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善後

黎辰踩住金拿着刀片的那只手,身體微不可見地晃了晃,像是低血糖一樣暈乎乎的。

他從前也沒有像這樣地主動地釋放過攻擊信息素,饒是他也覺得釋放攻擊信息素消耗也有些大了。

可是黎辰不知道的是,能釋放攻擊素并精準指定攻擊對象已經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一件事了,帝國史上能做到這樣的雄蟲也屈指可數,更別提他還是在沒經受過任何訓練的情況下。

他逐漸收起了自己的信息素。

看着立刻圍上來的銀河衆人,黎辰也歇了逃跑的心思,愛怎麽樣怎麽樣吧。

兜兜轉轉費了那麽多勁,還是回來了。

躺地上的那幾個雌蟲統統被銀河部下控制住,武器悉數被收管起來了。黎辰自從釋放完信息素,身體覺得有些疲憊,幹脆就坐在了地上。

那群雌蟲剛剛在地上掙紮的時候,想必把地板擦得很幹淨。

黎辰兩手撐在身後,就這樣仰頭看着時禹疾步朝他走來,也不再做任何動作。

脖頸上的傷口還沒止血,黎辰竟也還有心思去分析時禹的面部表情。

眉頭緊皺,面容冷肅,看起來就一副氣得不輕的樣子,臉都氣得發白。

是因為什麽生氣呢?

因為自己作為他們和帝國交易的人質,欺騙他之後逃跑了?

事實跟黎辰想象的完全相反。

誰也不知道時禹此刻心裏泛起多大的驚濤駭浪。看到黎辰半脖子血的那一刻,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涼了一半,握緊了拳頭依然止不住地顫抖。

後怕,随後而來的就是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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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他們都說時禹你,就是個冷心冷性的蟲,任何事似乎都不能讓你心裏泛起一絲波瀾。

他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

他曾經靠着這份冷酷,斬殺了一個又一個的變異種,擊斃了一個又一個的帝國入侵者。目睹自己的戰友接連倒下,也能堅定不移地在血山血海中繼續戰鬥。

靠着這份冷酷,一步一步從普通雌蟲爬上高位。

也是這份冷酷,被帝國選中,他成為了“銀河”的老大。

卻沒想到他在某一天也會體會到這種快要将他吞噬殆盡的憤怒,刺目的紅,在那個即便遭遇綁架也永遠幹幹淨淨、優雅淡定的雄蟲身上,變成了一團火,将他冰冷的血液燃至沸騰。

卻礙于在雄蟲的面前,怒而不發。

“全都押下去,等候命令。”飽含怒氣的聲音,令在場所有的雌蟲都頭皮一麻。

他輕輕蹲在黎辰面前,低下頭,伸手觸到了黎辰的血,燙得他不知所措。

本以為是放他自由……想的是,帝國範圍內,雄蟲在哪裏都不會過得太差。

剛走到停靠港大廳時,他還在想,黎辰此刻會在哪裏,又在做什麽,會不會去吃蜜王雪花果,戴上日光墨鏡又是怎麽樣的呢。

結果……

他看着明明血浸透了整個衣襟的血仍然一臉無所謂的黎辰,心想,這只雄蟲跟他見過的任何一只都不一樣。

若是其他雄蟲遭遇這種事情,早就吓得花容失色,指着自己的傷口泫然欲泣了,因為大部分雄蟲自出生起就遭到十分嚴密的保護關愛。

而這只雄蟲,卻像是走了另一個極端。

就像是即便有蟲沖上去劃了他一刀,他也只是會把那蟲一腳踹到一邊,然後繼續向前走去。

他不會為自己委屈,不會悲傷,也不會憤怒。

像是習慣被傷害,亦或是對自己滿不在乎。

黎辰不知為何,居然感受到了此刻,面前這只雌蟲的深重的情緒。他們之間似乎隐隐産生某種聯系。

黎辰只有在那次星船上釋放信息素時有這種感受,那時信息素像是他的某種感官一般,提供給他獲取到的信息。

讓他當時分明沒看到任何東西,卻生生被惹得心跳加速。

也許是此刻時禹的情緒太過強烈,那種聯系告訴他,這只雌蟲在傷心。

某些複雜的情感黎辰無法解析,他只知道這只雌蟲其實在傷心。

他不明白為什麽,卻像過去十幾年那樣,本能地逃避所有情感,拒絕去感受和深究任何東西。

只是面前那顆頂着一頭柔順金發的腦袋,幾根發絲蹭到了他的下巴,讓黎辰覺得十分不自在,伸手抓住了時禹的手指攏到一起。

又沖時禹身後的迪恩說道:“嘿,他是這裏的工作蟲,跟那群雌蟲不是一夥的。”

迪恩“哦”了一聲,聽話地放開了鉗制住尼克森的手。

黎辰轉回頭,發現時禹正愣愣地盯着手指看,才意識到自己還抓着人家的手。他抓着時禹的幾根手指,空出大拇指來,抹掉時禹食指上沾的血,繼而假裝自然地松開了。

“‘銀河號’上有炸彈,具體在哪我不知道。”黎辰說。

時禹也不多問,輕輕道:“好,交給我。我先送你去醫療艙。”

“醫療艙,我們這裏的醫療艙就在那邊!”尼克森激動起來,像是終于找到了自己能幫上忙的地方,也不在乎這群手上都有前沿高端武器的是什麽人,“我帶你們去!”

