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拾捌·狐貍精落淚(2)

蒼遲松口,有意賣身上的龍肉,裴姝聽了喜上眉梢,身後一條毛茸茸的狐貍尾巴就冒了出來。

狐貍精的身份敗露了她也不慌張,坐到一旁去,不做一掐聲音,讓蒼遲安靜地考慮:“那龍先生好好考慮。”

裴姝屈膝捧頭,盯看蒼遲思考之狀。書中說龍之眼流露殺氣,龍之角堅可穿破鐵牆,腹下之爪利能碎骨,噴沫淹林,無翅能飛,身懷絕技,威風十足。

但眼前的龍一點也不威風,一耳塌,一耳立,眼神黯淡迷離,背脊與頸下之毛毫無光澤,一绺挨着一绺,比她的禿阿娘還不美觀,裴姝心道:吃了他的肉,不會減壽退智吧。

那番話出口蒼遲就在後悔了,身上的龍肉哪裏能随便賣,他搭着眼皮,佯裝在考慮。

一考慮就是一個晚上。

裴姝抗不住壓在頭上的那陣困意,變成狐貍,四爪揣懷中,蜷縮成一團團子似的,靠在一只魚鷹身上睡過去了。

另一只魚鷹貼心,扇開翅膀,給裴姝遮身。

在夢中,裴姝夢見了爹爹與阿娘,夢甚美,那紅紅軟軟的舌尖就溜到了唇外。

蒼遲修為低,又被捆住又生壯熱,刻下的他,趁機溜之乎也的能力都沒有了。

次日,一縷柔和的光打在眼皮上,裴姝在夢中感之,知天已亮,眼睛未睜,不自由地甩一甩頭,抖落身上的碎毛後才睜開眼。

蒼遲還待在原地上思考,白日裏,他的眉眼倒是多了幾分英氣。裴姝懶變回人形,以狐貍之态,尾巴拖在地上,款款走向蒼遲,問:“龍先生,你考慮好了嗎?”

“我生壯熱了,不能賣舊獨龍肉給你。”蒼遲慢吞吞回道。

裴姝的頭往右邊一偏,不理解兩者之間有什麽關系。

蒼遲吸着鼻子,三個字為一句話,每說三個字,還要頓一下腔,和說書先生似的:“生壯熱,渾身燙,肉半熟,切下來,即發臭。吃進肚,不治疾,不延壽,切下來,有何用?”

末了,蒼遲再添一句:“要吃帶血的龍肉才能治疾延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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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姝今回往左邊偏去,默然思考,拖地的尾巴,尖尖的尾梢,不受控制地點了點地。

聽人說話要偏頭,擺尾巴,頗類犬兒,蒼遲不屑地哼了一聲,心裏道:身份低搭,吃龍肉,壽終時,定下地獄。

裴姝思考了許久。

看裴姝糾結思考的樣子,蒼遲舒頸抖尾,信心滿滿,這可是他琢磨了一個晚上的理由,不多久,裴姝定會放自己走。

過了一會兒,裴姝變成人形,雙手撐着膝蓋來起身,說:“那等你壯熱退了,再賣肉也不遲。我去給你尋些藥來。”

這狐貍怎麽不按着自己的計劃來?蒼遲慌了。

裴姝起身便想起來自己的手頭上并沒有藥,她的身子好,從肚皮裏出來後,生病的次數不盈五指,她拿出筆,在紙上随意畫幾筆,畫出藥草的形狀,并與一只魚鷹說:“你去城外摘些來。”

魚鷹嘿記藥草形狀,點點頭,扇幾下翅膀後飛上了天,不到半刻就銜着藥草回來了。

裴姝打了一盆水,仔細清洗好藥草後放到蒼遲嘴邊:“幹嚼進肚,吃了就起複。”

蒼遲看都不看一眼,輕笑道:“龍與你們這些身份低搭的精怪可不同,我們龍要吃板藍根才能起複。”

聽出了蒼遲言語中的不屑,裴姝并不生氣,反而兩眼發亮,玉齒微露,一派天真地回:“诶,那你與狗兒一樣呢,我從前養過一只大狗兒,壯熱時也要吃板藍根,嘿嘿。”

蒼遲的臉瞬間黑如炭,大膽的狐貍,拙嘴笨腮,竟拿他和狗兒比。

.......

伏雙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堂堂東海龍太子,竟會被一只手無寸鐵的小狐貍給抓住了。

且那只小狐貍,還要取他的肉來吃。

喬紅熹聞此耗,腦袋裏一陣眩暈,身子偏偏倒倒,險些沒有站住:“是哪裏的小狐貍?”

