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玩具之家

Weny,

我哥半夜回來,還讓我給他做飯,你說過不過分,我可是個高考生。

哎,我就随便給他做了醋溜土豆絲蓋飯,他說比盒飯好吃。

本來不想給他做的。我還是比較想……能做給你吃。

——Mask

“迎接親友的旅客請注意,由柏林飛來本站的UA156X號航班已經抵達,請做好接機準備。”

機場廣播連續響過第三遍,出口處人頭攢動,呼呼鼓風的空調也蓋不住暑期檔的火熱餘韻。

佑安暈機,從下飛機就伏在宋惟寧肩上,又止不住難受,腦袋一會兒擱在左邊一會兒換到右邊,宋惟寧只能跟着不停變換姿勢讓他好受一點。

程城走在宋惟寧側後方,兩手各拖一個大箱子,利用身高優勢護住父子倆不被人流撞到。

“這裏人少,箱子我自己來吧。”走出十米,宋惟寧又在重複這句話了。

“你抱着肉肉就好,”程城一轉手腕,箱子輕巧避開了宋惟寧伸來的手,他擡頭看看指示牌,“走這邊。”

他們要去的是出租車站。昨天候機時程城問宋惟寧下飛機怎麽回家,宋惟寧答說打出租。得到他沒人接機的回複,程城便對宋惟寧說自己也打出租。

但是,“來接我吧,到了先等我消息。”飛機起飛前,程城還是給助理去了這條微信。

眼下出租車泊站口隊伍排成長龍,程城以前哪見過這種陣仗,更別提因與外邊連通,空調的作用到這裏早就微乎其微了。

等待的時間漫長又燥熱,程誠見宋惟寧脖子根貼着佑安臉的部位已經泛起潮紅,額角也在淌汗。

“手巾放在哪?”周圍人聲嘈雜,程城湊近宋惟寧,在他旁邊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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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包最外面的口袋,怎麽了?”宋惟寧感覺程城繞到他後面,拉開背包拉鏈。

程城拿出一塊棉手巾,輕輕托起佑安的臉,把手巾墊在宋惟寧裸露在外的鎖骨皮膚處。

“啊,謝謝。”

“給你。”

程誠手裏還拿着兩張紙巾,本想直接上手替宋惟寧擦汗的,略一猶豫到底忍住,只把紙巾遞給宋惟寧,看他接過擦了擦額頭和鬓角。

這一排隊,平均每分鐘過一輛車,最後足足排了半個小時。

當宋惟寧終于坐到出租車後座,将佑安的小屁股挪放到自己腿上,能夠稍微放松一下手腕時,他回頭看見程城只把一只箱子在後備箱放好,就拉着另一只箱子站到車邊,并沒有跟着進車裏。

“你們先走吧,有朋友來接我了。”他這樣說。

挺突然的。宋惟寧一直以為程城是打算和他們一起拼車走,可如果有人接,那他排這半小時隊是……

“剛發來的消息,他也是臨時來送機,所以才知道。”程城補充,面不改色。

司機師傅不耐煩地按喇叭,這天幹物燥的,倆人還磨磨唧唧,讓他火大。

程城替宋惟寧關上車門,“路上小心,到了給我發個信息。”

“好……”連聲再見都沒來得及說,車子已經大加速啓動。

佑安在宋惟寧懷裏擡起小臉,蔫蔫兒地,“叔叔?”

“叔叔回家了。”宋惟寧輕輕哄,拿手巾擦擦小朋友臉上和後背的汗。

佑安喔了一聲,又把頭重新靠回爸爸胸口。宋惟寧把後窗玻璃搖下來一點,讓空調的涼氣出去些。

随後他打開背包,拿出一件薄的空調衫給佑安搭在肩膀上。

看見這件空調衫,宋惟寧又想起了程城。

這件空調衫昨天臨行前被佑安不小心弄髒了。宋惟寧預計洗了晾不幹,就沒打算洗,可是程城在沙發上看見後默默地洗了,還找民宿借烘幹機烘幹。

他那時把幹淨的空調衫遞給他,說,這個夏天出門常要用到。

他當時說那話的表情,宋惟寧現在回想起來,應該叫做了好事之後不肯留名的別扭。

就和退宿時,宋惟寧向收拾衛生的阿姨道謝,卻被告知床單被罩是程城讓她換的——當場被揭穿後,那表情一模一樣。

宋惟寧搖頭笑笑,真搞不懂程城這個人,但,人卻也是真的好。

程城還在原地看了一會兒,直到後面有人故意擠他,才拉着箱子轉身繞出隊伍最前面,原路朝剛出站的方向走去。

王助理遠遠迎上來,主動接過行李箱。

“走吧,去幸福裏。”

