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進了帝都之後, 路邊的人便多了起來,有時候會路過集市,即便是那麽寬大的街道, 也是熙熙攘攘的人。街頭巷尾很是熱鬧。
但馬車裏一直很安靜。
瑟瑟抱着珍珠上馬車的時候就很忐忑。
生怕嬷嬷會讓她把珍珠扔掉。
她最開始也想帶珍珠的,但是因為珍珠是寶來買來的, 她怕嬷嬷反對。
現在只要與寶來沾邊的, 她都怕嬷嬷想太多。
剛剛寶來和珍珠都眼巴巴的樣子,她心裏不好受。雖然不能做主讓寶來一起跟着, 但可以試試看讓珍珠一起跟着。
“嬷嬷之前接觸到的禮儀規矩, 放在大景任何一個地方, 都适用。”
年輕的孟嬷嬷, 在皇宮內是個嬷嬷,專管教習。後來與人争當玉貴妃也就是當今太後宮裏的管事嬷嬷時,被朋友背後插了一刀,狼狽離宮。
“教給你的,都是世家貴女一般的禮儀。你看看你的舉止言談, 與帝都的世家貴女相比也絲毫不遜色…嬷嬷是不會害你的。”
因為風寒, 孟嬷嬷說話有些費力, 就說得有些慢, 聲音有些小。但馬車裏靜,完全能夠聽清。
至少瑟瑟聽得很清楚。
她垂眼眸, “我知道。”
在大景,任何人聽了她那天那樣的話, 都會覺得荒唐的。
連她自己也覺得, 那天那事有些不妥。倒不是說對不起沈顏川。而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她從未想過還會和別的男人這樣那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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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抱緊珍珠, “珍珠雖然是他買給我的,但是他送給了我, 就是我的了。”
瑟瑟說完着,擡眸看向嬷嬷,“我想養它。”
好在嬷嬷睜眼,只是看了一眼她懷裏的珍珠,沒有說什麽。瑟瑟才松了口氣。珍珠也争氣,一直沒叫喚,少了好些存在感。
“姑娘,到了。”
外面的來喜将馬車簾子掀開,同時臉上有些疑惑,“侯府最近是有什麽喜事嗎?怎麽感覺到處喜氣洋洋的。”
瑟瑟也注意到了,府裏牆上間隔幾步都挂着一個紅燈籠,而樹上枝丫上還特意綁了紅綢緞。
她讓來喜去問前來安頓馬車的府裏馬夫怎麽回事,哪知那個馬夫低着頭,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還是孟嬷嬷提了一句,“馬上除夕了,府裏自然喜慶。之前除夕也是這樣。”
瑟瑟回想了一下一以前,雖說沒這麽誇張,但确實是,每年那幾天确實會挂紅燈籠。
如此這般,也就沒多在意。将馬車交給馬夫,而後讓來喜去府外請大夫。嬷嬷一路上精神不佳,還一直咳嗽,得盡快看大夫才行。
因為要扶着嬷嬷,瑟瑟想要将珍珠遞給路過的丫鬟,讓丫鬟搭把手抱着。
因為沒有多餘的人。
但可能是環境比較陌生,珍珠有些抵觸,小爪子勾着瑟瑟的衣袖,就是不給別人抱。
試了幾次都不行。
這樣僵持下去,瑟瑟怕嬷嬷說珍珠,于是将珍珠給了還沒走的來喜。
來喜之前偶爾有喂珍珠,雖然珍珠也有些不情願,但好在來喜有辦法,提了爪子将珍珠薅了過去。
“來喜,你注意一點,它的爪爪很軟的,你小心別傷了它。”
瑟瑟囑咐。
來喜連連點頭保證。
瑟瑟這才放心,然後吩咐那個丫鬟去請大夫。“去找我平日看病的那個大夫,然後帶到顏汐院。”
丫鬟聽了,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沒說什麽,領了吩咐。
瑟瑟沒覺察出異樣,她扶着嬷嬷,三人一同回了顏汐院。
卻是被擋在了院門之外。
為首的那人瑟瑟認識,是長公主身邊的大宮女香岚。
香岚初見到瑟瑟,踉跄了一步。
要不是看見對方太陽下的影子,她得吓得腿軟摔地上。
怎麽會還活着?
不過香岚的反應很是迅速。她很快掩飾了自己的異樣神色,直接讓下人擋了道。
姿态放得倒是低,但說出的話卻陰陽怪氣,“對不住,想來你也已經知道,這個院兒原本就是世子專門為我家長公主建造的,如今長公主回來了,且不日便要進門,那麽就應該物歸原主,所以奴婢奉命前來翻修。”
意思就是,她被趕出來了?
瑟瑟微微皺眉。
旁邊傳來一陣猛烈的咳嗽,是孟嬷嬷。
剛剛大宮女将“進門”二字說得極重。
孟嬷嬷自然注意到了。
長公主進門?
這是什麽意思?
“咳咳…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長公主為何會“進門?”
“是啊,”來喜也接過話,“我家姑娘還在,長公主進門,當妾嗎?”
“放肆!”香岚狠狠瞪了來喜一眼,“你要是再敢這樣侮辱長公主,小心你的狗命。”
“诶,你怎麽罵人?”來喜被罵,想罵回去,但又想到之前差點被割了舌頭,他有些發怵。不敢再說什麽,躲在了瑟瑟後面,但仍小聲嘀咕,“本來就是,有正妻在,旁人要再進門,不是做妾做什麽?”