“還有,閣下……”他竟是眼眶泛紅,靠着一條腿支撐,深深給黎辰鞠了一躬,“謝謝您的救命之恩。”

黎辰無法接受這一感謝,本身就是他連累的尼克森,“應該是我對不起你才對。”

“不……不是,是你保護……”

黎辰沒讓他說完,他這輩子也沒經歷過這種互相道謝道歉的場面,有點受不了:“好了,你趕緊去醫療艙吧,我這小傷,去什麽。”

話音剛落,林不知道從哪裏推來兩輛輪椅,時禹不由分說把黎辰按在輪椅上,把兩位負傷蟲疾速推到了停靠港的自備醫療艙處。

快得讓黎辰都沒反應過來,這輪椅都要擦出火星子來了吧……

他的傷其實不重,傷口并不是很深,流的血多看起來吓人罷了。

呆在醫療艙的冰涼的液體裏,沒過多久,他就感覺自己的傷口正在加速愈合,導致脖子那裏特別特別癢,不太舒服。

于是黎辰果斷按掉醫療艙的開關,自己從醫療艙裏出來了,

脖子上的傷還有一條淺淺的血色痕跡。

他走出來沒看到時禹,只看到林他們等在門口,一個個肩背舒展,精瘦而富有力量感,像是每一分肌肉都被壓實打強過,在危機時刻可以爆發出最強大的力量。

他盯着看了一會兒,林以為他在找時禹,便說道:“對于那夥蟲的審訊已經結束了,都是蜂王的下屬。我們的行跡本來是不可能被追蹤到的,可……總之現在時禹去抓叛徒了。”

林沒說出口的是,那些蟲的下場非常慘,非常慘。

黎辰“哦”了一聲。叛徒?這一叛徒的出現又跟黎辰的猜想有分歧了。

一只雌蟲走過來,并腳挺胸:“報……呃嗯,炸彈已經拆除了。”

黎辰的視線悠悠移向一邊,像是沒注意到什麽似的。

據林說時禹開着“銀河”追叛徒去了,于是黎辰等人只能暫時呆在停靠港的休息室內休息。

今天發生在停泊艙門口的惡□□情并沒有鬧大,外面的秩序一如往常。

不知道他們是以一種什麽樣的方式把這件事壓了下來,也不知道他們是在哪裏,如何做的審訊,到哪裏去抓叛徒。

黎辰只知道,過了一天一夜後到達休息室的時禹,看起來像是經歷了一場激烈戰鬥。

他高挺的鼻梁處還殘留着一抹血跡,袖口染上了滴滴血點,被他撸到了手肘處,衣服最兩顆口子似乎被撕扯開了,露出小半粉白胸膛,上下起伏不定。

時禹似乎沒想到一走進休息室就會看到黎辰,他胸膛上下起伏着,克制地停住了腳步,站在離黎辰幾步遠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麽,明明自己駕駛銀河連續進行那麽多次空間躍遷只是為了想見到他,卻在見到他那一刻,不敢再多靠近。

這只雄蟲不喜歡被接近,也不喜歡被觸碰,他低着頭克制地想,黎辰之前的每一個躲避的小動作,時禹都記得。

“你的傷怎麽樣?”時禹問他。

“愈合了。”黎辰擡起頭,指了指他那個已經愈合的傷口,現在已經只有淡淡的一抹肉色痕跡。

時禹猶豫了半響,剛戰鬥完的眼眸熾熱而明亮地看着黎辰:“當時……既然走了,又為什麽回來。因為炸彈嗎?”

“我做事從來都不會去想為什麽。”黎辰悠悠地走過去,很随意地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

時禹注意到黎辰在他面前的狀态突然變得放松且自然,沒有了以往時刻警惕着的感覺。

黎辰打量了他片刻,抽了一張紙巾遞給時禹,示意他擦擦鼻子上的血。

時禹沉默地接過紙巾,只是一下星船就迫切地想要看看黎辰的傷怎麽樣了,以至于連鏡子都來不及照。想到剛才臉上還蘸着血就被黎辰看到了,內心有一些懊惱。

銀河其他人聽到動靜也陸陸續續地走了出來。林上前給了時禹一個擁抱,“嘿,怎麽樣。”

“處理了。”時禹說。

室內又陷入寂靜。

黎辰觀察了這群人一圈,往後一仰,懶散地靠在沙發靠背上,終于說出藏在心裏很久的猜測,“你們——不是星盜吧?”

沒蟲敢輕易回答這個問題。

其實一開始時禹他們并不想暴露身份,但經過這一次,黎辰逃跑又因為得知銀河號上有炸彈的事情返回來,相信誰也不會想隐瞞這位漂亮機勇的雄蟲了,怎麽說也是他救了“銀河”全體那麽多條命。

再說,他們對待黎辰的态度已經足夠異常了,這還有什麽瞞下去的必要呢。

但沒等時禹做出什麽回答,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了:“時禹!!!?”

他們齊齊看向聲音的來源,黎辰認出來那是之前在大廳裏和他搭讪的艾薩克。

艾薩克站在休息室門口,此刻大驚失色地看着時禹一夥人:“你……你怎麽敢到這裏來!”他又轉向林,震驚道:“林,當初你退出軍團,就是為了跟随時禹做這種事情嗎!”

“時禹……”艾薩克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你實在是太過分了!當初你因罪被帝國判處三十年刑罰,我和兄弟們都很傷心,林這小子因為擔心你三天不吃不喝不睡。後來你逃獄的事情一出,他更是悲傷到直接退出軍團!”

“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利用他對你的兄弟情誼,讓他也走上這條不歸路呢???”

艾薩克看到黎辰,往後退了幾步,表情變得更為驚悚,“你們甚至……做出這種威脅雄蟲的事情來!!!自首吧,時禹,這是作為兄弟最後的忠告。”

黎辰;?

作者有話說:

以後的更新時間不出意外的話是除星期三以外日更哦,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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