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叛變

什麽?

時禹幾乎停止了呼吸, 他下半張臉還蓋着那件純白的衣服, 柔軟的布料覆蓋在高挺的鼻梁上,撐起了一個□□的弧度。那雙過于不敢相信以至于微微顫動的眼眸露出來,漂亮的眼眸中像是有什麽慢慢在融化。

所有心神此刻都集中在自己手掌之下,即使是那樣微弱細小的氣息, 此刻也如此清晰地通過某種特殊親緣途徑傳達給了時禹。

那樣稚嫩的小生命, 就這樣宣告了他的存在。

是蟲崽……他和黎辰的蟲崽嗎?

這個念頭一經出現,時禹體內的氣息瞬間翻湧起來, 彰顯着主人極不鎮定的內心。多日以來的情緒擠壓終于讓他崩潰了嗎?這是他的幻覺嗎?

像是回應一般,時禹平坦緊實的小腹又極輕微地在時禹掌心下跳了一下。

再也不能忽視,再也無法鎮靜。

那個想都不敢想的猜測得到确認, 時禹緊緊咬牙, 全身輕顫。

他下意識輕輕撫摸起來, 所以這個還在蟲蛋裏的小家夥是感受到雄父的氣息了, 才再難抑制住地活動起來了嗎。

可是他的腺體明明就是受損了……即使在極低微的可能性下受孕了,也可能無法|正常分泌蟲蛋需要的物質, 更別提正常雌蟲懷孕期間都是需要雄蟲信息素的安撫以及定時澆灌的,而他已經很多天沒有接受過信息素安撫了。

沒等時禹着急地站起來想去找阿爾瓦, 他坐在床沿腳剛一落地, 就感受到從腹部細細密密蔓延上來的疼痛。連續多日未曾經過應有的澆灌, 又一直處于不安和焦慮的狀态之中,會對蟲蛋造成什麽影響?

手指一瞬間揪緊了床單,莫大的恐慌席卷了他。

他慢慢揪起那件衣服, 放在鼻尖輕嗅。鼻腔中萦繞着自己日思夜想, 無時不刻不在思念着的雄蟲的味道, 仿佛他還是像之前那樣躺在自己身邊, 他可以深深窩入對方的頸窩, 貪婪地嗅聞。

仿佛雄主還在他身邊。

而事實是……他擡起頭,眼眶紅得吓人。

他弄丢了自己的雄蟲。

在衣服殘留的極少信息素下,腹部的疼痛逐漸緩了下來。懂事的蟲崽只索取到了一點就迅速地安靜了下來,也許小家夥已經支撐了很久了。

黎辰坐在自己床上,手指“嗒嗒嗒”地敲在床沿上,不知道在思索什麽。

他覺得胸口有些悶悶的,人生中,第一次嘗到了思念的滋味。思念像是潮起潮落的海水,而黎辰就像是海邊的沙礫,被浪潮帶着翻滾了一圈又一圈,如此難捱。

明明只是幾天未見,他卻總是不受控制地想起自家雌君,腦海中浮現出他的臉,思維就會停滞下來,無法再進行任何思考了。原來他是那樣放不下時禹。

總是憂慮着那只雌蟲,以黎辰對他的了解,自己失蹤了,時禹一定要急得發瘋。

今天晚上這種憂慮的心情尤盛,不安的芽在他心中要破土而出,有什麽力量驅使着他,似乎在告訴他要不惜一切代價盡快回去,與時禹相見。

房門突然被叩響了。

黎辰觀察着動靜,一動不動,卻再也沒有敲門聲傳出。

“閣下,老大吩咐我給您送藥。”

聲音透過厚實的門板變得沉悶,黎辰思索了一下,過去把門打開了,泰特那張臉出現在他面前,陰翳的眼眸緊盯着黎辰。

雄蟲并沒有被他吓到,反而有一種意料之中的感覺。

“很快就要查到你了吧。”黎辰轉過身走回房間內,漫不經心抛下這句話。

泰特瞳孔一縮:“你果然知道這件事。”他跟着走了進來,把門輕輕帶上了。

黎辰随手拉過一把凳子坐下了,平靜地與泰特對視,慢悠悠地伸出自己的手腕,審視着這只明顯是別有目的的雌蟲。

泰特自覺單膝跪在黎辰腳邊,捧起了雄蟲脆弱得一擰就能折斷的手腕,拿出下午桑今吩咐他去取的治療膏,用手指蘸取了一點膏狀藥物,細細塗抹在了那一片青紫上。

即使是手染過無數鮮血的他,看到這樣的痕跡出現在雄蟲白皙又細嫩的皮膚上,也忍不住皺了皺眉。

老大真是……越來越瘋了。

雄蟲垂着眸子看着為他上藥的雌蟲,雌蟲小心地以一種臣服的姿态,用着整個蟲生最小的力道,将那冰冰涼涼的藥膏抹在黑發雄蟲的皮膚上。

在這樣一片和平安靜的氣氛中,只有泰特知道自己內心有多麽掙紮,以至于指尖不住微顫。

作為跟了桑今那麽久的下屬,他最是清楚桑今的手段有多麽殘忍,既然已經懷疑霧色內部存在叛徒,他不找到線索勢必不會罷休。如今霧色內部已經開始一輪又一輪的清查,頭頂上懸着的劍遲早會落到他脖子上。

