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叁拾柒·無奈通本名(3)

人人皆知精怪怕火,而裴姝再言自己怕火,似怕別人不知道她耐不住火燒。

裴姝揭了自己的短,還要問虞半白之短:“子魚公子,那你怕什麽呢?”

“什麽也不怕,我不是精怪。”虞半白嘴角一抽,他才不會把自己怕的東西與人說。

“啊,真好。”裴姝向虞半白透去一道羨慕的眼光,“不過精怪也不錯,歲久可以成仙呢。”

但能不能成仙,于裴姝來說并不重要,只要爹娘在身邊,做只被神仙瞧不上的精怪也無妨。

話扯得有些遠了,天色不早,虞半白打帳回胭脂鋪裏,被燙傷的魚尾不能再耽擱了,得回去清理一番,他放下裴姝,促裴姝變回人形。

裴姝四爪落地就成人,蹲在地上,看着虞半白。

虞半白被看得不自在,眼珠子斜斜,管着牆上的挂畫,說:“總之今日的事情,你知我知,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可是我想告訴我的爹爹和阿娘。”裴姝起身,拿來冊子和筆,翻開新的一頁,拿着未蘸墨的筆在上面畫了畫:“我想寫下來,寫下來可以嗎?”

裴姝手中拿的是一支湖筆。

這支湖筆她用了許久,用到炸毛了也不舍得換。 筆未蘸墨,毛更炸了,筆尖還炸得分成了兩半。

這是爹爹裴焱在漢州為理時,府衙裏的錄事周巡送給她的筆。

裴焱管周巡叫翁翁,裴姝亦管周巡叫翁翁。裴姝愛好用筆紙記下瑣事,周巡知道了,便送了她這只湖筆。

周巡待裴姝極好,可他是凡人,沒有無窮無盡的日子,到了牙落鬓夾星的一百齡,便被七爺八爺帶到另一個世界去了。

裴姝哭了許久,一直把這份好記在心裏,也時不時會懷念起這份好,來揚州的時候,不忘攜帶這只湖筆。

裴姝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虞半白心裏已有十二分的憐惜,拒絕的話說不出口:“那、那你不要告訴爹娘以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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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虞半白的允許,裴姝跑去桌上蘸墨寫字:

爹爹、阿娘,世上果有泉先,今日見之,其尾甚美,姝兒欲食之。

手寫着字,裴姝朝虞半白的方向看去,若有所思,嘆了聲氣後又寫下三個字:但不能。

最後一個字寫完,裴姝合上冊子,為不能吃眼前的大魚尾而感到十分惋惜。

虞半白被裴姝這一道目光和一聲莫名的嘆氣聲弄得心慌意亂,一使勁起身爬上輪椅,要回胭脂鋪,一個人靜靜地平緩心情。

剛把輪椅轉到門首,虞蠻蠻姍姍地從外頭回來,遮了他的路:“你們是吃飽了嗎?”不等虞半白開口,她捋起袖子,繞過虞半白就要洗碗。

兩只袖子捋至臂彎,但見桌上的飯菜,只動了幾口,地上還灑了一些湯水,虞蠻蠻感到奇怪,端起一盤蝦油豆腐香珠豆,問:“你們怎麽都沒吃多少啊?倒掉好可惜。”

“诶,不要倒掉。有些留着明日餾一下還能吃,有些不能過夜,可以給外頭的貓兒狗兒吃。” 裴姝喉急,放下冊子和筆走過去,把桌上的菜都留了起來,不敢浪費食物。

離開香魚鋪前,虞半白聽到裴姝這番話,不禁扭過頭去,收拾飯桌的一瞬間,裴姝又變成了那個舉止溫婉的姑娘,完全沒有一點精怪該有的樣子了。

說變就變,比天氣還難捉摸。虞半白收回目光,回到胭脂鋪。

裴姝把一些不能過夜的菜倒進一個大盆子裏,而後把盆放到門首處。不多久,一群貓兒狗兒被飯菜的香味給引了過來。

虞蠻蠻的手腳靈活,收拾了空盤到後邊去洗。

虞蠻蠻對洗碗之事熟悉如流,但她的舉止狀貌,活潑無倫,不像是做過仆隸的,裴姝問:“你的夫君常讓你洗碗嗎?”

“沒有呢。”虞蠻蠻兩眼不轉,仔細地洗去盤上的油水,“我常在喬姐姐家洗碗,因為喬姐姐會給我做許多許多饅頭,蒼遲哥哥說我是拖狗皮,我不想坐實這個稱呼,所以會主動洗碗。”

“好吧。”裴姝對蒼遲這個名字有點印象,忘了在哪兒聽過,不是重要的事情,裴姝沒有多想,給虞蠻蠻拂了一張床,另外買了十個饅頭給她當晚飯。

洗完碗後看到熱乎乎的饅頭,虞蠻蠻感動得眼淚鼻涕一齊流:“裴妹妹你真好,和喬姐姐一樣好,我的夫君只會在惹我生氣的時候給我買饅頭,嗚嗚嗚,買了還不直接給我,要把我釣出來才給我吃,嗚嗚嗚……”

裴姝聽着不是滋味,安慰虞蠻蠻,道:“你那夫君,可真是個壞蛋,日後受了委屈,你就來尋我,我幫你教訓他。”

“好。”虞蠻蠻抹去臉上的淚水,到一邊去吃饅頭了。

......

小鶴子一心要吃糖,回東海的途中路過了糖鋪,死活不肯走了:“買一點,就買一點!”

“不行!”蒼遲拽着小鶴子走,“會變胖!”

蒼遲的手勁大,一拽,小鶴子踉跄随行,但她不甘心,猴上一棵樹去:“蠻蠻姑娘現在的臉皮也越來越厚了呢,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在拐着彎罵我?”蒼遲聽出小鶴子的話意了。

“我不知道啊。”小鶴子眼垂垂,裝無辜,“我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而已。蒼遲哥哥,你就給我買一顆糖。”

“不買不買。”小鶴子猴在樹上不走,蒼遲張個眼慢,噴青火吓她,“哼,我把樹燒了我看你走不走。”

“阿耶!”青火勢舊獨猛,只需一小團,樹則成灰,小鶴子驚嘬嘬跳下了樹,欲哭無淚跟在蒼遲身後。

走到觀音嘴兒,腳下有一個足有一折深水坑,小鶴子起了壞心思,停下腳,指着渾濁不清的水坑說:“蒼遲哥哥,裏頭好像有閃閃發光的銀子。”

蒼遲表面看似個秀才耍,其實是一條窮瘋了的龍,油鍋裏還要撈出花來,聞銀變色,彎下腰,把臉湊近水坑裏,運慧眼觀,裏頭除了泥就是石頭。

見不到有白花花的東西,着急了,忙問:“哪兒呢?哪兒呢?”

“就在裏頭啊,蒼遲哥哥你短視了嗎?再湊近一些。”小鶴子掩嘴竊笑。

蒼遲把頭低了幾分,睜大眼睛,努力尋銀子,還是沒看到,但看到一只肉乎乎的腿下死勁兒地踩水坑。

又聽頭上傳來“哈”的一聲,青黃帶泥的水濺了半尺高,全濺到他的臉、脖子、胸口上。

“讓你不給我買糖,嘿嘿。”始作俑者小鶴子捧着肚皮笑得前仰後合,笑聲清朗,趁蒼遲還沒反應過來,虎急急吹哨呼來白白胖胖的信天翁,一起溜之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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