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肆拾壹·叩宅摸魚尾

聽到這句話,小鶴子轉醒,憋足一口氣,扭動着身子,使勁從石頭裏掙了出來。

小鶴子從石頭裏出來了,和石頭摩擦過了臉頰,破了一些皮,但性命無憂,蒼小六和蒼小七破涕而笑,連蒼遲都松了一口氣。

只有裴姝,眼裏黯淡,閃過一絲失落之色,她忽覺自己為了一條魚,詐熟與蒼遲說話,人品好龌龊,說聲抱歉,擡袖掩着面小跑回香魚鋪。

雲欺雪,天若海,天氣何等晴明,裴姝沒有想開鋪迎客的念頭,她只想看虞半白的尾巴。

胭脂鋪裏來了許多新的客人,裴姝壓住蠢蠢欲動的心,自言自語:“還是晚些時候再去胭脂鋪裏吧。”她關上門,坐到樹下,捧着腮頰,屈着腿,幹相思虞半白的尾巴去了。

虞蠻蠻紅着臉蛋從房裏走出來,剛睡醒,頭發飛蓬,眼睛迷離,腦子裏一片空白,一時不知自己為何會在這裏。看到裴姝,她覺得陌生,眯着眼睛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裴姝是誰。

裴姝去買海帶的時候就手買了饅頭,見虞蠻蠻醒來,把饅頭遞過去,說:“洗漱完便去吃吧。”

饅頭有餘溫,裴姝買的饅頭又大又香,虞蠻蠻洗漱之後捧起來聞了又聞,頻吞唾沫,做出一欲吃不吃的模樣。

虞蠻蠻最終沒有吃饅頭,她把饅頭還了回去,撒腼腆道:“裴妹妹,明日我幹女兒過生辰,我想給她買點禮物,可是沒有銀子,今日我就不吃饅頭了,你可以将饅頭折成銀子給我嗎?然後我明日也不能來洗碗了,我得去陪她過生辰。”

虞蠻蠻舍不得美味的饅頭,說話時,眼睛還直勾勾地盯着手裏的饅頭。

虞蠻蠻的小心翼翼,裴姝看在眼裏,心下十分憐她在夫家遭受了傷害,連與人說話時眼睛都不敢擡起來,只敢管着地面出神。

裴姝曾在話本裏看過一句話,裏頭說道賢妻要知好歹,戲個向順。

裴焱看了卻道這是些渾話,常與裴姝道:“合着姑娘們的阿娘在鬼門關走一遭,辛辛苦苦生下的姑娘,就是要在人面前知好歹,懂向順的?不論是在嚴君膝下做閨女,還是蓋上紅蓋頭為人妻,不該受的委屈就不該忍氣吞聲。”

成婚之後,妻卑微若蟻,還要照觑廚頭竈腦,那花燭下夫君嘴裏的甜言蜜語,不過是遙指空中雁做羹,不值一分銀。

裴姝悲感交集,愈發心疼虞蠻蠻,愈發痛恨虞蠻蠻的夫君,但不好現于形色,只能暗恨而已。她未接過饅頭,駁駁劣劣,從袋裏掏出一金,放在虞蠻蠻的手心上:“你是香魚鋪的趁工,人身是自由的,既然這段時日離了夫君,就不必如此戰戰兢兢。這一金與你買禮物,饅頭你也吃了吧,我不吃饅頭,你不吃也就沒人吃了。”

“謝謝裴妹妹。”虞蠻蠻嗚咽有聲起來,吃完了饅頭,袖着一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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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蠻蠻走後不久,祢衡來到了胭脂鋪,那會兒裴姝還在幹相思虞半白的大尾巴,祢衡不打招呼,抱着大掃帚,鬼鬼祟祟與裴姝咬耳朵:“明日要下雨,胭脂鋪定會開門,柳驚姑娘你早些去胭脂鋪,午時風雨加大,大到寸步難行,到時候柳驚姑娘就可以和虞公子獨處了。”

