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陸·無奈通本名(2)
自蒼小六接過行雨珠,掌管行雨之後,蒼遲就沒了日事錢可拿,前些時候還帶着喬紅熹游山玩水,耗盡了不饒裕的家資,如今是身無分文,窮得有腿卻沒褲子。
蒼遲摸摸一個子兒也沒有的口袋,悲不能成語。
堂堂東海龍太子,袋中空蕩蕩,惹東海的子民怪笑。從牢裏出來以後,他拾起十幾顆栗子般大的石頭,放入袋中,欲以碎石充銀。
身上的袋子沉甸甸的,走路都不穩當,作躄步,怪異無比。
小鶴子見了捂嘴偷笑,在喬紅熹面前,也拐也拐的,學起蒼遲走路:“蒼遲哥哥是躄龍也。”
蒼遲看見了,在小鶴子腦袋敲出個栗子,回語:“呵,我從未見過如此胖的魚。”
沒人肯讓步,于是二人開始吵嘴。
“躄龍窮,躄龍老,躄龍臉龐大如鏊,好吃懶做、四肢不勤還頭頭是道,口袋銀子個個跑。”
蒼遲罵:“鯉魚蠢,鯉魚胖,頭腦簡單似剪刀,四肢短短護作寶,信天翁來跑不掉。”
小鶴子回:“低搭物事沒底本,喬姐姐看了掉頭跑。”
蒼遲再罵:“你、你好吃酸黃菜。”
小鶴子語提喬紅熹,蒼遲就語及衛賜。
酸黃菜指的可就是讀書人。衛賜日日打扮成書生的模樣,就是酸黃菜。
“你不準罵刺猬哥哥。”
“我就罵,诶,臭東西。”
小鶴子曾發過誓,脫肉那日必将蒼遲一腳踹進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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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肉,日日增,何時能脫肉成秾纖合度的姑娘沒有一個确期,不如醜了臉皮先把龍踹了。
趁蒼遲不注意,小鶴子飛起一條肉乎乎的腿,踢在蒼遲小腿上。
誰知蒼遲身上的龍鱗未收,踹上去後腳上的骨頭裂了一道縫,行步需要扶筇而行。變成魚到水裏游時,魚尾不能擺動,只能随波逐流。
小鶴子揉眵抹淚後悔,蒼遲過意不去,送了她一個大大饅頭:“知道錯了吧?”
小鶴子淪敦着小肚子,邊哭邊吃:“嗯,我不應該踢蒼遲哥哥的。”
“這就對了,蒼遲哥哥啊,大人有大量,原諒你了。”蒼遲又拿出一個饅頭送過去。
小鶴子接過,吃着饅頭,接着剛才的話說:“我應該給蒼遲哥哥一個桶勾子,這般,蒼遲哥哥就會跌個狗吃屎。”
“不給你吃了。”小鶴子絲毫沒有改過之意,蒼遲奪走她手上的饅頭,塞進自己的嘴巴裏,嚼個三下就吞到肚子裏。
不過小鶴子因傷病的折挫,即使吃喝無藝,肉也脫一斤,不虧了。
後日是蒼小六的生辰,蒼遲剛從牢裏出來,身無分文,沒法給蒼小六備禮,思想來思去,只好極力撺掇小鶴子一起去東關街調百戲。
小鶴子記恨蒼遲騙她生魚和害自己骨頭裂縫的事兒,轉過身并不理會:“我才不和你一起去呢。”
一個人去調百戲太孤獨,蒼遲加以誘騙,給小鶴子一些便宜:“我給你買糖吃呀,買好多好多的糖。”
是哄犯人的話,但小鶴子總會上當,她嘴裏叫蒼遲一聲哥哥,心裏頭還是相信蒼遲的:“那我要吃玫瑰灌香糖,可以麽?”
“成啊。”蒼遲脆快答應,拿着美人拳捶腿、背,“快走。”
“好!”小鶴子一蹦一跳,跟蒼遲去東關街調百戲。
調百戲并嘲歌,一個時辰下來,盆裏裝滿了銀子。
蒼遲轉動發酸的肩膀,道:“啧,可累不死我,得找份正經的活幹才行。”
虞蠻蠻和小鶴子蹲在哪兒數銀子,小鶴子邊數邊道:“蒼遲哥哥,我們去買玫瑰灌香糖吧。”
蒼遲卻翻了口:“你太胖了不能吃糖。”
一而再再而三這般言而無信,小鶴子心裏的氣堆積成山了,把一個無信行的腌盆兒蓋在蒼遲頭上:“乖龍無信行,壞兮兮。”
蒼遲臉皮厚,被蓋了個腌盆兒還欣欣以為樂,帶着小鶴子要回東海。
虞蠻蠻忽然出現,蒼遲問她:“回東海嗎?”
