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從市區開到城郊, 沿國道拐向一條鄉道,賀城在一處汽車修配服務中心前停下,寬闊的場地前停着數量待修的重卡, 還有零星幾輛小車。
下車後,賀城撥開面前灰塵, 看見一個男的躺在車底, 只露出兩條腿, 他忙把眼神挪向別處。
這時一個身着工作服的小男孩兒走過來,“你好,請問洗車還是修車?”
賀城指着兩輛, “洗。”
“好嘞!您幾位到裏面坐着等一會兒,喝杯水,或者在外面溜達都行, 小心別濺你們身上水啊。”
黃宇從車底鑽出來, 把扳手遞給那個小男孩兒。
賀城和王敬惟假裝跟他不認識, 走到不遠處空地站着,閑聊天。
“他是這的修理工還是什麽?”,賀城問得小聲。
王敬惟湊近,“黃宇是負責人, 幫老板管理, 沒事兒的時候也幫着修車。”
雖然黃宇和修理廠有這層關系, 但他跟王敬惟更是多年好友,而且才過來上班一個月, 談不上同夥, 所以賀城才沒太多顧慮。
“我說,把小喬一個人放路邊沒事兒吧?還在她媽出事的地方,惹傷心嘛。”
“有些事總得面對, 再說小喬沒你想得那麽脆弱。”酒酒
王敬惟點頭,“你的女人不一般,我知道。”
賀城知道他話裏有話,但沒接。
修理廠門口,兩個男人走出來,一個穿着白襯衫和西褲,一個則是背心,他們說着什麽,“哈哈”大笑,背心男手裏還端着一盒盒飯,大口吃飯的樣子像個餓鬼。
王敬惟:“穿背心那位就是宋鵬程,小子長得賊眉鼠眼,從面相上就不像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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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麽,賀城的注意力全在另一位身上,“旁邊那個呢?”
王敬惟回過頭,眯眼仔細辨認,“不認識,估計朋友吧。”
兩人從穿着看對比很明顯,宋鵬程就不說了,在這種城郊上班,穿着随性,但是另外穿白襯衫的那位,一看就像在市裏什麽單位上班的公職人員,或者銀行之類的。
賀城從兜裏掏出手機,對着那兩人拍了張照片,“宋鵬程有案底嗎?”
“有,早些年了,還不止一次,這幾年消停不少,沒犯事兒。”
“他的社會關系一定很複雜。”
“那是,這什麽地界,龍蛇混雜。”
賀城揣回手機,若有所思,“你手裏有什麽線人或者誰能從他手裏套出話,還不被懷疑嗎?”
王敬惟凝眉,“有是有,但得做個局,扔點錢。”
“錢沒問題。”
賀城在明川人脈不多,但他有錢,人脈跟不上的時候就拿錢辦事,效果差不多。
……
鄉道往來車輛卷起的灰塵着實把喬琢言嗆得不行,她下車後就一直站在原地,望着路邊的河溝發呆,溝裏不知名的草葉上粘着幾層浮灰,讓原本綠色的葉子暗淡許多。
從喬琢言這個方向看過去,能看到服務中心的牌匾和房子一角,青灰色的屋頂和藍天相映,一點都不特別,可她還是看得愣神。
其實喬琢言心裏清楚,今天賀城原本可以不讓她跟,或許是為了了她心裏的結吧,在之前有幾個晚上半夜驚醒,她會到客廳坐一會兒,想念總是在暗夜裏冒出來,可更多的,是愧疚。
或許那幾次賀城都知道吧。
這時一個清潔工模樣的女人從國道岔口走過來,手裏拎着破舊的掃帚和塞滿塑料瓶的垃圾袋,由于輕微跛腳,她走得有些緩慢。
“你手裏的瓶子,還要嗎?”
女人走到喬琢言身邊,指着盯了一路的礦泉水瓶。
“昂,給你吧。”,事實上喬琢言的水沒喝完,但還是給了。
女人看着有五十多歲,臉上褶皺明顯,因為工作的緣故,常年在外風吹日曬,所以皮膚看着有些超出年齡的粗糙,但她笑的時候很真誠。
瓶子塞進垃圾袋,女人又問:“小姑娘,你要在這搭車麽?這附近可沒公交,要是迷路了你問我,這一帶我熟得很。”
“我過來辦點事,等個朋友。”
“那你小心點,辦完事早回去,去年這裏出過事兒,有個女的晚上死在這了,聽說是心髒病,我當時路過這的時候見過她呢,那工夫她還好好的,後來我着急回家給孩子做飯,誰知道後來發生了啥,唉,小姑娘晚上還是少出來,外面壞人多。”
喬琢言沒想到一個瓶子的無心之舉竟有意外發現,“那您看清那女的長什麽樣兒了嗎?”
女人抿着龜裂的嘴唇,想了想,說:“呦!那可不記得了,我就知道是個女的。”
喬琢言略微失望。
她又補充,“個子不高,頭發大概這麽長,脖子上還紮了絲巾,挺漂亮的。”
邊說邊比劃,喬琢言知道她媽确實喜歡紮絲巾……
為了不被懷疑,喬琢言點點頭,聊別的,“您家在這邊嗎?每天出來工作是不是很辛苦?”
