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伍拾捌·(2)
六月的荷花在池塘裏盛開,朵朵粉白,那浮在水面的荷葉也綠得沁香。
四人落水,蹲在荷葉上的豆姑兒和瓜哥兒開始互喚對方發名兒:
“豆姑兒~”
“瓜哥兒~”
虞蠻蠻蹲下身,身體學青蛙的姿勢,還仿它們的慵懶的語調叫了一聲:“豆哥兒~”
豆姑兒和瓜哥兒不解其意,虞蠻蠻莞爾一笑,解釋:“豆哥舊獨兒就是你倆的碎小嘛,都那麽久了,你倆怎還不生呢?趕快生一群來叽裏呱啦。”
豆姑兒和瓜哥兒看傻子一樣看了一眼虞蠻蠻,轉個身,繼續互喚對方的名兒。
受了驚吓之後的魚,常短暫失憶,虞蠻蠻把蒼遲推進池塘後便什麽都記不得了,豆姑兒和瓜哥兒不搭理她,她覺得無趣,摘了一片大荷葉當雨具,坐上虞半白的輪椅離開:“這兒怎麽有輪椅呢,也好,讓腿歇息歇息吧。”
掉到池塘裏時,小鶴子曾想着變成一條鯉魚躲在荷花下來避開目露餓光的裴姝。哪能想到她前腳入水,裴姝後腳就來相救,于是兩顆頭顱在水裏來了親切的一撞。
小鶴子的頭比裴姝的大,這一撞,裴姝明顯吃了虧,暈得眼冒金星。
裴姝不谙水性,以人形落水,骨頭變得十分沉重,膝蓋屈不起,手臂也擡不動,她下意識就變成了狐貍之形。
小鶴子看到裴姝在自己面前變成了狐貍,口吐泡泡,當即吓翻了身,随後她變成一條随波逐流的翻肚鯉魚。
梢天的肚皮圓溜溜,仿佛裏頭要破出一條條靈活的小魚兒。
裴姝跳下來是為了救小鶴子,但小鶴子變成了一條胖魚,她一個高興,張嘴便咬上魚肚,銜在嘴裏不肯放,死活要把鯉魚一塊帶到上面去。
虞半白跳下來時看見裴姝嘴下銜着魚,揮舞前爪,拼命往上游,但因鯉魚太胖,不論怎麽努力也沒游上去。不谙水性,嘴銜胖魚,沒一會兒裴姝便乏力了,前爪不再揮舞,身子一點點往下沉。
“姝兒!”虞半白可不知自己如此親密地叫了裴姝,他八下裏憂愁,憂裴姝在水中待久了有什麽山高水低的,一個吸氣,腰腹加力,迅速游向裴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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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蒼遲掉到水裏來時,雙腿踩到了他的背上。
被蒼遲踩着背,虞半白也往下沉了。
今次蒼遲很無辜,走在虞蠻蠻左肩頭下,安安靜靜,低頭吃着從龍王廟拿來的糕點,不知發生了何事,就被虞蠻蠻推到水中救人。
到了水中他還雲裏霧裏的,這池塘裏不僅有青蛙豆姑兒和瓜哥兒,還有鯉魚、狐貍,以及一只不人也不魚的歪東西。
蒼遲沒禮貌,随意評價人,這讓喬紅熹知曉了,定會吃一頓毒打,但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條鯉魚是小鶴子,她被裴姝死死地咬着。
蒼遲能一眼認出裴姝嘴下的魚是小鶴子,沒什麽特別的原因,放眼整個揚州,能胖成像小鶴子這般模樣的恐怕找不出第二條。
“我的娘親诶。”蒼遲風風勢勢,先虞半白一步向裴姝游去,欲從狐嘴下救出小鶴子。
可裴姝把身上僅存的力氣都在了嘴巴上,若蠻力搶奪,小鶴子脆弱的肚子會被尖利的狐貍齒劃破。
別無法子,蒼遲只能捏住裴姝的耳朵往上游,先上了岸再想辦法。
就在這時虞半白悄無聲息,斜刺裏游來,從蒼遲手中搶過裴姝抱在懷裏,魚尾一甩,甩開蒼遲,延頸吸腹,優雅地游上了水面。