伏雙閉上眼睛回憶:“是柳驚香魚鋪裏裴柳驚。”

“她是一只小狐貍?”喬紅熹驚訝。

喬紅熹鮮少去東關街。裴姝來東關街一年了,她只見過裴姝一面。不過兩只小乖龍常和她提起香魚鋪的老板裴柳驚,還有胭脂鋪的虞子魚,聽多了,喬紅熹自然會記住。

在喬紅熹的記憶中,裴姝眉宇間有些嫩氣,不過是十五六的姑娘,愛吃魚,但膽子小,不常與人說話。

一只膽小的狐貍精竟能屠龍?喬紅熹不敢相信。

“阿耶!裴柳驚是狐貍精?”小鶴子驚得聳起兩肩,四肢僵硬,左腳不自由地往後一邁,她忘了腳後邊就是大海,一個沒站穩,仰倒摔進海裏。

小鶴子還在驚訝之中,摔進海裏,忘了變成一條魚,就随浪漂浮去了。

既知蒼遲在何處,喬紅熹欽不定要去相救,可要在身份不敗露的情況下去救一條龍,實屬有些困難。

伏雙也想不大好的辦法,撮下颌,摸耳垂,急得嘴裏出粗:“破門而入,我們是神仙的身份就會敗露。殺狐滅口,卻又喪失了良心,潛入相救不實際,除非把裴柳驚支開。這老燒灰骨的,白長這麽大了,就連一只小狐貍都對付不來。”

“對,要支開裴柳驚。”喬紅熹拍胸平靜那顆忐忑不安的心,想法是有了,但沒有能支開裴姝的辦法。伏雙提議先去東關街,在東海橫豎也是幹着急,不如去東關街探一探,再另想辦法。

“好。”喬紅熹回屋裏為容,潦草地梳個頭,外套一件簇新的水田衣,下裙換了件輕薄的黑紗素裙,挽着兩只袖子,随着伏雙去東關街。

見二人要離開,小鶴子兩腿一蹬,從海裏游上海次,雙肩背上一個包,包鼓鼓,裏頭裝着些饅頭糕點,她牽上喬紅熹的手,也要同去。

小鶴子皺眉抿唇,還屏住呼吸,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上戰場鏖戰了,喬紅熹問道:“你不怕了?”

“怕!”小鶴子實話實說,“但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多一個人,就多一個腦子,雖然小鶴子的腦子不靈光,喬姐姐不要嫌棄。”

“不嫌棄。”喬紅熹笑回。

三人成隊到了東關街,知蒼遲在香魚鋪裏頭也無計可施,幹等到赤兔将下山。

一個賣花的花三婆見他們在柳驚香魚鋪前站了這般久,身子佝偻,走過去問:“你們想吃柳驚魚柳驚嗎?”

“是......”不妨頭有人來搭話,喬紅熹含含糊糊,回了一個字。

花三婆反手摸去額頭上的汗,連嘆三聲氣:“唉!唉!唉!許久不開鋪了,裏頭是什麽情況,無人曉得咯,不過那兩只魚鷹每天都會去捕魚,回來時會帶活魚,想來是給裴柳驚吃的, 也不知裴柳驚是不是生病了 。”

花三婆嘴裏說着話,腳也往前走,後面說話聲越來越小。

喬紅目送花三婆遠去,急得抓耳撓腮。這時,胭脂鋪的虞半白坐着輪椅出來,發垂于後,頭戴黑缯幅巾,一朵絨花壓鬓邊,上身草着件細白領大袖藍葛道袍,內襯貼裏,下身是一件直腰褲,腳踩着雲頭鑲履,腿上放着個竹籃子,手中打有一把油紙傘,他單手轉動輪子,慢悠悠駛出城外。

伏雙瞧着虞半白頭上的幅巾,嘀咕:“大熱天的,他戴幅巾作甚……”

話音落,頭頂有鳥兒扇翅之聲,擡頭一看,兩只魚鷹并肩飛出城外。

它們又要去捕魚了。

小鶴子見魚鷹,大驚失措,把頭護住,蹲在伏雙腳邊瑟瑟發抖 。

伏雙問道:“魚鷹而已,你怕甚?”

小鶴子指着遠去的魚鷹說:“這是裴柳驚的魚鷹,這兩只魚鷹曾想吃我,裴柳驚是只愛吃魚的狐貍,那日之後,她定是知道我是一條鯉魚了,若被魚鷹看見,小鶴子會被它們銜走作晚飯,伏雙大人,您可以抓只魚鷹給小鶴子給騎嗎?”

聽了小鶴子的話,伏雙看看魚鷹,再看看虞半白離去的方向,嘴角一勾,喜動顏色:“嘿嘿,我有了個好辦法,一個可以把裴柳驚支開的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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