當初在越雨星發現了自己身上的定位器決定瞞下不報,這個決定究竟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若沒有瞞下這件事,也許那一天他就已經被桑今暗暗處理了,哪能活到今天。而現在面對的危機……他思緒一片混亂,失神導致一時下重了手。

他擡起頭對上那雙黑沉沉的眼眸,室內的燈光灑在這名雄蟲的臉龐上,更顯其攝人美貌。

他晃了神。

而現在……上天賜予了他眼前這位雄蟲,他也許就是自己的救贖,泰特想,寧願背叛霧色,選擇跟從這位閣下,去求那一個渺茫的希望,也好過落得一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您……會把我說出去嗎?”泰特輕聲道,“只要您願意,我将會成為您的助力。”

黎辰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幫我個忙吧。”他說。

光腦的提示音急促地響起來,這樣的聲音除了萬分緊急時是不會出現的。時禹神色一變,迅速舉起光腦接通了電話,林嚴肅的聲音傳來:“老大,蘭謝剛剛聯系銀河,說邊緣星系東南方位星域檢測到特殊頻段的信號,發送到了最近一個民住星的大型接收器,當地覺得不對,直接傳到帝星主接收臺了。”

“蘭謝說,帝星初步解|碼,分析後得出那是黎辰閣下發出的求救信號。”

還活着,雄主還活着。

時禹腦子轟地一聲,只剩下了這樣的念頭。

他蹭的一下站起來,頓時也顧不得自己身體的情況,“快速定位,全速調轉星船行進方向前往帝國南部邊境。”

南部邊境就是邊緣星系的一個入口,那裏十分混亂,各種對蟲族有害的輻射,射線,甚至危險的隕石陣等都存在于那裏,所以他們只能按照已知安全的路線行駛,而南部邊境某處就是路線中的一環。

時禹迅速趕到了主艙,那裏有一個小房間,原本是用來擺放杜蘭特的各種藏品的,現在全部被搬空改造成了一個臨時會議室。

銀河全體雌蟲已經到達了會議室,看見時禹走進來,齊齊站起身叫道:“老大。”眼神中是許久不見的戰意,燃起火來。。

“怎麽樣?”時禹問。

“定位範圍太大了,根本無法檢測到具體|位置,蘭謝說帝星那邊也正焦頭爛額。”

蘭謝作為一個帝國大貴族,愣是賴在帝星中央臺不走了,随時通過帝國最高階的技術獲取情報,官方也奈何不了他。

“如果加上這個線索呢——”門口突然傳來了一個顫巍巍的聲音,阿爾瓦年邁的身影出現在那裏,手裏拿着一顆時禹之前吩咐送去做檢測的晶石。

“這其中的物質可是有夠特殊啊……”阿爾瓦手擡了擡光腦,按了幾下,“這是檢測結果,全部同步給你們了。”

時禹舉起光腦一看,“晶石之中含有一定量的M粒子?”他皺起眉毛:“我從未聽過這個物質。”

阿爾瓦活了這麽多年,年輕的時候熱愛旅游看世界,不知道走了多少地方。一路游歷過來,既是行醫,也是為了收集自己感興趣的當地的奇珍異寶做研究。

而M粒子,又是其中較為印象深刻的物質,他曾經到過的一個混亂星域上,意外了解到的。

這樣的粒子産生條件極為苛刻。需要在特殊的宇宙環境中,U射線對于宇宙混沌粒子的撞擊而産生,再落入星球的大氣中,互相吸引逐漸凝成核。

而符合M粒子的産生條件的地方在整個帝國星域版圖內也只有三個地方。

“帝國北境加圖星範圍,帝國最大污染星域87星致93星域範圍,還有最後一個地方,帝國東南方位的長雅星系,具體為序列行星2至3的星球間,M粒子産生最多。”阿爾瓦道。

時禹指尖緊緊掐住了掌心,站到了駕駛盤前方,“林,消息同步傳給老師,讓軍部同步展開營救。我親自來開。”他一刻也無法等下去了,一秒都不想耽誤。

雄主已經盡他的努力,發出了那一段珍貴的求救信號。而他甚至都不知道雄主是否為此付出了代價,是否受了傷,又遭受了怎樣的對待……

而最重要的是,他活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