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伍·泉仙腦迷糊

這裏的鯉魚當然指的是自己,而刺猬指的是刺猬精衛賜,這衛賜喜歡喬紅熹許久了,蒼遲的心頭一直記着,劈面相見,舌兒有多塹就有多塹,嘴兒有多尖就有多尖。

至于孵蛋,是因喬紅熹當年生了兩顆龍蛋,蒼遲樂得在太古蚌裏孵了大半年。

小鶴子義憤填膺:“只是兩個诨號罷了,孵蛋也只是玩笑話,不用細想。”

大夥兒恍然,又問:“這兄蒼遲,可是平日裏在這裏胸口碎大石的男子。”

“是呢。”小鶴子回道,“且就是他,總說我胖,要我少吃幾口飯,就想把我餓做精皮。”

大夥兒開始打量小鶴子,确實是有些胖了,但這種話不興當着人的面說。大夥點點頭,喉嚨裏嗯幾句,說:“這麽說,其實少吃幾口,倒也不會餓做精皮吧。”

“一日少吃幾口,定有一日會餓做精皮。”小鶴子捏着拳頭,跌腳反駁。

……

外邊實在熱鬧,大門邊上都站滿了人。虞半白轉動輪椅,持着一把道地瓊州油紙傘也來觀看。

見胭脂鋪開了門,看官們默默讓了一條道路,畢竟他們站着的,是人家的地盤。

“诶,今日天氣這般炎熱,子魚公子要開門嗎?”

“不開,外邊熱鬧,我出來瞧一瞧。”虞半白撐着傘看熱鬧,他坐在輪椅上,身高矮了大半截,打着傘也不會遮了後邊人的視線。

虞半白見過小鶴子許多回了,小鶴子的腮頰印有兩團紅紅的紅雲,天氣炎熱的時候,紅雲裏又燒有一團偏紫的雲,就像今天,臉蛋紅紅紫紫如被曬傷了一般,虞半白看不下去,轉動輪椅回鋪裏,翻出一瓶曬後爽肌粉,打帳送給小鶴子用,但當他再出鋪裏時,方才的位置已有人在了。

站住他位置的人是對面香魚鋪的老板裴姝,身邊還跟着兩只紅臉魚鷹。

裴姝的下半張臉蛋用一張魚白紗蒙起,左肩挂着一個微鼓的搭包,身穿蛋青色紅領對襟熟羅衫,腰上一條綠色花緞裙,身材勻稱高挑,立在哪兒,形如木頭,一動不動,認真地看着小鶴子說話,然後掏出冊子來,在上方寫東西。

虞半白忍不住拿餘光一次又一次去看她,肌膚白欺雪,眉兒彎似柳,眼角圓潤,眼梢微翹,形似狐貍目,握管的手明明皮肉細嫩透粉,卻生了不少繭子,想來這雙手,日日都在握刀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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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魚鋪是吃魚的地方,雖說裏頭食用的是無修為的魚兒,虞半白作為泉先,每日聞着魚肉香味胸口惡心得和害孩子似的,有時他還能看見裴姝站在門口嘴裏吃着炸得酥脆的魚尾,藏在衣服下的尾巴,鱗片上沁出了一層細細的冷汗。

看見裴姝,虞半白心裏忒忒亂跳,收起傘,雙手轉動輪椅,打帳回胭脂鋪裏。

不過輪子在地上囫囵轉了三圈,還沒轉進鋪裏,裴姝在身後出聲問道:“子魚公子,請問胭脂鋪今日開門嗎?”

“嗯……柳驚姑娘要買什麽?”香魚鋪在對面開了大半年了,這還是第一次和裴姝說話,虞半白推輪子的雙手僵住了。

“可有生毛之物嗎?”裴姝因怕羞,聲音折了又折。

周圍的雜聲連成一片來響,裴姝的聲音小,虞半白沒聽清,那兩只魚鷹見不得裴姝害羞,嘴扯着裴姝的袖子,似拖似拽,務能地把她拖拽至虞半白跟前。

至虞半白跟前,裴姝迅速控了頭,複說:“可有生毛物嗎?”

聲音雖然還是小,但這回虞半白聽清了。

生毛之物?虞半白搖搖頭,覺得裴姝是因緊張而致言語有誤,她應當想問的是生發之物,回答前仔細觑了觑裴姝的頭發,黝黑如漆,濃密柔美,彈性十足,一眼就能瞧出來這些頭發是真發,而非是假發,有這一頭秀發,還需用得着生發之物嗎?虞半白再次以為她說錯了,試探性地問:“柳驚姑娘可是想要護發之物。”

裴姝堅決地搖搖頭:“就是生毛之物,是我阿娘她常常脫毛,一年四季都在脫毛,我聽東關街的人說,子魚公子有生毛的妙招,便來問問。”

既不是說錯了,虞半白也不好多嘴去問他人隐私,轉動輪椅,點點頭說:“柳驚姑娘随我進來看看吧。”

裴姝遲疑了一會兒才跟着走進胭脂鋪裏,魚鷹默默跟步在後頭。

跨過門檻,一陣一陣的香味兜頭撲來,鋪裏擺有一張雞翅木櫃臺,櫃臺上胭脂、口脂、妝粉等花搭着堆放,而櫃臺的邊角上,一個葫蘆狀水綠頂蓋的香熏,正徐徐地散着清香。

虞半白的輪椅在潤發品面前停住,拿起一個瓷瓶,揭開上方的蓋子聞了一下,而後問裴姝:“常常掉發,或許是因潔發錯誤,潔發用品不好才掉的發,不知令堂平日裏可有好好潔發,用什麽配方來潔發呢?”

見問,裴姝仔細回想阿娘胡綏綏平日裏用什麽配方來潔發,似乎沒有配方,一盆清水就能将自己從頭到尾洗一遍。

裴姝回想了半刻,才道:“嗯,沒有,就只是用清水,但是洗完以後會用些木犀油潤潤毛,潤了還掉,我爹爹可煩惱了,日日都得為阿娘拾一大團毛,拾得鼻子裏哱息哱息個不停。”

說到自己的嚴君,裴姝的話越來越多。

裴姝總把頭發說成毛,虞半白幾次想糾正,可話到嘴邊,又慢慢吞回肚腸裏,眼前的姑娘身材高挑,但眉眼裏還透着嫩氣,想來庚齒不大,也不知道她打哪兒來,或許一些舊獨地方的鄉話就是把“發”,說成是“毛”。

這麽一想,也聽有趣,虞半白勸自己不要太在意:“潔發不認真,發脫千根。木犀油是個好物,潤發沒有問題。這般,我寫個潔發方子,柳驚姑娘捎給你阿娘用,用上三次,看看如何效果如何。”

“可是我怕火,不敢燒。”提到火,裴姝不由地聳起兩個肩膀。

“不是。”虞半白急嘴急舌解釋,“不是燒,是捎,嗯,就是拿過去的意思。”

裴姝聽明白了,因會錯了意思,耳根微微發紅:“我、我明白了。”

虞半白取來紙筆,想了想,擱下筆來,又問起裴姝:“令堂可有什麽疾病嗎?皮上有創口否?皮上癢否?痛否?眼睛紅否?”

洗頭方子有許多,生有創口則需用菊花散,皮癢或痛則用祛癢止痛洗頭方,眼睛紅,多是因為身體有熱氣,需用清熱祛風洗頭方。每個方子都不同,對症下藥才有效,虞半白方才忘了問。

一連五個問,裴姝皆搖頭:“我阿娘只說到了冬日皮上涼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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