幸福裏小區,S市衆多普通小區中的一個,曾經是某國營企業職工家屬院,後趕上老城改造成了現如今的新模樣,只是一成不變的灰黑色調,讓這個小區稍顯名不副實。

唯一值得圈點的,大概也就剩下那十幾株老銀杏樹,構成了小區有別于外面水泥世界的獨特風景。

幸福裏小區雖然是拆改房,但面積不小,分成東西兩區,東區是二期,比西區還要新個幾年。

程城此刻就坐在汽車後座,這是他第三次從窗戶看到“幸福裏小區”幾個字一晃而過,但這一次心情明顯不同。

王助理在一棟樓前的空位停好車,打開車門和後備箱。

“您的車已經停在地庫了,鑰匙給您。”

程城接過助理遞來的鑰匙,兩人一起到後備箱,除了他的行李,裏面還躺着個半人高的大紙箱子,箱子外表有點舊,還破了好幾處,但還勉強能看清上面的圖案,是套滑梯秋千組合。

兩人一人一箱穿過狹窄的單元門洞,乘電梯上到七層,在一扇棕褐色的貼着倒福字的防盜門前停下。

打開門,裏面沒開燈,但借着午後傾斜的陽光,這間南北通透的三居室還是敞亮十足,大概也是源于某種人氣不足的冷清和空曠。

“早上剛請保潔來打掃過。”

助理把大紙箱子落在門外,見程誠站在門口望着裏面出神,解釋了一句。

程城點點頭,把箱子放在玄關,換上鞋架上早已提前預備好的拖鞋。

客廳很大,茶幾被挪到飄窗邊,騰出一大片空地,堆着大大小小十幾箱東西,連帶門外那個大箱子,程城知道裏面全部是孩子的玩具。

“辛苦你了。”

“程總客氣,只需要跑幾家。”因為每一家都能打包回來一大堆。

程城挑開兩三個箱子,粗略過眼,玩具成色新舊不一,一律都是二手的。只是有些落灰不少,需要全面整理清洗。

“你回去忙吧,剩下的我自己來。”

“現在時候不早,程總确定不需要我留下來幫忙?”

助理主動請纓,畢竟這麽多東西,一個人恐怕得收到後半夜去,而程城才剛下飛機。

“不用,我不打算一次收完,後面再慢慢整理。”

原來如此,助理本以為程誠雷厲風行的工作作風,遠在國外還指揮他買這堆東西,應該是想馬上布置出一個兒童活動區,結果現在卻說慢慢整理,還真有點意外。

不過老板的心思也不是他這個做下屬的能揣度的,助理答應一聲正要離開,臨行前又想起今天剛剛得到的消息。

“程總,您讓我查的人查到了,不難查,就是個無業游民,靠啃老過活。”

“有犯罪前科嗎?”

這問題問的……好在助理早有準備,應變自如,“這倒沒有。”

“那就好,找個人繼續觀察一段時間,要是安分守己就不用管了。”

“明白。”

助理其實并不明白。最近這段時間,他的工作狂老板像突然變了個人。

上個月,毫無征兆地讓他幫忙裝房子搬東西,還是搬到這麽個哪兒都不挨的小區,位置尴尬,以後恐怕要天天早起擠高峰上班。

再然後,就是人口調查事件,讓他查住在隔壁19棟805的房客。

那家同樣格局的三居室是出租的,主卧住着一對父子次卧住着一個單身漢,書房當了房東的儲藏室。

問程城具體調查誰,他說調查那個單身漢。

再再然後,出國前一天電話通知他交接工作,本來之前說出去一周,結果又變成可能延長,不确定多久。

而這幾天更怪,人還在國外,就給他發來一堆鏈接,大到滑梯秋千組合、玩具置物架、繪本收納架,小到回力車、玩具槍、彩筆,程城都買全了。

而最大的怪異在于,他要的全都是個人出售的二手玩具。

據助理粗略統計,嚴格介于七成新到九成新之間,全新的不要,太舊的不要。

怪……太怪了。

雖然不問,助理也難免好奇,忍不住猜測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就這麽琢磨着琢磨着下樓,按開車鑰匙。

咔噠,車燈閃了閃。

助理剛打開車門,多擡一下眼的功夫,看見對面那棟樓的單元門裏,一蹦一跳地跑出來個小男孩,後面跟着個大人。

瘦高的個子,溫文的氣質。

是在機場看見的——

助理瞬間瞪圓了眼。不可能認錯,就是那個讓程城在人群裏百般護着的男人。

所以程城護着的人,居然也住在這個小區?隔壁樓?父子倆?一起下飛機?