祢衡咬完耳朵,重重地點了點頭,留下一臉茫然的裴姝就離開。

裴姝雲裏霧裏,但記住了祢衡的話,明日要早點去胭脂鋪。她本想等彩霞照空時去找虞半白,不期虞半白在正午時關了門,之後當日的兩扇門不曾開一條縫隙。

魚尾近在咫尺,卻摸不得,裴姝心癢得怪難受,又是一夜難眠。

雞鳴時,窗邊閃過一陣風,風聲過處,落下小雨來。裴姝起來盥洗,用過早飯,就坐在窗邊望胭脂鋪。

雨不曾停,緊一陣慢一陣地落下,夏之雨,悶熱無比,令骨頭沉沉。

“胭脂鋪的小幫工,竟識晴雨呢。”裴姝站起身來,舒頸伸腰,活絡一番骨頭。就在這時,胭脂鋪開門了,裴姝喜出望外,背上魚包,打着傘走過去,但有人先她一步到了胭脂鋪。

是昨日來買美肌面脂的男子,他仍是昨日的打扮,手裏牽着一個臉上生滿了一些小疙瘩的婦人,一進鋪,扯了嗓子大喊大叫,向虞半白索要銀子:“我媳婦兒昨日用了你的面脂,今日臉上就成這般模樣了,虞公子,這你得賠銀子吧。”

眼前的男子嘴裏造出些無端話來,原來昨日并不是要什麽美肌面脂,而是要訛他的銀子,虞半白了然了,好個龌龊的詭計,他沉下臉,抹一眼那名女子的臉後,臉更沉了。

女子的臉生有疙瘩不說,還紅腫不堪,站在男子身邊,雙手不停撓着臉,虞半白陰笑一聲,眉眼還是那個眉眼,但沒有了往日的溫柔氣:“公子為一點錢財,讓一個姑娘的臉,毀成如此,呵,真是窩囊。”

虞半白的話刺激到了男子,男子早有準備,從腰裏拿出一把小刀,刀尖照着虞半白,他二目圓睜,雙眉倒豎,怒道:“虞公子是想推脫責任嗎?今日不給銀子,我讓你的臉生滿褶皺。”

刀尖冷光直射進虞半白的眼中,看着刀尖離自己的臉越來越近,虞半白不躲也不慌,平靜地看着男子。

男子只要銀子,并沒有膽子傷人,虞半白氣度從容,有一片寒光罩體,沒有被吓詐到,如此他銳氣一挫,可撲撲膽戰心驚,見舊獨勢不好,握刀的手抖了一下。

只這一抖,斜刺裏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控住了他的手腕,向上折起。

“你怎能拿刀向人!”裴姝來到胭脂鋪時,正巧聽到了男子說的最後一句話,她甩了甩傘上的雨珠,将傘收起戤在牆壁上後,一個箭步就到虞半白面前來。

“疼疼疼!”裴姝氣力大,男子喊叫連天,因疼而握不穩刀子,刀子直直垂落。

眼看刀子要紮到虞半白的尾巴上,裴姝大驚失色,着忙之際,一腳踹上虞半白的輪椅,底發腳力,把他踹到一邊去。

虞半白受了裴姝的一腳,連人帶輪椅,滑到了角落裏。

這時他又聽到男子的一聲慘叫,回頭一看,原是男子欲反抗,裴姝反應極快,屈膝一頂,頂上他小腹,再摁住他的肩膀,将他撂倒在地,如此還不作罷,一只拳頭如雨點般紛紛打到他的背上:“你是壞人,所以該打。”

男子完全不是裴姝的個兒,嘴臉揾在地上苦苦求饒,裴姝哼一聲,放開男子,道:“日後你不可拿刀向人。”

“好好好。”男子連滾帶爬跑走了。

男子跑了,女子一人在胭脂鋪離不知所措,身肢兒沒處頓放,正要擡腳離開,虞半白出聲喊住她,交給她一瓶止癢祛疙瘩的藥脂:“姑娘,這個拿走吧,每日塗三次,皮膚若還瘙癢,便來這裏找我。”

“謝、謝謝。”女子接過藥脂,羞愧奔走。

趕走了壞人,裴姝拿出冊子,一字一字記下剛剛發生的事情。

虞半白愁眉不展,孜孜地觑着寫字的裴姝,問:“你是來看尾巴的嗎?”

裴姝害口碜,點點頭:“嗯,還想摸摸。”

裴姝自己出手相救,生扭得成他的救命恩人,合情給她摸一摸,虞半白好不願意,也只是苦臉一笑,道:“那你......先去去洗洗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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