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腹部

這場戰役實際上讓霧色損失慘重。

而最讓桑今感到疑惑不解的是最開始銀河是如何精準定位到他們到底處于哪個星球之上的。盡管他們背靠帝國, 掌握着帝國最優秀的技術裝備, 也不是說能定位就定位的,不然這麽多年星盜早就被剿清了。

他自然不蠢,蘭謝的倒戈在他的意料之內,畢竟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麽情誼, 只有利益相關。當更大的利益出現之時, 他必定會倒向另一邊。

可是在與蘭謝的交往過程中,他一向小心翼翼從未洩露任何信息。

排除蘭謝那邊的可能性, 他的霧色號內,會不會也有雌蟲當了叛徒呢?

一輪又一輪的雌蟲被拉進審訊室,那些都是在戰前有機會往外洩露消息的雌蟲。

黎辰被帶着走入主艙, 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 主艙前方就是駕駛艙所在的部位, 并且之間相隔的一層是透明材質的牆體。星船上這樣的設計一般是方便于統帥在主艙觀察駕駛和外部情況, 更好地指揮作戰,而現在黎辰坐在主艙, 卻沒辦法從這邊看到外部的場景。

也許是用了什麽特殊手段,黎辰想, 只有駕駛艙的雌蟲才能看到外面。

而那只正在駕駛的蟲, 他的動作……黎辰微不可見眯了眯眼, 這只雌蟲的駕駛操作很像是步入星船的降落軌道。

霧色號大概是要降落了,他們不可能經歷完一場戰鬥不補充能源。

這是一個機會。

桑今的嘴角劃過一絲笑,看着腳下幾只渾身上下鮮血淋漓的雌蟲, 疼痛難忍而只能倒在地上微微抽搐。轉頭看向了坐在自己身旁的黎辰, 問道:“怎麽樣?閣下, 時禹那只雌蟲, 難道從未和您說過任何情報嗎, 這裏有沒有雌蟲您覺得眼熟,或者說……名字您覺得熟悉的?”

黎辰嗤笑了一聲:“叫我來就為了看這個?”他仔細打量了下:“都不認識。”

“換下一批。”桑今說。

站在桑今旁邊的幾只強壯雌蟲走了出來,将那幾只倒在地上的雌蟲都拖了下去。

“對了,泰特,你去拿一支治愈劑,給我們的——閣下治治傷。”好端端一個“閣下”被他說得千回百轉,極盡暧昧。

“是,老大。”

那只名叫泰特的雌蟲明顯是桑今親近看重的下屬,不僅站得離桑今最近,其他雌蟲看向他的目光都隐隐帶着服從和敬畏。桑今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麽,忽略了身旁黎辰的眼神在聽到“泰特”這個名字,就變了一瞬。

黎辰看着遠走的泰特,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

看了一下午的各種各樣凄慘的雌蟲,黎辰終于被送回了自己房間。明明已經頗感不适了,桑今依然要強迫他盯着看,一遍又一遍問他有沒有印象。不知道這是“毒蛇”的什麽惡趣味還是在這威懾他呢。

桑今如今在抓叛徒,想知道是誰洩露了他們的位置。

而那個泰特……黎辰思及此,不自覺撚着手指,他曾經在銀河的會議上聽過這個名字。蘭謝所謂的那個“棋子”,不就是他嗎。

當初蘭謝放了顆定位器在霧色的人身上,沒等他們到達指定位點,定位器信號就已經消失。當時他們猜測過是否是定位器被發現了,而以桑今目前的情況來看,定位器也許被發現了,但是他并不知道這件事。

看來,這件事被瞞報了。

——

“你倒是瞞了不少東西。”林手裏把玩着一個流光溢彩的淺紫色寶石,遞給了時禹。

這是杜蘭特從星船一個隐蔽的艙室中翻出來的,一個手掌大的寶石也僅僅是那個艙室中的冰山一角,一箱又一箱的珠寶奇珍,全都堆在那一個小小艙室裏,拿出去都能換上一兩個星球。

“這幾箱……都是,都是桑今給的。”杜蘭特哆哆嗦嗦地垂下頭,銀河已經脫離帝國,帝國法律再也無法約束他們,如今自己的命完全被拿捏在這一夥瘋子手中,這才終于體會到切身的恐懼,自己曾經所有的權力威望都不再存在……

而自己曾經欺壓過的時禹……杜蘭特小心翼翼地朝上看了一眼,只看到這名雌蟲又從寶箱裏拿起了一枚帕拉伊巴水晶,面無表情地盯着看,嘴角平直,面容蒼白無色,像是心情極差下一秒就要拿自己開刀。

“你還承諾了什麽事情,他會給你這麽多報酬?”時禹掃了眼這幾大箱的東西。

杜蘭特抖了一下:“真的沒有了,我還能幫他什麽……他本來沒有想給我這麽多東西,都是我強要來的……”

“怎麽要來的?”林問。

“我說……我問他是不是就這麽點東西想打發我,不讓我滿意,就把他送進帝國監獄。”杜蘭特閉了閉眼。

林冷冷看了一眼杜蘭特,“帶下去關起來。”

