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陸寧川勉強将車開出500米，在意念中把陶警官殺了50多遍，然後找了個地方停了下來。
姚遠一愣：“怎麽了？”
陸寧川決定了，還是那話，時間、地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既然想處對象，就不能再藏着掖着，他直視姚遠眼睛，如實交代：“小李以前常去我們隊送快遞，我跟他……好過幾天，我有兩年多沒見過他了。陶然是以前我們一個圈子的，我跟他……也好過。”陸寧川艱難的說着，從未有過的羞恥感，“也有三、四年沒聯系了，他那人愛開玩笑，我跟他好是好過，但絕沒亂過！換伴兒什麽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我絕對沒有過，他跟你逗呢，你千萬別信！”
陸寧川愁眉苦臉的說完，姚遠平靜的點點頭，問他：“還吃飯嗎？”
陸寧川沒料到他會說這個，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吃啊，你想吃什麽？”
“我無所謂啊。”姚遠笑了笑，“陸指導決定，看看哪裏吃飯還能遇到個熟人！”
陸寧川臉色由白到紅，由紅到紫，由紫到黑……
姚遠忍笑道：“要不，就水煮魚？”
陸寧川開車上路，去了他熟悉的一家川菜館。倆人點了幾個菜，姚遠去洗手，回來時東張西望，把這家店裏的裝飾整個兒看了一遍，那大大咧咧的表情，實在不像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陸寧川默默心塞。他當然不希望姚遠介意，上次扶大媽偶遇前炮友時，姚遠明顯不太高興，可在那種不高興裏，陸寧川感覺到了姚遠對他的一絲在意。在意，才會失望。今天根本不往心裏去的樣子，真是……好傷人呀……陸寧川心裏要死要活的，臉上頑強的維持着風輕雲淡，這可是他第一次請姚遠吃飯。
姚遠看夠了後，回到他們坐的這張四人臺，坐到陸寧川對面，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機，抿嘴一笑，別有深意的再看陸寧川。
陸寧川忙道：“你看我幹嘛，我沒動！”
姚遠拿起手機解鎖，對陸寧川說：“給你一次機會，要不要随便，到底拿我手機想幹嘛？”
“內什麽，你微信為啥老不加我？”
姚遠不說話，鼓搗着手機，過會兒擡頭告訴他：“加你了。”
“真的？”陸寧川笑了，趕緊看自己微信，果然通過驗證了。笑完之後，心裏又慌了起來，加好幾天了，都不通過他驗證，怎麽今天出來鬧這麽一出兒，卻突然加他了呢。“姚遠……”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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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個，今天其實……”陸寧川撓着腦袋，覺得自己一到關鍵時刻就嘴笨，“今天其實我挺背的，”想來想去陸大天才心說幹脆甩鍋給命運吧，“水逆你聽說過嗎？”
姚遠沒忍住，噗的笑出來，“跟水逆有一毛錢關系？”
“那我平時故意堵人都沒堵這麽準過，今天一個地方就遇到倆，這不是點兒背是啥！”
姚遠笑着說：“那還是你有資源，沒資源去哪兒也遇不到。就那天，扶大媽那回，她那女婿，你也認識吧？”
“……嗯。”陸寧川耷拉着腦袋，不吭聲了。
姚遠坐在他對面，心說你浪得遍地開花，反而擺這副委屈樣子給我看？通過今天這事，他覺得徹底看透了陸寧川，以後決不會對他動一點心思！陸寧川不說話，他也不說話，你花你還有理了？等着老子哄你？
