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臨近元旦，姚遠工作比之前更忙。除了工作之外，他有新的問題煩心。大概是因為馬上要迎來新的一年，姚媽對兒子又要大一歲的這個事實有了一些新壓力，開始張羅給姚遠相親。

這種時候，姚遠運籌帷幄先結下的同盟，姚曳，就多少起了點作用，她站在姐姐的角度，等于先來了一輪初選，跟自己親媽說了無數違心的話，這個姑娘不好、那個姑娘不合适……幫姚遠擋了一些。

然而總有連姚曳也挑不出什麽毛病的姑娘，姚曳再說不好，姚媽就要懷疑是不是她閨女先看上了，想自己留下……這種姚遠就只能自己去見了。

相親的事，姚遠沒瞞陸寧川，他覺得沒必要瞞，只不過是去走個過場，陸寧川表示理解，實際上對于姚遠要不要出櫃的問題，陸寧川比姚遠還要謹慎，因為他太滿足于現在的生活，非常擔心如果姚媽激烈反對，會出現什麽樣的場面。他寧願姚遠去一撥一撥的相親，也不願意冒改變現狀的風險。

這天姚遠下班前接了個電話，他媽又幫他約了一個，姚遠敷衍的答應着，在紙上随手記下約的時間和地點。挂了電話後，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周全隔着辦公桌看了他一眼。

姚遠擡頭尴尬的笑了一下。

“又相親？”

“嗯。”

姚遠回答後，周全低頭沉默片刻，站起來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坐回來低聲開口：“姚遠，哥問你幾句話，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哥以後再也不問，行嗎？”

姚遠點點頭，“你問吧。”

“你有對象了吧。”周全問。

姚遠并不遲疑，點了點頭。

“我見過吧。”

姚遠再點頭。

“十一那天，你找我回來值班……”周全看着他，“是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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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遠承認：“是。”

周全意料之中但又異常驚訝的瞪着眼睛，沉默了一會兒，再問：“你想好了？”

姚遠淡淡笑了一下，“嗯。”

周全站起來，找了根煙自己點着，站到窗口把窗戶拉開條縫去抽煙，抽了半支，又問姚遠：“家裏不知道吧，還讓你相親。”

姚遠說：“除了我姐，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你怎麽猜到的，是不是那天……”姚遠想起那天在值班室，尴尬的紅了臉。

“其實之前有天我要查點東西，找不到書就拿了你的，你書裏有張心電圖……”周全坦白的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看的，那名字怎麽看也不像女人，再加上他常來找你……”

“沒事兒，老周，”姚遠一笑，“我本來也沒想瞞你。還有……你就算為這事疏遠我，我也都能理解都能接受。”

“我特麽要想疏遠你，我就不會問你了！”周全伸手拍姚遠後腦勺，“就是……肯定也會有人說三道四什麽的，這些你都想過嗎？”

“想過。”姚遠說，“沒事，反正上班就是患者，下班回家就是他，我又不跟別人過日子，誰愛說什麽說什麽吧。”

“你倒挺想得開。”周全抽完煙，把窗戶關好，走回來說，“行，那就好好處吧，我看你狀态特別好，每天都挺開心的，這玩意兒想開了還真是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別人都說我那中文老師不錯，誰知道我心裏堵得慌啊！”

“你還沒忘了她呢？”姚遠笑，“這都多長時間了，你也該翻篇兒了吧，趕緊重新找一個，這回找個教授！”

“去你的！”周全笑罵，“自己春風得意，拿我逗悶子呢！”

“哈哈哈哈！”姚遠笑了一會兒，真誠的說：“周哥，謝謝你。”

“謝什麽，我也沒幫你什麽……”

“怎麽沒幫，你後來替我值了好幾個班呢！”姚遠說，“你要不嫌棄，改天我帶他跟你喝酒！”

“什麽嫌棄不嫌棄，你這是罵我呢！”周全正色道：“你們不嫌棄，我随時奉陪！”