助理倒抽口氣,宛如醍醐灌頂,一瞬間仿佛頓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但程總為什麽不幹脆叫上那人一起坐車呢?助理想不通這件事。

程城打了個噴嚏,微皺眉,懷疑這些箱子是不是灰太大。

雖然嘴上說不着急,但程城卻已經迫不及待了,畢竟早一天收拾好,就意味着能早一天認鄰居。

到廚房簡單煮碗清湯面條,只有調料和面的那種,吃完程城就正式開始拆箱子。

先把全部箱子攤開,大概知道是些什麽分布,再挑着先把置物架支起來,用幹淨的布挨個擦兩遍,然後搭秋千滑梯組合,完全組裝起來占據客廳三分之一的面積,好在客廳夠大,茶幾才有幸回到它本來的位置。

程城一邊思考如何擺放,一邊不厭其煩地挪動、調換,好不容易才把整體布局确定下來。完成這件大事後,看牆上挂鐘,已經晚上十點半。

電視裏随便調的臺正在放廣告,程城看那些顏色豔麗的畫面,突然想到梁琰家裏給他兒子看的是投影儀,還說那個護眼。

得再弄個投影儀,程城心想,這個用新的應該不明顯。

說辦就辦,程城直接在網上下單。正搜索時,手機微信跳出一條新消息提醒。

是轉賬通知,來自惟寧。

程城看着上面的數字,很顯然,宋惟寧給了他一個整數。

緊接着是一條文字。

——我估算了一下,多餘的是感謝,不夠的你就擔待點?(調皮.jpg)旅行這些天多虧有你,好朋友。

這語氣,太熟悉了。

原來非面對面的交流,每個人的感覺真的會不一樣。

程城目光膠着最後那三個字,嘴角無意識上翹,手一滑,收了那個轉賬。

——這麽晚,還沒睡?

程城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跳躍,邊打字邊踱步到陽臺,對面高一層的窗戶還亮着燈,燈光比較暗,大概只是個床頭燈。

——倒時差,下午很困,挺過去反而不困了。你不也沒睡?

——我不一樣,我沒孩子,明天可以睡懶覺。

——也對,哎,可憐的老父親。(哭喪臉.jpg)

程城微微勾唇,想象宋惟寧說這種俏皮話時會是怎樣的表情。

——早點睡吧。

——現在就睡,晚安!

——晚安。

宋惟寧沒騙他,很快的,對面那盞如螢燭的微弱小燈就熄滅了,同時帶走這夏末夜裏最後一絲暑意。

晝夜溫差開始加大,程城感到反複汗濕的背心處微微發涼,就索性回到屋裏,洗了個熱水澡。

當程城終于卸掉滿身疲憊,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時,剛閉眼,卻想起着急住進來,還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聯系梁珩。

那個夜貓子,肯定沒睡。

電話連續響到45秒極限,才最終被不情不願接起來。

“你敢調查宋惟寧,敢亂發雜志,卻不敢接我電話?”

“你、你回國啦?挺快的嘛!怎麽不多玩兒幾天?”

與那天晚上的調笑自若、上趕着找揍相比,這個梁珩明顯底氣不足。也正因為心虛,梁珩才忘了關注,程城明明已經回國,卻為什麽沒回家。

當然,就算他問程城也無所謂,“你查到什麽了?”

“我……那個啥……其實什麽都沒查到……”

梁珩打着哈哈,聽那頭不言語,怕程城不信,又連忙說,“真的!我本來以為會有消息,想提前找刺激才和你那麽說的,誰知道他們那麽水,什麽有用的也沒給我查到。”

“你的信譽是向來不怎麽樣。”

梁珩嘟囔,“我要是查到什麽,還能不告訴你嘛……”

可程城敏銳的感覺告訴他,沒那麽簡單。

“哎呀不和你說了,我還熬夜看劇本呢!明天一早就得進組,這次要在深山老林拍兩個月,你別找我啊,拜拜~”

挂斷電話,梁珩可算發了愁,愁得他把臉上剛敷的面膜都扯掉了。

精華進眼睛,刺激得他龇牙咧嘴,暗罵一聲:靠!

梁珩其實真的查到了,那天迫不及待找程城,一是顯擺自己神通廣大,二是故意為了吊他胃口,但那時候他還沒實際拿到情報內容,只是被告知查到了些有意思的東西而已。

而當真的看到資料時,梁珩卻傻了眼。

宋惟寧的确進過局子,理由還是讓他驚掉下巴的——打人,關了幾天後校方以擾亂校紀的名頭開除了他的學籍,這些都沒錯。但關鍵是,他被開除學籍後被暗保去了分校讀書,本科讀完又被本校破格召回去碩博連讀。

履歷上顯示,宋惟寧三年讀完本科,兩年讀完碩士,兩年讀完博士,跳級跳的跟起飛一樣,而且還年年全額獎學金,簡直是超級學霸中的戰鬥霸。

梁珩于是犯嘀咕了,如果宋惟寧真是個跟男人糾纏不清騙婚騙感情的渣男,應該不可能學習還這麽強悍,這不科學!

天生的八卦屬性外加替弟弟終身大事殚精竭慮的強烈責任感,讓梁珩的探索欲日進鬥升。

終于,在這個被程城電話折磨的夜晚,梁珩做了一個在後來影響他一生的決定——

花高價雇個美國最牛掰的私家偵探調查宋惟寧,一定要查出來他在那邊到底是怎麽整的。

這次再查不出個所以然來,梁珩發誓,他就在微博上官宣退圈。立帖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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