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貳拾柒·有狐淚汪汪(2)

“風濕病啊,我也不知道怎麽解釋。唉,我這雙腿是跌壞的,不是因為風濕病。”虞半白沒有風濕病,他不知道風濕病該怎麽解釋,但瓊州人常把這個病挂在嘴邊,尤其是秋冬兩季,個個都呻吟腿腳酸痛無力,要扶筇才能行路。

上了庚齒的人說風濕病與風、濕有關系,聽多了這些,虞半白也就嘿記了。

泉仙居在海裏,每時每刻都與風、濕打交道,若真是如此,他想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有這種病痛。

聽到虞半白的嘆氣聲,裴姝覺得自己是一只無禮的小狐貍,怎不知輕重,問他的痛處。

裴姝合上冊子,十指搭在膝上,手上沒有拿東西,空空的,十分不自在,于是她妥了面,摳指又拈帶,陪小心道歉:“子魚公子,對不起,我不該這麽問的……對不起,你別生氣。” 修得圓潤幹淨的指尖,因扣時下了勁兒,指尖微微泛紅,且紅透了甲。

裴姝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張粉面,幾乎要低到胸裏了,過于低,一截脖頸彎月似,嗓子也被擠壓着,說話聲嗡嗡的。

裴姝不留甲,十根手指似粉團成,尖尖纖纖的,每一根都極其勻稱,連指甲蓋也細長有形。

這一雙好手如果不用來殺魚該多好啊。虞半白在心裏可惜了一陣,因為尖而纖,握刀殺魚的時候稍一彎曲手指,骨節也分明,骨節分明了,那雙手看起來好生有潑天的力氣,殺氣更重了。

“柳驚姑娘說笑了,虞某不在意,也不會生氣。”虞半白可惜完,繼續面帶笑容問,“柳驚姑娘說要來買東西,是想買什麽呢?”

經虞半白一提,裴姝恍然想起來胭脂鋪的目的了:“對了,我是要來買一些護毛潤毛的東西。”

“柳驚姑娘是要離開揚州了嗎?”虞半白問。

“嗯,想爹爹和阿娘舊獨了。”裴姝的辭色格外溫柔,“來揚州這麽久,總不能兩手空空的回去,所以來子魚公子這裏買些護毛潤毛的東西。”

又把發說成毛,毛來毛去,虞半白也被帶了進去:“護毛潤毛的東西?柳驚姑娘是自己用還是給別人用呢?”

“給我阿娘。”裴姝笑回。

她總是滿面笑容地提起在外人面前提到自家爹爹和阿娘,她的爹爹和阿娘定是把她捧在手心裏呵護長大的。虞半白豔羨不已,反觀自己,早早就沒了阿娘,阿娘走後,爹爹看見他就板起臉。

虞半白覺得爹爹不愛他,若是愛他的話,離開南海這麽久了,也不會不派人來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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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來尋也好,不用與別海的泉先聯姻,可以赤閑白閑的,在揚州賣胭脂水粉。

神思飛馳了一會兒,虞半白拿出幾個小罐子,放到裴姝面前:“我這兒有棉種油、薔薇油、潔鬓威仙油、香發樨油……柳驚姑娘想要那種?”

“哪一種好用呢?”裴姝拿起一瓶油液呈淡黃色,淡淡散着桂花香的潤發用品來看。

棉種油、薔薇油适合幹枯發毛發,若毛發易打成死绺,則用潔鬓威仙油,毛發柔順用香發樨油即可。裴姝手中拿的正是香發樨油,用桂花和黃蠟所制。

看了一眼裴姝烏黑油亮的秀發,虞半白推想:孩兒發美,母親不該會是枯發。

但總有意外,虞半白還是問了一句:“令堂的毛發是幹枯還是柔順?”

“我阿娘啊……”裴姝被問住了,眼珠子往橫梁上看去,慢慢思考。

胡綏綏變成人形時,發雖少,但柔順不打绺,可是變成狐貍的時候,毛也少,還幹枯得打绺,到了冬日,天氣幹燥時,皮上那幾根可憐的毛還會炸起來。

爹爹說炸毛的阿娘,像風中的蒲公英。

蒲公英圓圓的,阿娘的身體也圓圓的。

這樣子是話阿娘的毛發是幹枯呢還是柔順呢?裴姝拿不定主意,便說:“偶爾枯,偶爾順。”

虞半白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又問:“枯時堪不堪打理?”

“嗯……不堪打理,打绺打得可厲害了。”裴姝用力地點頭,并加重話裏的“可”字。

裴姝頓了一下,再開口時,兩只手舉在兩耳附近,速速搖動,模仿狐貍毛飄落到地上的樣子:“我爹爹都梳不動,稍一用力,那毛和木棉花一樣,一團一團掉在地上。我爹爹可煩了,不僅要給我阿娘梳頭,還得拾掇毛發。爹爹還說得虧姝兒不掉毛,否則每日都像在飄六花,分不清春夏秋冬了。”

俏皮話越說越得勁,裴姝嘴快報了名兒出來,話說完了也不知自己嘴快了。虞半白耳尖,捕捉到了裴姝的名兒。

不知姝字前面還有沒有其它字,若是叫裴姝,這名字倒是好聽。虞半白在心裏說道。

裴姝的手還在搖,虞半白被她天真的舉止逗笑了,一個沒忍住,頸略垂,呵呵笑了一聲:“令尊待令堂甚好,令堂也是個可愛之人。”

“我爹爹總說阿娘是世上最可愛的狐……嗯,最可愛的人,腦門禿了也可愛。啊,扯遠了,我阿娘該用哪一種潤毛的呢?”有人當着她的面抽揚爹爹和阿娘,裴姝的笑容愈發燦爛。高興過頭,又差些說錯了話,好在及時打住了。

虞半白拿起潔鬓威仙油和香發樨油回,淡然道:“令堂毛發幹枯不堪打理時,用潔鬓威仙油,勻塗打绺之處,立見疏解。疏解以後,要先把頭發梳一遍後再抹潤發物。柔順時用香發樨油,不需塗多,取半勺用量,在掌心裏挼熱後從發頂均勻抹至發梢,再取黃豆粒大小,重抹發梢處。”

聽着虞半白的解釋,裴姝生出一個疑惑來。

狐貍的毛和人的發不一樣,那狐貍可以用人的潤發用品嗎?會不會用了以後,毛脫得更嚴重了?

她的阿娘不能再脫毛了啊。再脫就真成一個禿子了。

想到這兒,裴姝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虞半白還有話想說,見裴姝嘴裏嗫嚅着,好似是有話要說的光景,默默合上了嘴,等裴姝開口。

嗫嚅了好一會兒,裴姝才神色凝重,悄聲問虞半白:“子魚公子,這些東西,狐貍也可以用嗎?”

“狐貍?”虞半白也疑惑,“這和狐貍又有什麽關系了?”

裴姝神色不撓,回:“就是……我阿娘養了一只狐貍,也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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