“那行，咱們哪天聚一次！”姚遠很高興，他認真的說，“你是第一個知道，還支持我們的，真的謝謝你！”

“唉！”周全長嘆一聲感慨道：“想不到我小遠遠這就成別人家的了！”

姚遠哈哈大笑，盡管周全只是朋友，然而這份認可和尊重，對他來說，還是非常珍貴。

下班後姚遠去奉旨相親，結盟的好處又多了一條，繼姚曳之後，他又拿下了老周，相親剛開了個頭，老周就按預定計劃給他打了個解圍電話，姚遠聲稱醫院有事，跟姑娘道別後還強調了一下急診科醫生就這樣，随時随地說走就走，他看姑娘那表情，估計也是沒戲，很放心的借着相親的外出機會去看陸寧川了。

陸寧川最近很不對勁，姚遠這天的感覺比之前更明顯，他覺得陸寧川有事瞞着他，經常跟劉維一打電話就很久，有時還接了電話就去書房。姚遠不懷疑陸寧川跟劉維之間有任何對不起他的事，但他很擔心陸寧川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難，他清楚陸寧川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什麽都不會主動告訴他。

平時即便知道姚遠是應付式相親，每次回來陸寧川也要詳細的問好久，嚴格的進行“情敵”甄別，今天接了劉維的電話，又進書房說了半天，出來後連相親的事都給忘了。

姚遠不放心，找了個不值班的下午去健身房，打算側面問問劉維。剛進門就被幾個教練圍住，幾句話就提到他們租約就要到期，在找地方重新擴大經營範圍，教練們以為姚遠知情，還向他打聽場館有着落沒有，姚遠笑着敷衍說自己也不太清楚，教練們半羨慕半調侃的說，真羨慕姚醫生，川哥這回是真收心了，不想在外奔波，連一隊都要不帶了，看這擴建的意思，以後就要常駐健身中心了。

姚遠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他沒上樓找劉維就急急忙忙告辭，開車直奔體校。一路上他想起他決定要跟陸寧川在一起時，曾發誓要多關心陸寧川，可是陸寧川常去醫院，他卻從未來過體校。忙雖然是理由之一，然而姚遠還是自責，他對陸寧川的關心還是太少了。離的越近，竟然還有些近鄉情怯的緊張感，還好門禁并不太嚴，他提了陸寧川後，門衛讓他登了個記就放他進去了。

冬日下午不算太冷，太陽暖暖的照着地面，塑膠跑道上很多隊員在慢跑，陸寧川吹着哨子在內圈監督他們。是很輕松的日常訓練，所以陸指導也顯得格外灑脫帥氣，他時而敦促幾句，時而責罵幾句，時而跟隊員們開開玩笑，整個人都像被陽光鍍了個金邊兒，充滿魅力，自信迷人。

姚遠靜靜看着他，現在他有點明白，為什麽陸寧川以前跟他說，看他忙着搶救患者時，好看得都硬了。他看着現在的陸寧川，也沒有別的語言可以形容，也只是由衷的想說，我男人真帥，我都看硬了！

陸寧川偶一回頭，吓了一跳，姚遠就站在不遠處微笑着看他。他有點兒驚訝，有點兒興奮，揮手告訴他的隊員：“自己跑，我來了個朋友。”

“喲，陸指導，男朋友吧！”

“夠帥的！”

“給我們介紹介紹呗！”

隊員們調侃這位年輕的教練，陸寧川佯裝生氣，實則得意的說：“滾蛋，都好好跑，不許給我丢人！拿出你們最好的狀态來，在這個人面前給老子長點兒臉！”

“好嘞！”

“放心吧！”

在隊員們調侃的笑聲中，他跑向姚遠，喘着粗氣問：“你怎麽來了？”他看姚遠一臉的笑意，不像是有什麽不好的事。

“突然特別想你。”姚遠笑着說，一臉坦然。

“我去！”陸寧川笑，“不許勾引我，我可控制不住自己！”

