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書房,翹頭矮案邊。
沈顏川靠在椅上,右手撐着額頭,看得出他臉上有些疲憊。這幾天都在照顧長公主,雖說不至于親自去熬藥煎藥,但每次都要他喂服長公主才肯喝,喝完之後還要哄着才行,或陪同散步,或躺下休息,總之要順着她的心意,這樣才有利于病情好轉。這就導致他這幾天沒怎麽休息。
剛剛送走一批太醫,又馬不停蹄的去接見了太後派來的高公公,彎彎繞繞的打了好一頓官腔。
沈铖在旁邊微微侯着,繼續,
“……那天書房的香換過,不是書房幾個大丫鬟做的,而是…三姑娘身邊的大丫鬟莺兒。”
沈顏川事後仔細回憶了一下,覺出了那晚有些不對勁。
所以讓沈铖去查了查。
對于查到的結果,沈顏川似乎并不意外,只問道:
“是什麽香?”
“一種不知名的,催·情用的香料……但這種香料,帝都市面上沒有。”
沈顏川皺了眉,沉默了一會兒。
沈铖也頓了一下,而後試探的問,“要繼續查下去嗎?那藥珍貴,尋常丫鬟根本接觸不到。”
“……不必了。”沈顏川捏了捏眉心,“那丫鬟也不用留了。”
“是。”
沈顏川休息了會兒,繼續做剛剛未完成的事。
他的面前放着一個折子,不是公文,而是平常用來書寫家書之類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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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墨都是準備好的,他提筆,在折子封面寫了兩個字。
沈顏川的字棱角分明,簡單的兩個字寫得飄逸大氣,是他一貫的筆鋒。
但他似乎有些不滿意,盯着折子一直皺着眉,未翻開再動筆。
光線有些暗,沈顏川這才發現沈铖并沒有離開。
他瞧了一眼沈铖。沈铖猶豫着想要開口說什麽,似乎還有事禀報,又不知該不該說。
沈顏川示意他說。
“……顏汐院那邊,說是想要去天雲寺。”
顏汐院。
沈顏川有一瞬間的恍惚。腦中不由浮現出一個身影,總是眉眼彎彎的喊他夫君。她的眼睛很美,眉眼彎彎的更美,像藏了萬千星辰。
自從發生了長公主落水的事兒,這半個月來,他還未回過顏汐院。也未再見到她。
視線移到案上,他盯着案上的折子。
“好好的怎的要出去?”
……
稍晚一些的時候,來喜接到了他孫哥的消息。
就是問他們什麽時候走,他好将北門門檻卸了,方便府裏的馬車通行。
瑟瑟知道後,心裏歡喜,這是她能出府了的意思。
能不歡喜嗎?自那天她與侯夫人說想要去天雲寺,已經過去好幾天了。這幾天裏她都有叫來喜去問問門房,看能不能出府。結果得到的答複不是沒接到通知,就是各個都推脫說讓走其他門。
意思就是她出府的事兒還沒定。
她的心涼了半截。不知道是侯夫人沒同意,還是侯夫人同意了只是某人還沒發話。
好在如今北門那邊親自來問,那就說明她可以出府了!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翌日天剛亮,瑟瑟就帶着嬷嬷和來喜,出了侯府。
馬車出侯府的那一刻,瑟瑟忍不住哭出聲了,小手蒙着臉,有淚水從指縫裏流出,起先還是壓抑的哭聲,哭到後來上氣不接下氣,一抽一抽的疼。
是喜極而泣。
終于,終于不用死了。
她離開了侯府,應該就是躲過了那碗毒藥。前世沈顏川不準她出府,還給她灌藥。如今,她出府了!
但瑟瑟的哭聲聽在孟嬷嬷的耳朵裏,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孟嬷嬷這幾天也很焦心。她那天沒去書房,不過後來也聽說了很多,了解了七七八八。
“姑娘,世子後來與姑娘解釋了嗎?”
“……”
孟嬷嬷也知沒有。
她嘆了一口氣,這都是什麽事兒。
沒想到她活了大半輩子,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她見那世子看姑娘的眼神真摯,一直以為那世子對她家姑娘有情,沒想到卻與別人亂來。
要真是個爬床的丫鬟還好說,卻是當朝長公主。
等出了北城門,馬車外面的喧嚷就少了些,漸漸的,也聽不到什麽了。靜悄悄的,甚至能聽到車輪碾過石子兒的聲音。
顯然是到了郊外。
瑟瑟哭了一路,現在也哭累了,她趴在嬷嬷的肩頭,偶爾吸了吸小鼻子。
孟嬷嬷有心想安慰幾句,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只調整了一下位置,讓她靠得舒服些。
馬車卻在這時突然晃動了一下。
是猛的一晃,孟嬷嬷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後仰,肩膀直接撞到了車壁上。
動靜有些大,吓得瑟瑟趕緊起來查看嬷嬷有沒有受傷。她剛剛倚靠着嬷嬷,并沒有磕到。
瑟瑟以為是路途崎岖,之前坐馬車也有過類似的情況,不過颠簸之後便平穩了。
哪知這次卻是又一個晃動,比剛才那次還要猛烈。
瑟瑟心裏咯噔一下。
正要問外面的來喜怎麽了,
馬車卻突然加了速,她整個人直接被一股力推着向前,“砰”的一聲撞去了角落。
“啊——”
瑟瑟耳朵嗡嗡的。聽到有人在呼喊,卻像是被蒙了層布一樣,聽不清,腦袋也不清醒。
她甩了甩頭,
“……哎喲喂救命!姑娘嬷嬷快跳車——”
外面來喜在尖叫。馬兒突然發了狂。像馳騁在沙場一樣瘋狂往前飙,馬車被拖在後面,翻滾得厲害。
馬車裏面早已是天翻地覆,砰砰砰的亂作一團,是各種重物砸在車壁上的聲音。
瑟瑟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就又被撞了一下。
這次撞的是額頭,然後眼前就黑了。
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她胡亂在想,難道是逃過初一逃不過十五嗎,她必須得死?