“還好,國家照顧,有工資拿,挺好。”
“那您忙,我等到朋友就走了。”
“好嘞!”,女人拖着垃圾袋,一瘸一拐往服務中心方向去。
她走沒一會兒賀城開車過來,王敬惟緊随其後,兩輛車裏面都是一個人……喬琢言看了風向,忙站到另一邊,省着遭受“灰塵沐浴。”
車門打開,喬琢言坐進去,“黃宇怎麽沒跟回來啊?”
賀城先确定她情緒還算正常,說:“你要是想見他,可以改天單獨約。”
綿裏帶刺,以退為進。
喬琢言不明所以,嗯哼?這是吃醋了?
賀城沒着急開車走,而是把手機扔她腿上,“看看,是不是阿姨生前認識的人?”
喬琢言放大圖片,看到裏面的人,目光馬上集中,“這不是曹渤嗎?”
“誰?”,賀城歪頭。
喬琢言指着圖片左邊穿正裝的男人,說:“曹渤,羅陽輝的同事,當初他挪用公款,曹渤也跟着參與了,就是不清楚為什麽他沒進去,我猜可能羅陽輝還有什麽把柄在他手裏,所以他一人扛了,可是……他怎麽在這呢?”
“回家說。”
賀城拿過手機,啓動車子,一路直奔回家的路。
……
本來賀城沒想讓喬琢言摻和酒店竊聽的事兒,出于安全考慮,再者少一個人知道就少很多麻煩,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因為以他的判斷,兩件事可能有交叉。
一樓客廳,喬琢言邊喝咖啡邊聽賀城講,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聽到重點部分放下了咖啡杯。
這個竊聽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雖然暫時沒影響到賀城,但保不準背後藏着什麽未可知的貓膩。
“我找人查一下曹渤的社會關系,感覺他應該不像姓羅的那麽簡單。”
“以前見過曹渤兩次,不熟,而且他對羅陽輝很客氣,每次吃飯曹渤都搶着買單,跟小弟沒什麽區別,節假日,他還給羅陽輝送東西。”
喬琢言怎麽想都覺得曹渤該是給羅陽輝背鍋的那個,而不是反過來變成現在這種局面。
賀城又想到什麽,“你說在酒店看見他和潘骁在一起,是吧?”
喬琢言點頭,“感覺很熟,曹渤走了之後潘骁應該跟前臺打招呼了,前臺在工作群發消息,問大家有沒有貸款和辦信用卡需要,明擺着幫曹渤忙,以潘骁的小少爺脾氣,這種事他怎麽可能親自下場。”
“照常理,他确實不會。”
要說三個人中,最高調的就數潘骁了,生怕全世界人民不知道他家有錢,日常花銷也大手大腳,有點兒土豪的意思,郭肆酒屬于老幹部深沉那一環,剩下賀城是想低調,但又時刻被注目。
這麽分析曹渤确實和潘骁關系不一般,或者好朋友,或者親戚,這兩種可能比較大。
此時的喬琢言忽然想到之前夢境結尾的提示,“L—error”,L會不會指的羅陽輝?也就是說他的事裏面存在什麽貓膩,那麽曹渤理所應當成了最關鍵的突破口。
自從第四個夢之後喬琢言把一對海螺系在鑰匙圈上随身攜帶,不過沒再嘗試睡覺時握在手裏,既然已經想起來她跟賀城的過去,沒必要繼續透支那些撲朔迷離的東西,本來她遇到這件事就已經不可思議,得到命運饋贈要懂得适可而止,不然一再索取,總有一天會在其他地方找補回來,喬琢言覺得,不貪婪才是正道。
……
聊完事,喬琢言把門口堆積的箱子搬到客廳,開始拆快遞。
賀城從手機裏擡起眼,皺了下眉,“怎麽這麽多?”
回來的時候他心裏有事兒,真沒注意門口的快遞紙箱。
“給小朋友買的零食。”
喬琢言坐在地毯上,手裏拿着刀片,把四個快遞箱依次拆開,拿出裏面的東西。
去毛球罐頭、小魚幹、雞肉凍幹、牛肉和蔬菜一類,還有裝零食的收納盒,喬琢言按照每日劑量和品種分類,把每一樣分好裝盒,再貼上标簽。
小朋友聞到香味,從二樓笨拙地爬下來,在喬琢言腳邊蹭來蹭去。
“你這個家夥,只有在想吃東西的時候才跟我好。”
賀城在旁邊笑了聲。
喬琢言拿起一塊小魚幹丢他,賀城精準接住的同時“小朋友”跳上去,換個人接着蹭。
果然是喂不熟的家夥,喬琢言的嫉妒心蹭蹭攀升,也湊過去,抱住賀城小腿,枕在他膝蓋上。
計謀得逞,“小朋友”被賀城放到一邊,專心摸喬琢言的頭發。
嗯……手感有些差異。
時針一分一秒,指向十一點的時候樓上樓下都熄了燈,進入平常一天最後的安靜時刻,喬琢言喜歡抱着賀城的胳膊睡,然後第二天早上準保會換過來,變成賀城抓她。
雖然很多事情的發生不會提前告知,但喬琢言怎麽都沒想到第二天一早睜開眼,聽到賀城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去領證吧。”
幾乎是一瞬間,喬琢言驚坐起,“要幹嘛?”
“登記結婚。”
賀城掀掉被子,下床,在喬琢言持續的驚訝目光中走去浴室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