“真想你了。”姚遠眨眨眼睛，“你記得嗎，咱倆剛認識時，你跟我說過，你給隊員訓話時老帥了，讓我一定有機會來看看！”

“那個啊，”陸寧川笑出聲兒來，回頭看了下跑道，那些小子果然夠意思，跑的比他看着時更賣力，看他一回頭，更是腰板都拔了起來，精神抖擻的樣子！陸寧川看了一眼，為難的說，“怎麽辦，今天他們還挺乖的，我有點兒不好意思訓人……你真想看？”

“真想！”

“那行，我随便找個借口訓他們一頓！”

陸寧川轉身要走，姚遠攔住他，“什麽找借口，你真夠缺德的，還帶強行訓人的？”

“那不是你想看嘛！”

“我想看以後不有的是機會嗎？”

姚遠說完這句，臉上依舊笑着，陸寧川的笑容卻頓住了，他看看姚遠：“你，是不是聽誰說了什麽？”

姚遠點頭，“是聽到一些，但我沒多問，我不想聽別人說，我等你告訴我。”

陸寧川這才明白姚遠的來意，他之前一直沒說，因為他知道說了恐怕姚遠不會同意，但現在瞞也瞞不住了，坦白道：“我不想帶一隊了。”

“為什麽？”

“在外面的時間太長了，太辛苦。”

“你辛苦還是我辛苦？”

“都辛苦。”陸寧川看着他說，“你不要有壓力，我是為我自己，一年三分之一時間見不到，這我受不了。”

“你受不了怎麽不告訴我？”姚遠問，“你早說啊，我可以辭職，來你們隊當隊醫。”

“你胡說什麽呢！”陸寧川急了，“那絕對不行！你是不是生氣了？你聽我說，你特別喜歡當醫生，但我沒有你那麽喜歡，我沒那麽喜歡當教練，我……我可以放棄一些，帶二隊、三隊也是一樣的。”

“陸寧川你是這麽看我們的關系的？”姚遠提高了聲音，“兩口子，一個掙錢多，一個掙錢少，掙得少的就可以放棄一些？一個特別熱愛自己的工作，一個沒有那麽熱愛，愛得少的就可以放棄一些？你就是這麽看待感情的？”

陸寧川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半晌才怯懦道：“但實際上咱倆現在需要放棄一些，才能有更多的時間，你也需要我啊。”

“咱倆需要的是更努力一些！”姚遠嚴肅的說，“我需要你的也不是這些！我要是想找個每天見面的，當初就不會找你！為什麽咱倆隔着400公裏的時候，我答應跟你在一起了？是因為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別的我都不在乎，你明白嗎？”

陸寧川低頭不說話了。

姚遠看着他的樣子非常心疼，陸寧川沒有做錯什麽，是想為他付出更多。他充滿感情的對陸寧川說：“我想留在急診的時候，你怎麽跟我說的，你說人應該趁着年輕折騰。我不知道教練能當多久，但我知道你也該趁着年輕折騰。現在可能我們是辛苦了些，但你既然能為了我放棄，為什麽就不能為我咬咬牙扛住呢？你去找我姐談了後，回來我是怎麽跟你說的？”

陸寧川想了一下，擡頭道：“你說該我扛的我扛，該你扛的你扛，誰也別想跑。”

“我說的不對。”

“啊？”

姚遠伸手握住他一只手，笑着說：“該你扛的你扛，該我扛的我扛，但是陸寧川，除了扛自己的，我還可以幫你扛。咱倆都不能随便放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這才是兩口子。”

陸寧川回握着姚遠的手，他的隊員們顯然看到了，操場上一片笑聲、起哄聲、口哨聲……陸寧川回頭看看那些年輕的孩子們，他有點臉紅，抹了把臉低聲笑。

“笑什麽？”

陸寧川看着姚遠，“看來只好對不起劉維了，我要說話不算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