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這日天朗氣清, 侯府老夫人大壽。

侯府的老夫人是老侯爺的續房,其實與現在的武安侯沒血緣關系。以前一直在南邊養老,近期才回來的。

老夫人滿頭白發, 有些瘦小,但看着還算精神。

雖然是續房, 但也是八臺大轎擡進府的, 所以該有的禮數和體面,一直都有。

不過因為不是親的, 所以大家面子上過得去就行, 每年的壽宴意思意思就成。

不成想, 今年慕容嘉卻執意大辦。

門口馬車一輛接一輛, 引導馬車停靠的下人添了又添。來賀壽的人更是絡繹不絕。

畢竟是權貴家的喜事,能來的大臣都來了,不能來都也派了人來添禮賀壽。

甚至當朝太子都來了。

年前太子稱病,這次,還是他病後首次露面。

一身黑底袍服, 金絲繡着象征地位的圖騰。金束冠發, 氣質清冷疏離。

一下馬車, 群臣跪拜。

只慕容嘉一人依舊站着, 臉上血色全無。剛剛聽到內侍的傳唱太子來了,到現在, 太子出現,她都還沒恍過來。

怎麽回事?!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他不是死了嗎?

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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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嘉緊緊盯着陽光下的人影, 再次确定了站在她面前的, 是人。

慕容權薄唇微抿, 掃了眼全場,沒瞧見那個女人。

漫不經心的收回視線, 他觑向慕容嘉,

“孤來,長公主貌似很意外。”

聲音很清冷,同他人一樣。

要論起來,慕容嘉是慕容權的小姑姑。但本朝帝後與太後不和是公開的秘密。所以太子其實與嘉華長公主不親,甚至談得上疏遠。

疏遠到他這次來侯府,都讓人很是意外的地步。

之前長公主大婚,帝後未出面,太子也未出面。這次,帝後仍舊未出面,但太子卻來了。

不知是不是有什麽風向。官場重點人最喜揣測。

慕容嘉很好的掩飾了自己的慌亂。她端莊的笑,

“哪裏的話,太子能來,侯府蓬荜生輝。”

自有武安侯及一衆官員接過話,寒暄起來。

慕容嘉盯着被一群人簇擁着往府裏走的慕容權,指甲陷在手心,差點掐出血,才使自己保持冷靜。

青岚見殿下臉色不好,于是上前将人稍稍扶着。

“殿下。”

慕容嘉深吸一口氣,

“之前讓你查的,怎麽樣了?”

青岚一聽,忙請罪,

“之前估計是奴婢想錯了。應該不會,畢竟是侯府的少夫人,有誰會放着好好的少夫人不做去偷…”青岚沒說完,她是丫鬟,自然不敢說這些。

“哼。”慕容嘉也沒指望能查出點什麽,哪個偷情是明目張膽的?

“沒有,那就制造點出來。”

青岚微微擡頭,看向長公主,

“殿下,您的意思是……?”

慕容嘉盯着遠去的背影。

她無疑是聰明的,只一個轉瞬之間,腦中就有計劃慢慢顯現。

她吩咐身邊宮女,聲音小得只二人能聽見。

“你去……”

高朋滿座,賓主盡歡,壽宴一直持續到夜幕降臨。

推杯換盞間,就連素日清冷的太子也飲了幾盞。

不過估計是沒預料到太子殿下會來,倒酒的丫鬟平日裏沒接觸過這麽大的人物,手有些抖。

一不小心,将酒水撒在了玄衣袖子上,丫鬟臉色慘白,慌忙伏地請罪。

“殿,殿下恕罪…”

動靜自然惹來注目,旁邊的武安侯與沈顏川見狀,也過來賠罪。

“無妨。”慕容權不甚在意,他将濕掉的衣袖卷了卷。

露出了裏面的深衣衣袖。這原本沒什麽,但沈顏川卻看到了衣袖上的圖案。

是翠竹,針腳細密。他視線移到衣領,被外衣遮住看不清,他又移到衣袖處,總覺得這繡竹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

慕容權的外貌遺傳了聖上的俊美,而一雙眼睛又遺傳了皇後娘娘,清澈,幹淨,舉手投足溫文爾雅,但又有那麽點疏離感,若即若離,清冷矜貴。

引得衆人紛紛側目。

也難怪了,帝都閨秀一多半都想入東宮了。沈宓在一邊,望穿秋水一般。不說身份,就說這人,清冷貴公子誰不愛啊。原本她可以坐在他身邊的,為什麽現在成了這樣!

沈宓一度以為自己已經放下,她是世家女,為了家族她懂得犧牲,但是如今卻又瞧見了殿下。以前還能憧憬着當太子妃,如今,卻是做夢的資格都沒有了。

沈宓的心有多很痛,看向那邊席上的長公主就有多恨。

都是因為她!要是這個人好好的,她的犧牲也就值了。可是這個人不好!攪得家宅不寧!

慕容嘉自然有注意到沈宓的眼神,不過,誰在意?

她看向慕容權,“既然太子衣物髒了,那今日便在此歇息如何?”