陸寧川裝了半天憂郁，也沒等到姚遠一句關心的話，嘟嘟囔囔的再開口：“姚遠，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我幹嘛生氣，沒有。”姚遠否認。
“以前我确實……”
“停停，打住！”姚遠擡手打斷他，“陸寧川，你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交友自由，你千萬別向我交待，跟我沒關系。”
果然！沒生氣就是不在乎！陸寧川忍不住了，大聲說：“怎麽跟你沒關系呢？”
“我又不是你心理醫生！”姚遠聲音比他還大，“你下次再去我們醫院，上二樓，有專門的心理門診！”
“姚遠你什麽意思，我以前是花過，現在就不能好好處對象兒了？”
“你處啊，誰不讓你處了？”
“我要跟你處！”
“那不可能，你就別想了。”
“你這不還是看不起我以前花嗎！”
“陸寧川，”姚遠降下音量，盡量心平氣和，耐心的對他說：“我之前呢，是有點防着你，那時候我不太了解你，這你能理解吧？”
陸寧川不知道他想說什麽，機械的點點頭。
“但是今天呢，我有點了解你了，”姚遠笑笑，“咱倆那一宿，睡了就睡了，這對你來說應該很平常——”陸寧川剛要張嘴，姚遠打斷他，“你聽我說完！”他繼續說，“我呢，我也就當被狗咬了一口，我不生你氣不記恨你了。你這人吧，你雖然花，但我覺得你性格還真不錯，沒準兒咱倆真能當個朋友，所以你看我也不防着你了，該吃飯吃飯，該加微信加微信，這多好！”
“好個屁！”陸寧川氣得要跳起來了，“我跟你說了我不想只跟你做朋友！”
“你坐下，你再把人服務員給吓着。”姚遠往旁邊使個眼色，陸寧川回頭一看，一個服務員捧着一大盆水煮魚目瞪口呆的站在旁邊。
服務員上完菜走開了，陸寧川氣鼓鼓的瞪着姚遠，姚遠仿佛沒看見，低頭開吃，水煮魚辣得他不停呼氣，趕緊壓一口冰可樂。陸寧川看他一個人吃的熱火朝天，旁若無人根本不理自己，皺眉運了會兒氣，拿起自己餐具站起來一屁股坐到姚遠身邊。
姚遠吓一跳：“你幹嘛？”
“吃飯！”陸寧川也低頭開吃。
“你坐我旁邊怎麽吃？”
陸寧川挑眉：“坐旁邊怎麽不能吃，我又沒坐你腿上！”
姚遠要瘋：“哪有坐一邊吃飯的？”
“我就跟你坐一邊，你不是拿我當朋友嗎？”陸寧川故意用自己右膝撞撞姚遠左膝，“坐一邊影響嘴部運動嗎？吃不了飯了？”
“你有病吧。”姚遠瞪他。
陸寧川樂了，暧昧的看着姚遠的手，“姚醫生有藥！”
姚遠沒轍，有他就當沒他，低頭跟水煮魚較勁。
于是這個時間來這家飯店吃飯的所有食客，都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兩個一米八多的大小夥子，肩并肩坐在同一張桌子的同一個方向，幾乎吃光了點的所有菜，兩斤多的黑魚只剩了刺不說，連盆底的豆芽兒都吃光了，簡直是吵架鬥狠般的吃完了這頓飯。
吃完飯姚遠要回醫院，陸寧川不解，“你休息還回醫院幹嘛？”
“我車還在醫院呢。”
“放那兒呗，也丢不了。”陸寧川藏着自己的小心眼兒，想知道姚遠家在哪兒，主動說，“我直接送你回家。”
“不取車我明天怎麽上班？”
陸寧川自告奮勇：“我明天早上接你！送你上班！”
“不行。”姚遠堅決的說，“那就不是朋友的範疇了，你不送，我自己打車走。”
陸寧川無法，乖乖把他送回了醫院。
車停在醫院門口，姚遠解開安全帶，陸寧川扣住他手腕，姚遠看他一眼，陸寧川立刻松開手。
“姚遠……”他深深看一眼姚遠，“以前花的時候，我也不知道現在會遇到你——”
“要知道你就守身如玉了？”姚遠哈哈一笑，故作冷淡的開着玩笑。
陸寧川一點兒沒笑，垂頭不看姚遠，低低的說：“要知道我不會讓自己這麽難受。”