“他說的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老大,現在怎麽辦?”林轉而看向時禹。

冰藍色本來是那樣純淨明亮的顏色,而此刻雌蟲的眼底黯淡無光,像是一片清澈湖泊結上了冰,失去了日光的照耀,在陰翳不見天日的天空下,失去了耀眼的神采。

“全部送去檢驗。”時禹說。

桑今如今算是惹了火,帝國和銀河兩方都不相信黎辰已死,誓要找出霧色的老巢。如果他要回自己的秘密基地,絕不可能在帝國管控範圍內的星球上,非常容易暴露。

他的老巢只可能在帝國由于各種原因已經放棄的星球中,比如輻射污染嚴重,比如流民混亂難以治理的星球……都有可能。

而再遠的,超出帝國邊境的地方,一般蟲不會輕易涉足,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被變異種或者不知名生物手撕了,可能性不大。

珠寶,有時也具有檢驗周遭環境的功能,外界的輻射,特殊的物質,都有可能在礦物晶石中留下痕跡。

“那些軍雌醒了?”時禹指的是那些從磁風暴區救出來的軍雌。

“是。”林看了看光腦,他猶豫了一下,“其中有個叫良的軍雌,想要見您。呃,不知道您有印象沒有,他樣子斯斯文文的,個子這麽高。”林手在身前比了比。

“為了什麽?”

“這家夥的家族是個軍火世家,家族裏別的不說,就是武器多。如今閣下陷入險境,生死……”林本想說生死不知,看着時禹的臉色又硬生生咽了下去,自己也品出了萬分苦澀,“他希望能為銀河,也為閣下做些什麽。”

“我查了,那家夥背後的家族确實來頭不小,掌控着是帝國境內數一數二的軍火産業。”林的神色嚴肅起來。

“我問他為什麽,他說……”林不自覺回憶起良臉上浮現地那種溫柔神色,“‘無法不為那樣美好的雄蟲而感到動容’,他是那樣說的,幫助我們就是在幫助黎辰閣下。”

不知道勾起了時禹的什麽回憶,他也極淺,極淺地扯起了自己僵硬的嘴角,帶動了微小的一個弧度。

這就是雄主。

“還有,”卡爾走進來補充道,“剛聯系到蘭謝閣下,他的蟲崽身體大大好轉,一切資源為我們銀河待命,他說這是他欠我們閣下的。”

原本在帝國看來,失去帝國支撐的銀河猶如老鷹砍去翅膀,根本不具備營救黎辰閣下的能力,不足為懼,他們遲早會向帝國低頭。

可是現在,銀河未曾墜落,又一次豐滿了雙翼,即将怒擊于長空。

“嗒、嗒、嗒”

戰鬥短靴踏在地板上的聲音緩慢響起。

時禹一走進實驗室就看到阿爾瓦佝偻着身體在一堆儀器試管前忙忙碌碌。聽到那腳步聲回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一下時禹,皺起眉毛:“你這孩子,臉色怎麽這樣差。”

“吶,這是今日的藥劑。”阿爾瓦遞過來一支針劑,這是阿爾瓦配制的暫緩時禹體內神經毒素的藥劑,之前他就一直在研究神經毒素的消解劑,現在也只是能配出暫緩的藥劑罷了,效果很差,但聊勝于無。

“我給你加了一些鎮痛的藥物。好好休息,啊。不能……沒見到閣下你就垮了。”阿爾瓦顯然知道這毒素有多難熬,眉心蹙起一道又一道溝壑,又是憂心閣下,又是心疼時禹,這幾天也沒怎麽睡好。

時禹頓了下,沒接,鎮痛藥物無一不影響雌蟲的神經狀态,會讓他陷入不清醒的狀态。而他現在必須要時刻保持清醒,不敢有任何放松。

“你真是!”阿爾瓦氣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僵持了半晌,還是拗不過他,轉身去拿了沒有加鎮痛藥物的藥劑,“今天太晚了,你明天來我這做個身體檢查,自從你這一戰回來後,還沒有做過一次身體檢查呢……怎麽回事,小年輕臉色這麽差。”

時禹這回順從地應了一聲,不想再惹老軍醫不高興。

是夜。

時禹躺在床上,手裏抓握着從磁暴區撈回來的那一塊衣角,用力到手指全部泛了白。他緊緊蜷縮着身體,從身體內部湧現出來的空虛正在侵蝕他的理智,腺體由于毒素産生的尖銳疼痛都無法讓他保持清醒。

他只是瘋狂地……在想念黎辰。

銀河號被炸毀,他甚至無法保留下雄主的任何一件物品,只單單從廢甲中找到一件自己的還未被損毀的衣服,兩人曾親密無間地生活在一起,上面仍然遺留着些許黎辰的氣味。

自從那一戰後,每一個夜晚,他都能感受到自己體內的信息素在毫無規律地湧動着,像是在散發什麽信號,喚起他對黎辰信息素的瘋狂渴求。

像是變成了一株快要枯萎的花,黎辰是他唯一的營養液。

他只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和身體都越來越不對勁。精神正在逐漸走向崩潰,而身體又不明所以地在渴望着攝入,飛速地消耗和調動一切身體的能量。

可依舊不足夠……依舊不足夠。

時禹從枕頭邊上抽出那一件衣服,蓋在自己臉上,再也控制不住深深嗅聞着。

突然,他感受到自己的腹部一跳,那個位置傳來極微弱的搏動,以及一直以來被時禹忽略的細小氣息……

他平躺在床上,完全不可置信地将手掌輕輕放在了腹部之上,怔愣地看着天花板。

作者有話說:

泰特出現在31章。

周二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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