近距離看到虞半白閃閃發光的尾巴,蒼遲的眼睛酸疼了一下,他揉揉眼緩疼,随後銜着尾鳍游上了水面。
白狐的體型不大,裴姝才剛剛出幼,只比尋在路上見到貓兒大上一點,嘴裏的魚看着都比她大些,總之是一掌可托。虞半白一只手把裴姝舉高,一只手用了勁兒不停拍她的後背,把吃進肺裏的排出。
裴姝的前半身趴在虞半白的前臂上吐水。
吐了水,她剔開眼,甩一下毛發滴水珠子的尾巴表示感謝,而後和貓兒似的揣了前爪,自始至終不曾松齒,咬得腮頰發酸也不肯松。
“你......你好些了嗎?”裴姝醒來,虞半白的手腕偷勁兒拍了十餘下才停止。
裴姝未對,小雞啄米一樣點點頭,輕甩着回應。
第二次甩尾巴,尾巴上的水珠子甩了蒼遲半邊臉。
一出水面就被裴姝甩了一臉水,蒼遲暗罵今日好沒興,捋了臉管裴姝要口中的魚:“裴柳驚,這魚是我的,你還給我。”
“你不許兇她。”蒼遲的語氣兇,感到裴姝的身子顫抖了一下,虞半白收起手臂,微微側過身子。
蒼遲管狐貍叫裴柳驚,看來他也不是個尋常百姓,既然如此,虞半白并不擔憂自己是泉先的身份敗露了。
虞半白臉上的眼紗和頭上的雨帽,早已在入水時和他斷了關系。出了水面後蒼遲看清虞半白的臉,驚詫胭脂鋪裏的老板也非是一個常人,而是一條泉先。
揚州有龍,瓊州有泉先,在自己的地盤,蒼遲會怕一條沒有腿的泉先嗎?
泉先不過是綴着魚尾的低搭物件。
蒼遲搭足了架子,眼低低看人,二話不說,扳着虞半白的肩膀要把裴姝搶過來:“還我魚。”
虞半白屈手肘撞蒼遲:“君子動口不動手。”
“我不是君子,我就是小人。”蒼遲避開虞半白的手肘,旋腰到另一邊去抓裴姝,“快還我魚。”
“你比小人還小人。”虞半白手疾眼快,也旋了身,割舍的用身子來護裴姝,不讓蒼遲動裴姝一根毛發。
“那又如何。”
“小小人。”
“那又如何。”
争吵中,蒼遲和虞半白在水裏扭打成一團,不巧有人路過池塘,抹見池塘裏有兩名貌美的男子靠在一塊,擡袖遮住眼睛跑了:“光天化日之下,男男水中歡然相狎,真是傷風敗俗啊。”
虞半白分心護裴姝,在厮打中很快就處于下風了。
嗆了水,裴姝頭腦昏昏,只知道嘴裏的鯉魚很肥,有人來搶魚,她發出細微的嘶吼聲,弓起背脊,兩耳後貼,眼眯成縫,迅雷不及掩耳,她跳到蒼遲的肩膀上揮爪打他的頭。
拼盡全力保住鯉魚的裴姝,打完蒼遲的頭後,氣喘籲籲跳回到虞半白手臂裏閉目喘氣。
練過功夫的狐貍就是不一樣,爪子打得蒼遲的頭暈疼暈疼,被打的地方正是龍角生長的地方,龍角受到了狐貍爪的召喚,筍遇春雨似的,在虞半白眼皮子底下慢慢長出來。
“你是龍?”南海也有龍,虞半白見過幾次,腦袋上的角和蒼遲頭上長的角一模一樣。
豆姑兒和瓜哥兒好興致,離開荷葉,飛跳到蒼遲的龍爪上叽裏呱啦叫喚個不停。蒼遲捂着龍角,神色自若,道:“我不和你們多說廢話,你快讓她把魚還給我。”
“她自己抓的魚,怎麽就成你的了?不要臉。”龍又如何,虞半白一點也不害怕,不甘示弱,努目讪筋,“除非這魚開口說認識你,我就讓她還給你。”
虞半白的話音落,小鶴子清醒了,在裴姝嘴下淚不住行兒下,啞着聲音喊哥哥:“蒼遲哥哥,救救小鶴子。”
小鶴子的話音落,一道雷照着蒼遲的頭劈下。
蒼遲白白淨淨的一個人,被一道雷劈成了一個剛從黑泥裏出來的人似的,虞半白沒良心,噗嗤大笑:“喲,這龍角還能引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