看慣了陸寧川橫沖直撞，再看他垂頭低語真是十二萬分的違和，以至于姚遠都從醫院回到家了，陸寧川耷拉着腦袋的樣子還一直出現在他腦海裏。
開門的瞬間，姚遠就知道今天“貴客”又到了，家裏都是醬牛肉味兒。果然他姐姚曳大喇喇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喲，姚總今天回來了啊。”
“嗯，朕回家省親。”姚曳指指廚房，“咱媽做飯呢。”
“有件事兒我一直想問。”
“愛卿但說無妨。”
“姚曳，你說我是不是咱媽生你時，人家醫院附送的贈品啊？”
姚遠說完，姚曳忍不住哈哈大笑，“愛卿何出此言？”
“你不知道，咱媽平時就糊弄我，只有你回來才做好吃的！”
“那我不在外面蹉跎了幾年嘛，你吃什麽醋啊。”姚曳白他一眼，她剛出櫃時跟家裏鬧翻了，一直在外面自己生活，父親去世前才逐漸緩和關系。
“而且咱媽現在對你那胸襟，都廣闊到外太空了！”姚遠啧啧稱奇，“現在你往家帶對象，她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诶，今天怎麽沒帶對象啊？上回那女孩兒呢？”
“分了。”姚曳眼都沒擡，一直盯着電視。
“分了？”姚遠掰手指頭數，“這都夏天了今年才分第二個啊，姐你怎麽了，上半年同比下降了！”
“去你的！”姚曳拍他後腦勺一下，“少跟我貧！”
“我哪敢跟姚總貧啊，”姚遠無限崇拜的看着姚大總攻，“這新聞裏天天都說剩男怎麽怎麽多，到我姐這兒怎麽就年年有富餘呢！姐你開班授課吧，你教直男泡妹子得了，肯定比你開酒吧掙的多！”
“小兔崽子再胡說八道我收拾你了！皮癢了吧你！”
姐倆逗了會兒貧，姚媽做好了飯，姚曳吃着，姚媽又拿一大飯盒給閨女裝着，又問姚曳最近跟女朋友怎麽樣。姚曳也不隐瞞，直接說分手了。姚媽一臉失望，姚遠真擔心他媽搞不好會說“分了正好，還是找男人吧！”然後跟他姐再吵起來。還好并沒有發生這種事。
姚遠懷疑他姐這是不是個策略。姚曳跟陸寧川一樣花了這麽多年……媽的，怎麽又想起陸寧川，姚遠唾棄了一下自己。他姐的花，導致家人從不接受她的性取向到退而求其次，現在只希望她能有個固定的。用姚媽的話說：“你總得有個知疼知熱的人啊，要不老了怎麽辦？”
吃過飯姚遠送他姐下樓，偶一回頭看見姚媽站在門口，遠遠的看着女兒，姚遠有些心疼他媽，主動對他姐說：“姚曳，你也不小了，咱媽擔心你，希望你找個固定的。”
“我不找。”姚曳簡單粗暴。
“你這換來換去不累啊？”
“姚遠，你書比我念的好，”姚曳給她弟弟上課，“但你的觀念太陳舊了。幹涉別人的生活方式和幹涉別人的性取向沒有本質區別。這麽說吧，催你結婚的人，跟勸我找男人結婚的人沒有本質區別。都是把自己的意願強加給別人。我不喜歡長期、穩定的感情關系，我覺得那不科學。”
“怎麽不科學了，你現在年輕，覺得自己挺酷，像咱媽說的，等你老了呢？”
“我老了也是老了的姚曳，不會變成老了的別人，”姚曳自信的說，“你姐老了也是個酷老太太，你等着看吧。”
姚遠看着他姐意氣風發的樣子，再次想起垂頭喪氣的陸寧川，他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想沒想過，将來有一天，你要是遇上一個想跟她長期穩定的人呢……”
姚曳順着他話裏的意思想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從姚遠手裏拿過要帶走的醬牛肉，邊上車邊說，“真有那麽一天，對我這種人來說，肯定很慘。”
姚曳開車走了，姚遠站在原地。
陸寧川，你慘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