廖黎明像記性不太好的老人家,一句話翻來覆去不知道講了多少遍,奚文柏不厭其煩地聽着,找機會偷偷關掉幾秒麥克風,讓林萱把會議延後二十分鐘。
“恭喜小博士,我一直都——”
“……老板我實在太高興了,你是……你是第一個知道的。”廖黎明心怦怦跳得歡,他的奚文柏當然是第一個知道的,很久以前他考上少年班,在G市掀起時限為三天的讨論後便再沒人關心;
然後是申研,等到他開始收拾行李,父母才反應過來這一消息。母親站在他房間門口,看他把衣服褲子一件件往半人高的箱子裏放,讪讪問去那邊念書要不要他們掏錢的。
廖黎明把一件嚴重變形的白T從箱子裏揪出來,搖頭說不用,母親似乎松口氣,接着問補助金有多少,又說她最近偏頭痛,隔壁王姐買的那個按摩儀特別好用。
其實現錢到廖黎明手裏的不多,他下午出門跑了趟銀行,從三張卡裏湊出五千塊錢交到母親手裏。
老小區新栽的??樹剛剛和他窗沿齊平,廖黎明預測他下次回來的時候,它應該會長到窗子上面去,夏天就很涼快。
當時的廖黎明也沒想到,自己一走就是八年。
後來他申上博,臨走之際,幾個好友輪流過來同他擊拳,送上大顆擁抱,再說一番激動人心的話,便各奔天涯。
那一別,也有七年了。
但現在他有了奚文柏,看得見摸得着,随時随地找得到。
真是件天大的好事啊。
“老板,導師還拍我肩了,說我很傑出很優秀,祝我前途似錦……七年!他都沒有這樣誇過我!”廖黎明美滋滋。
奚文柏短促地笑了下。
“導師還說對我特別滿意,舍不得我走。”廖黎明貼近攝像頭,小聲說,“我可舍得了!”
奚文柏被他逗得樂不可支,舉舉咖啡,“幹杯……”屏幕裏的小博士左看右看沒合适的容器,跑去拿來一個透明的水杯,橙汁味的泡騰片咋咋呼呼冒氣泡。廖黎明濃密的睫毛一眨一眨的,用玻璃杯碰了碰前置,自己配音,“叮——幹杯!如果老板在這裏就好了。”
“下周就回來。”奚文柏手背支下巴,“小博士有什麽特別想做的事嗎,慶祝一下。”
“有!很多公司回複了我的簡歷,要好好挑一挑。”
“……不是說這個,小博士啊,把時間再多分一點給我好不好?”酒店臺燈的功率很大,奚文柏的瞳孔變成了漂亮的金黃色,“等我回來,帶你到第十大道玩,然後連夜出發去黃石怎麽樣?”
“真的真的從來沒喝過?啤酒也沒有?!”
第十大道,奚文柏牽着廖黎明向狂歡深處移動,小博士的手指緊緊勾着他的手指,掌心有些汗濕,他把奚文柏拖回來,撲到他耳邊,喊“真的沒有!”
“那你讀書時候聚會都喝什麽啊?”
“咖啡啊!喝完一起寫作業。”
小博士太乖,幸好他今年畢業了,不然這麽喝下去人都要成咖啡精,奚文柏無可奈何地揉揉那頭碎發,勾住廖黎明的褲腰帶拉向自己,把他壓在吧臺邊,下胯相抵地接吻。
“唔,想喝……”
“想喝什麽?”奚文柏笑問,倒想聽聽小博士會報什麽酒名出來。
廖黎明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細長的手指敲敲臺面,一張嘴一開一合就是大名鼎鼎的失身酒,“長島冰茶謝謝。”
“酒精度數很高,你确定?”奚文柏稍稍擔心,廖黎明從兜裏掏出一卷現金,特別潇灑地拍到調酒臺上,“兩杯……”
調酒小哥夾起鈔票,格外暧昧地看了他們幾眼,這家夜店今晚似乎有活動,工服統一主題,緊緊圍繞“能穿多少穿多少”,男士的黑色背帶裏清一色是真空的,廖黎明沒喝過酒,也沒來過夜店,形形色色的肉體晃過,看得眼皮直跳,捏住奚文柏腮幫子幫他把頭轉回來,咬了口他下巴。
“沒在看他們。”酥麻感從下巴蔓延到指尖,音樂聲震耳欲聾,奚文柏現在只想堵上廖黎明的唇,輕巧撬開他牙關,去引誘那段柔軟作出呼應,因為用不了十分鐘,甘甜的廖黎明就會變成充滿伏特加味道的、醉醺醺的廖黎明。
這裏的眼睛太多,奚文柏心裏有些不願意。
也有些期待。
兩杯深橘色的長島冰茶送上,廖黎明小小酌了口,驚喜道,“好好喝,完全嘗不到酒精味,是可樂的味道!”
他又連着酌了幾口,奚文柏按下他的酒杯,嘗不到不代表沒有,可樂的刺激掩蓋住四十度的烈酒,像是一場完美的犯罪,被害人被表象迷惑,亦步亦趨地渴求更多,最後喝到酩酊,長醉不起。
長島冰茶,在某種意義上是作繭自縛的代名詞。
鑽石切割式的杯底折射奚文柏俊朗的上半張臉,廖黎明被音樂聲炸得腦袋發昏,長久壓抑在身體裏的躁動因子開始作亂,情不自禁地再次将唇貼近杯口,想要得到更多妙不可言的液體。
“這酒後勁足,你悠着點。”奚文柏說着,自己擡杯喝了一大口,見廖黎明果斷趨身向前,溫軟的觸感随即鎖上他,奚文柏防備不及,還未嘗出個滋味,就被他從舌間掠奪走多半。
“老板在這裏,我有什麽好怕的?”廖黎明挑釁似地睨着他,舌尖殷紅,意猶未盡地舔着嘴角,是渾然天成的媚态。
“真不怕?”
“真不怕。”
他說不怕的時候,眼底已經起了層氤氲水汽,奚文柏擡擡下巴,“那就都喝了。”
廖黎明一飲而盡。
午夜十二點,歌舞升平,他記不太清後來發生了什麽,他好像是被奚文柏箍在懷裏,穿過不斷蹦跳的人群,然後在洗手間的門口就開始接吻,腳步不停,一路吻進隔間。
落鎖聲起,奚文柏急切地撫上他發燙的身體。廖黎明剛剛開始醉酒,神情迷茫,面上透着紅暈,他喘息聲粗重,雙手下滑,胡亂去解奚文柏的皮帶,他以情`欲勾起情`欲,以叫人難以忍受的語氣說想要。
“我可以解開的……我沒喝醉。”廖黎明擋下奚文柏的手,扯開了皮帶扣。
當酒精和欲望一起上腦,奚文柏動作稍顯粗暴,頂撞愈發不受控制,廖黎明承受不了,攀着他肩膀,濕着眼睛求他輕一點。
奚文柏進得更深了。
他的唇摩挲過廖黎明臉龐,一點點吻去淚珠,“以後這種酒,只能在我面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