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陸拾壹·傻傻分不清
裴姝來借袖睡一覺,虞半白支支吾吾沒有立即答應。
都說香魚鋪的老板裴柳驚是個臉皮薄薄的姑娘,但臉皮薄的人會大晚上來一個男子的屋裏頭?看來是無根傳聞。
下過雨後的空氣濕潤,抹了潤膚乳,皮膚上的毛竅黏糊糊不幹爽,虞半白便寬了衣裳躺在榻上納涼。裴姝擡眼看到一縷未着的虞半白,強打精神,從楎椸上叼來一件月白雲紋道袍,甩到榻上:“子魚公子你穿上衣裳,讓我睡一個時辰也行。”
說完裴姝暈乎乎前爪離地,揾不住要跳上榻。
她踩着地上的雨水過來,粉色的肉髒兮兮、濕噠噠,全然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一走地上留下朵灰不溜秋的花,虞半白見之犯潔疾,顏色大變:“等等,你的爪子得擦幹淨了才能上來。”
“好。”裴姝當虞半白答應了她借袖睡覺的事兒,坐在榻下等虞半白拿布來擦爪子。
虞半白穿上裴姝叼來的道袍,裏頭沒有穿任何衣裳,寬大的道袍穿在身上軟軟塌塌不成形,但他無暇去在意自己是美是醜了,下榻取來兩方軟帕,再打來一盆溫水,一方沾濕了軟帕就給裴姝擦爪,擦完拿幹帕子把殘留的水擦淨。
裴姝也配合虞半白,擦哪只爪子就擡拿一只,擦幹淨的那只爪子就搭在虞半白身上去。
擦前爪的時候,裴姝笑說:“爹爹說我的爪墊像一朵沾了紅水的花,子魚公子你說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虞半白敷衍回道。
裴姝應當澡過身子,毛發蓬松有香氣,虞半白把指甲也擦了一遍,才許裴姝上榻去:“幹淨了,你先上去吧。先說好了,你只能在我袖子裏睡,不能變成人形。”
“知道了。”上榻後裴姝趴在虞半白的枕頭上等待着。
虞半白洗了手後才上榻,裴姝說要在袖子裏睡覺,他便沒有脫下道袍,合上衣服,屁股才貼在榻上,裴姝叼着自己的枕一溜煙鑽進袖子裏,道聲晚安合眼就睡。
裴姝的身上翕翕發熱,虞半白探一探她的額頭,熱似一個火爐,不由替她擔心:“你吃藥了嗎?”
“吃了。”裴姝嗡聲回,“天亮就會好起來。”
袖子裏頭睡着狐貍,虞半白一夜難眠,怕自己在睡夢中翻身把她壓斷了氣,也怕她的熱不退,把腦子燒迷糊了。一直處于半睡半醒的轉頭,至東方拔白才撐不住去會周公。
Advertisement
睡得不酣,虞半白總感覺有蟲子在胸口上游走,也感覺有一塊石頭壓在身上,剔開眼一看,看到裴姝變成了人形睡在身側,就如同上了斷頭臺,驚得做不出聲。
昨日說的母兒,她又沒有遵守。
裴姝拿虞半白的肩膀作枕,冰涼的手鑽入衣內,撫虞半白的的胸乳取暖,她還在睡夢中,不知夢見了什麽,腮頰粉若桃,嘴邊笑痕宛然。
這雙手不似尋常姑娘家的手那般嬌嫩細膩,而是粗糙生有浮皮和繭子,撫上來就和刷子掃過胸口一樣,癢得虞半白倒吸一口寡氣,還得屏住呼吸來抑笑。
猜不準裴姝是有意思撫摸還是無意撫摸,說是無意撫摸,可食指偏偏點着發硬的乳端,但說是有意撫摸,其餘四指卻無力地搭在邊上。
一夜之後上半身都被裴姝摸了,虞半白忍着淚水,捏住裴姝的手腕,把她的手從衣內抽出來,避免待會來個四目相對,他放輕動作起了身。明明他才是這裏的主,卻要做賊似的去天井洗漱。
原以為裴姝過一兩個時辰就會醒來,卻不料她睡了一個白日,叫之不應,推之不動。
“不會是死了吧……”虞半白還以為她嗚呼了,冷汗狂下,出一指去鼻下探氣息,探得氣息均勻有力才放下心,轉而去探她額頭只冷熱,不冷不熱剛剛好,看來熱也退了。
身上的熱退去,身子偏虛,故而會嗜睡,虞半白隔半個時辰來看一眼,其餘的時辰都在前店裏招呼打勾脂粉的姑娘。
小鶴子今日沒有來,祢衡也沒有來,這都在虞半白的意料之中。身份敗露了,再相見只會大眼瞪小眼。
但虞半白不知道的是小鶴子睡了一覺後就忘了自己身份敗露的事兒了,舊獨洗漱以後高高興興,別了喬紅熹騎上魚鷹就要去上番,還是蒼遲在一旁提醒了她才想起來:“诶,你現在去的話,會變成盤裏的柳驚魚。”
小鶴子這才想起昨日之事,哭喪着臉,抱着一顆西瓜去海裏漂浮。
她不是為自己身份敗露而傷心害怕,而是想起來伏雙的話了。
伏雙那日說城外有一條好大的魚,尾巴和芭蕉葉一樣大,頭也比她的大,這條魚原來指的是虞半白,可虞半白的頭哪裏有她的大。
終究這世上只有她的頭大如盆吧。
“我頭大,但也挺好的。”小鶴子抱着西瓜漂浮在海中,海水冰涼,在海水裏浸泡一會兒,裏頭的果肉就會變得爽脆。
傷心歸傷心,肚子餓了還是得吃,在水裏漂浮了半個時辰,小鶴子抱着冰涼的西瓜游上海次,拿刀子給西瓜開了一個口,坐在樹陰下用勺子一口一口挖着吃。
每一口淡紅的汁水滑過喉嚨,傷心和煩惱就減少一分。
半顆西瓜落肚後小鶴子又和從前那樣活潑了。
一個白日裏看不到裴姝,魚鷹急紅了眼,當金烏收起強烈的光,晚霞在山頭盛放,它們破了胭脂鋪的門來找裴姝。
牡魚鷹疑虞半白殺了裴姝,進門就用嘴啄他的腦袋,虞半白叫聲凄慘,指着一扇門說:“在裏頭睡着呢。”
牝魚鷹則順着虞半白指的方向飛去,看到裴姝安然無恙,旋而飛出來,合牡魚鷹溜個眼色。牡魚鷹這才作罷,收了翅膀去裏頭看裴姝。
魚鷹屬猛禽類,嘴巴啄幾下,虞半白梳好的頭發登時亂成一團了,再加上他頭發微鬈,亂起來更像是一團雜草,持鏡一照,和叫花子似的,他趕緊拿來梳子把頭發梳整齊,最後帶上網巾。
魚鷹合力把裴姝從夢中叫起來,要帶着她回香魚鋪裏睡覺。
裴姝迷迷糊糊從榻裏起來,明明熱已退,那臉蛋卻似桃花含露,走一步膝蓋屈一下,頹然不起,不能動履 。
那麽無力,瞧起來不像是大病初愈,更像是怪病淹留未去。
虞半白走過去,擔憂地問:“你的身子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