說實話,這二者并沒有什麽因果關聯,衆人奇怪長公主會說這個。

沈顏川聽到這話的時候也有些詫異。

好端端的,怎麽留太子在府裏?

但慕容嘉既然已經說出口,他總不能出言說還是回去吧?那與趕太子走何異。

只期望太子自己不留。

哪只卻聽到一句,“可。”

慕容權稍微颔首,接受了這個提議。

聽到了想要的答案,慕容嘉心情不錯。于是側身向沈顏川解釋,“世人都說太後與帝後不和,若是太子與侯府親近些,不就打破了這個傳聞?”

沈顏川想了想,倒也沒有再說什麽。

如今他與慕容嘉已然成了表面夫妻,平日就沒幾句話說。這會兒如非必要更是不想搭理她。

他招來沈铖,吩咐下去為太子準備下榻的客屋。

慕容權決定留下來,同行的魏邵第一個疑惑,他看向太子,借着人聲問道,“殿下你咋回事?”

慕容權把玩着青瓷盞,

“你自個兒回去,孤在這裏有要事。”

“要事?這是武安侯府,這裏有什麽要事?”

魏邵還想再問,被慕容權掀着眼皮掃了一眼,頓時也不敢再開口了。

……

前院熱鬧,北苑卻是靜谧的。

瑟瑟今日一早就去給老夫人賀了壽,又說了自己身體不适,無法出現在前院那邊。

由于尴尬的身份,大家也沒說什麽。

就這樣一直在北苑待在晚上。

她原本都打算睡了,可剛剛,突然有一群丫鬟婆子進來,捧着一應裝扮,

“老夫人說,今日世子飲了些酒,需要錦少夫人去侍奉。”

瑟瑟一個激靈,魂都吓沒了。

這麽晚了去侍奉,不就是要抓她去圓房嗎?!!!

她就說早上去請安的時候,那個老夫人說的話有深意,

她回來還琢磨了半天,沒想到是這個意思?

瑟瑟扯着嬷嬷的手,眼看着一群婆子就要圍上來了。

大有一副要綁她走的架勢。

瑟瑟往後退了幾步,“可以不去嗎?”

她其實只是問一問,以此拖延時間。剛剛她已經使眼色讓來喜去找寶來了。

這個時候,她早就忘了自己要與寶來斷了的決絕話了。

雖然不知道寶來來了能做什麽,但是只要有寶來在,那她心裏就不慌。

寶來一定會想到解決辦法的。

不知道寶來在不在,他已經多日不見了。

沒想到那些丫鬟婆子聽了,也沒繼續。不過領班的丫鬟有些為難,

“既然錦少夫人不想去,那總得給奴婢一個理由,奴婢好回去交差。”

“就說我身子不舒服。”

丫鬟擔心,“長公主也說她身子不舒服,若是錦少夫人也說這個理由…”

“那,那就說我已經睡下了,我睡的一直都很早的。”

丫鬟看了看少夫人,發現确實,妝發已經卸下,已經沐浴更衣了,看着是要睡覺的樣子。

瑟瑟平日裏對待下人不錯,所以雖然現在住在了北苑,但其實,府裏多半的下人都很喜歡她。

至少不會落井下石。

這個丫鬟雖然是老夫人院兒裏的,但也是剛調去伺候的,之前一直都在府裏。

雖然有些疑惑錦少夫人為什麽不想去侍奉世子,但仍點了點頭,表示會回去傳話。

瑟瑟咽了咽喉嚨,稍稍緩了緩緊張心情。

等待是艱難的。

不過,丫鬟再次來了,回老夫人的話,“既然這樣,就好好休息。”

瑟瑟這才松了一口氣,心裏大石終于落到實處。

她趕緊讓嬷嬷收拾收拾,吹了燈睡下了。

前院這邊,賓客已經走得差不多。

慕容嘉便讓人領着慕容權去已經準備好的客房休息。

慕容權剛剛多喝了幾盞,這會兒似乎有些不清醒。

等出來後,吹了吹晚風才稍微好點。

這時有步攆停在面前。

“因為有些遠,殿下萬金之軀,還是坐步攆。”

旁邊內侍正要說什麽,但被慕容權止住。“正好孤也有些乏了。”

內侍心裏奇怪,殿下是從來不在外面歇息的。剛剛他還以為殿下只是随口應承,宴會結束自然是要回宮的。

因為以前,除非是出了帝都,實在回不來。否則都會回東宮,怎麽今日卻要在侯府歇息?

雖然奇怪,但主子的事他也不敢問,于是不再說話。

跟在旁邊。

今日人多,擡着步攆的是臨時調派的莊子裏的下人,他們各自都不認識對方,對府裏也不熟。但侯府安排得還算周到,專門安排了一個人來指路。

那人尖嘴猴腮的,穿着管事的衣裳。

想來應該是侯府的一個管事。

“殿下,到了。”

待步攆停穩後,旁邊管事點頭哈腰,笑得極其谄媚,“這裏偏僻,但勝在安靜,無人打擾。”

慕容權面無表情的盯着面前的院子,随即冷笑道,“有心了。”

說着,便踏進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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