“明日再回。”虞蠻蠻記得自己要洗碗,并未随着蒼遲一塊回去。
蒼遲數四囑咐虞蠻蠻別亂跑:“別總訛人饅頭,腦子又不精,沒事的話就回河裏去。”
囑咐完,扯着小鶴子就走了。
虞蠻蠻在原地裏琢磨蒼遲的囑咐:“我有訛人饅頭嗎?沒有舊獨啊。什麽時候訛人饅頭了,蒼遲哥哥就會瞎說,哼。”
蒼遲和小鶴子離開的那一刻,裴姝把虞半白給咬了。
虞半白着地後腦袋摔着了,神志不清,并不知尾巴露了出來,也沒聽見裴姝的問話,喉嚨裏發出幾道呻吟頭疼的聲音。
裴姝身心裏受到的那些驚吓,在看見魚尾的那一刻,咻的一下子飛到了爪窪國去了。
魚尾随着痛吟聲輕輕甩動,虞半白不回語,裴姝被好奇的心理驅使得太厲害,張開嘴,對着面前的魚尾咬上一口。
咬上去的時候,她沒有減去一分力道。
魚鱗片軟,哪裏禁得住能齒決硬物的狐貍牙。
兩排牙齒一啓一合,魚尾立即出現了四個小血洞,疼得虞半白頓時清醒,翻了一個身,在原地不停彈尾:“阿耶,疼死我了。”
尾巴忽上忽下,拍打着地面,裴姝兜頭感到一陣涼風,看到會動的魚尾巴,她的精神陡添千萬分,心裏有一團說不出的高興,繞着魚尾走走停停,走了三圈,探前爪去摸:“爹爹沒有騙我,原來世上真的有泉先。”
虞半白不敢面對裴姝,趴在地上裝死,絞盡腦汁想脫溜兒的法子。
但狐貍爪之肉墊,表面有些糙,摸上來以後,癢不可耐,好似被碰着了癢癢肉,虞半白格格的笑個不停,甩起魚尾,躲裴姝的觸摸:“哈哈哈,別、別碰!”
魚尾忽而往左邊甩,忽而往右邊甩,甩出一片淺淺的藍光。
裴姝忘了自己也掉了身形,身後的尾巴跟着魚尾一起甩,還撲蝴蝶似的去撲魚尾。
靜默下去,不去面對也不是個辦法,虞半白坐起身來,鋪好衣裳,把魚尾藏起來。
裴姝撲魚尾撲得不亦樂乎,虞半白收起了尾巴,她還沒收起貪玩的性子,跟着尾巴收起的方向一撲。
虞半白手疾眼快,一掌蓋住裴姝的臉:“裴柳驚小狐貍,我們需要談談。”
裴姝還是本形,而狐貍的臉只有巴掌那般大,虞半白用一只手就控住了裴姝。
裴姝把前爪搭在虞半白手腕上,臉從掌心裏蹭了出來,閃着眼睛,問:“要談什麽呀?”
虞半白欲放下裴姝好好談話,但裴姝的臉上還泌着興奮,只怕一放下來就會往他衣裏鑽,索性捏住裴姝脖頸上的肉,将她拎了起來:“談一談我們的身份。”
虞半白低咳幾聲,先報出自己的身份:“我是泉先,南海來的泉先,姓虞,名半白,字子魚。”
“蛋白?”裴姝耳岔,把半聽成了蛋,咂咂嘴,“魚蛋?”
“是半白。”虞半白字音清楚,重說一遍自己的名。
裴姝嘿記了。
“我是狐貍精,漢州來的狐貍精,姓裴,名姝。” 身份都敗露了,一個名字沒什麽可隐瞞的了,裴姝如今一點也不覺害怕,直言道出自己是狐貍精。
世人聞狐貍精三個字總會色變,裴姝趕忙補充一句,希望虞半白能放下驚恐:“但不和蘇娘娘一樣,我只是一只愛吃魚的狐貍精,你不用怕我,我不殺人的。”
裴姝殺不殺人都和虞半白沒有一掐關系,因他是一只泉先。
虞半白牽筋縮脈,沉吟了片刻,才說:“你我都不是人,如今互相坦白了身份,以後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萬不可讓第三個人知道我們的身份,否則都得死。”
“我爹爹也這般說。”裴姝骨都了一張嘴,揭自己的短,“會被人抓去燒的,我最怕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