好在她又有了意識。
仍在馬車裏,就是感覺有些陌生,外面靜悄悄的。
也不知距離她失去意識過去了多久,她現在頭有些疼,像是被人拿了木棍狠狠敲了一下,特別是額頭,擰個眉都痛。
“姑娘你醒了?”旁邊孟嬷嬷松了一口氣。剛剛她正巧被長凳卡在角落,沒有撞出去,只被跌落的食盒砸了手,沒什麽事。卻眼睜睜看着姑娘跌跌撞撞,翻來覆去,直至暈了過去。
見姑娘紅着眼睛一動不動,可把孟嬷嬷吓壞了。“姑娘你怎麽了,別吓嬷嬷。”
“沒,沒事的。”
瑟瑟最是怕疼,但怕嬷嬷擔心,她不吭聲。
強忍着疼,她艱難的想爬起來。發現有些使不上勁兒,于是幹脆坐着歇了會兒,
“嬷嬷呢,有沒有撞到?”
好在嬷嬷沒有什麽事。
等二人互相攙扶着起來,才發現他們在地上,并不是在車架上。
她躺在車廂的車頂,而車頂在地上。
意思就是馬車車廂被掀翻了。翻了面,然後掉在地上。難怪她覺得馬車有些陌生。
這馬車車廂質量是真不錯,都這樣了,還能保持原樣。只不過整個和馬還有馬架分開了。
等完全走出車廂,二人倒吸一口涼氣。
因為她們此時正在岸邊,懸吊吊的那種。
要是車廂再往前半步,等超過了一半,那麽整個車廂連同裏面的她們,都得掉進河裏。
這河她知道,昨晚她睡不着,翻了些周邊書籍。
黑河常年不結冰,河水波瀾不顯,因為水深!有幾個她那麽深!
瑟瑟忙拉着嬷嬷往後退了好幾步。
“來喜呢?!”瑟瑟臉都白了。
“姑娘我在這——”來喜四仰八叉的在不遠處,疼得龇牙咧嘴。
瑟瑟這才平緩了心緒。剛剛有那麽一瞬,她以為來喜掉河裏了,驚出了一身冷汗。
馬兒倒在一邊,車架散了,車廂被掀翻了。好在人沒事。
瑟瑟心有餘悸,看向揉着胳膊一瘸一拐的來喜,
“來喜傷到哪兒了?”
“沒事沒事,這地方土軟,哎喲,嘶,胳膊有些痛。”
來喜又揉了揉,過了好一會兒才感覺好些。
“來喜,這次多虧了你。要不是你拉住馬兒止了步,你看,我們現在可能都在河裏了。”
瑟瑟不會水,就算會,這麽深這麽冷的河水裏,哪裏還能會得起來!而且嬷嬷和來喜也不會。
來喜聽了姑娘的誇贊,卻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是小的啊,……當時那馬還在跑,而我已經被甩飛了啊。”
瑟瑟一愣。
不是來喜?
來喜被甩飛出去了,那誰勒的馬啊?
總不會是馬兒突然自己停了下來?這麽巧剛好在岸邊?
這…他們運氣也太好了叭。
就在瑟瑟還在感嘆的時候,馬車車廂另一邊傳來一點響動。
是什麽搭在車廂上的聲音。
聲音不大,但這會兒大家都沒說話,四周靜得出奇,他們自然是聽到了那響聲。
聲音微妙。
這會兒天色還早,城內或許有些人了,但郊外并沒見人影。
三人對視一眼,膽小的來喜忍不住躲到了姑娘身後。
瑟瑟也怕,她拉着嬷嬷的衣袖不松手。
好在孟嬷嬷見過些大風大浪倒是個鎮定的,她帶着人,打算去那邊看看。
随着一步步靠近,剛剛被車頂遮住的視線變得開闊起來。
地上一片狼藉,馬車裏的東西都散落到了這邊。食盒匣子衣裳首飾,全亂在地上。
而車廂後面,竟是藏着一個人!吓得來喜大叫了好幾聲。
蓬頭散發,一身破亂的靠坐在車廂邊,但粗布荊衣擋不住他精致的臉。此時看見來人,他微微仰着頭瞧,一雙鳳眼美得雌雄莫辨,分不清是男是女。
見人都盯着自己,那人慢慢伸出一只被劃了道口子的手給大家看,眼淚汪汪的,
“流,流血了。”
聲音清冽,帶着一絲明顯的委屈。
男的。
瑟瑟眨了眨眼睛,盯着地上這人。
所以這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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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次的男主喜歡嗎?嘻嘻。
當然美呀,畢竟老爹是女裝大佬!╭(╯ε╰)╮指路《太子媵妾》
不看也不影響這本閱讀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