香岚懶得理來喜,她換了副嘴臉,看向瑟瑟,皮笑肉不笑,
“可別說長公主欺負你,你的那些寒酸東西,奴婢沒有扔,都讓人搬去庫房了,若是需要還可以挑揀挑揀,沒準還能繼續用。”
嘲諷意味兒十足。
“這個屋子,可是我家姑娘與世子的主屋!可不是單是我家姑娘的,你們等着,我這就去找世子來,評評理!”
香岚絲毫不慌,“找世子爺沒用,奴婢做這些,這都是世子爺認可的。”
來喜一噎。
“現在要怎麽辦?”他小聲問姑娘。說得也是,這人敢明目張膽敢的翻新,肯定是獲得了許可的。
瑟瑟一直抿着唇,沒說話,但粉拳緊握,有些微微的抖。
被氣的。
她到底做錯了什麽,那對狗男女,要這樣來羞辱她。
把她的東西都搬出屋子,還把她住的屋子翻新,讓另外的女人住。
就是在羞辱她,她現在覺得,自己被他倆一人一個巴掌,扇腫了臉。
都說殺人不過頭點地,可他們卻是要先扇她巴掌,羞辱完了再殺她。
孟嬷嬷的咳嗽越來越厲害,将瑟瑟拉回一些情緒。嬷嬷受不得風。
“來喜,我記得最北面有個小院,你讓人去收拾收拾,我們住那邊。”
來喜不情不願,但也沒有辦法,只得領了吩咐去了。
瑟瑟扶着嬷嬷在後面,卻被聞訊而來的沈宓攔住,“住什麽小北門?那地方又破又舊,能住人?”
這麽久沒見,沈宓依舊是倨傲的沈宓,但神色有些疲憊,甚至有些黑眼圈。
但絲毫不影響她質問香岚,“你是個什麽東西,竟然敢擋着侯府的少夫人進自己的院子。”
香岚被罵不是東西,臉上青一塊白一塊,但敢怒不敢言。
沈宓罵完了香岚,又轉過身看向瑟瑟,帶着有些命令的語氣,“你哪兒也不用去,就給我住在這裏!”
說實話,瑟瑟有些懵。
除去命令語氣,這沈宓,在幫自己說話?要知道,在之前,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這沈宓都是對她冷嘲熱諷的,甚至直接罵她蠢。
她現在還記得,前世她與那文丞相的二姑娘一起,來讓自己讓位的。
上一世,那天在書房,她就發現了沈顏川書的秘密。
那個總是待在書房裏的小厮,身上特殊的香味,她在沈顏川的懷裏聞到了。
那一刻她是有點懵的,懵了之後,又慌又亂。好長一段時間不知道要怎麽辦。
下午的時候,沈宓就帶着人,一起來找她,話裏話外就是讓她識趣點,主動讓位。
但瑟瑟卻不讓。
憑什麽讓呢。她是沈顏川明媚正娶的,為什麽要讓位?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沈顏川想殺她。
她其實心裏一直有些奢望,沈顏川對自己那麽好,那麽溫柔的夫君,她怎麽能讓給別人呢?那麽溫柔的夫君,即使有了別人,也不會丢下自己的,不會休了她。
後來才知道,溫柔最致命。
他确實不想休了自己,而是給自己灌了毒藥。
所以沈宓現在是什麽意思?
怎麽改變了陣營,要幫她?
沈宓吩咐自己的丫鬟,“去,找我哥回來。就說嫂子回來了。”
丫鬟是個新面孔,顯然不是她之前的那位。之前的丫鬟莺兒,落了水,被發現的時候,已經被泡得面目全非。
但沈宓認得,因為丫鬟身上有她賞賜的镯子。
所以她的丫鬟,被人無緣無故推下了湖。錦氏沒那個膽兒,那最有可能府便是長公主了。哼,敢動她的丫鬟,這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裏,當真厭惡。
如今,她得踩着這個機會,好好教訓這個人。打狗給那個主人看。
但香岚也不是吃素的,“世子正陪着長公主在長公主府養病,我看誰敢去擾了長公主清休。”
“你敢威脅我?”
“奴婢不敢。”
“不敢?哼我看你們沒什麽不敢的。”
“奴婢不知道三姑娘說的是什麽意思。”
“你懂。”
“奴婢不懂。”
……
瑟瑟這時候扶着嬷嬷已經走遠了。
她算是看出來了,沈宓哪是在幫她,應該是與他們有什麽恩怨。
這兒風大,她不能讓嬷嬷一直耗在這裏。
不住就不住吧,雖然屈辱了些,但其實她也不想住這裏。
膈應人。
…
稍晚一些的時候,香岚回了長公主府。
腳步有些匆匆。
見到慕容嘉後,就過去,跪在了她的面前。
慕容嘉問,“怎麽樣,顏汐院翻新好了沒?”要她說,就應該全部拆了重新建新的,這翻新的,是在舊的基礎上改造的,還是膈應人。
香岚不答,而是請罪,“殿下,奴婢該死,那個錦氏,她回來了。”
慕容嘉一聽到這個,頓時沉了臉。“怎麽回事,不是說那毒馬匹吃了必發作嗎?”
“奴婢,奴婢也不知是怎麽回事。”香岚有些忐忑,怕殿下怪罪,不想扯這個繼續說 ,于是不動聲色轉了話題,“就算馬車上沒事,但殿下後來不是又找人去了莊子嗎?為何她現在還能好好的回來?”
之前以為是天雲寺,結果聽從莊子來的下人說,是在北郊的莊子。天雲寺有金鈴守着動不了,但一個莊子,卻沒什麽護衛。
“哼。倒是小瞧她了。”慕容嘉第一次覺得自己輕敵了。沒想到她堂堂一朝長公主,不過是想要個人的命,竟是這麽費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