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讓周行止退婚的辦法
傍晚,煙楣在幫長樂鋪床。
煙楣雖是煙家的姑娘,但也并非是嬌生慣養長大,鋪床燒水這種小事還做得來,長樂是個郡主,自是什麽都不做的,但看着煙楣給她鋪床、收拾行李,長樂也有些不大好意思,便又賞了煙楣一支藍田玉的手镯。
煙楣接下後,去國子監的事務所領了二人的學子服,又去膳堂提了飯菜回來用,當晚,她們二人對面而坐,長樂與她說了好長時間的話。
長樂也是第一次離家來讀書,也是第一次有伴讀,她雖說有些善妒、瞧不上煙楣,但是若是煙楣一直順着她,她也願意與煙楣說話。
“我來國子監,只是因為太子哥哥,這兒教的東西我都不感興趣。”
“若是在國子監考上女官,以後就不能嫁人啦!”
煙楣本來一直低頭吃菜,聞言才驟然擡頭,問道:“為什麽考上女官就不得嫁人呢?”
長樂吃了一口菜,把嘴巴塞的鼓鼓的,道:“這是新出的政策,近日女官越來越多,若是同朝為官,便不可婚嫁,怕夫妻倆摻和進同一件事,互相包庇,女官婚嫁,只能找白身,男官婚嫁,也不得找女官。”
據說是因為前段時間出了一個貪污案,朝中一對夫妻互相包庇,險些真混過去了,才新出的政策。
煙楣聽的兩眼冒光。
她不能退婚,周行止不能退婚,那她考上個官,兩人都不能結親,這不就能理所應當的退婚了嗎?
雖說周行止這門婚事很好,但她若是能考上官,自然是先緊着她的官來,自己當官,肯定比夫郎當官要好的。
她腦海內立刻盤算起來了。
長樂倒是沒想太多,只一心惦記着她的太子殿下,用過膳後便去休息了,煙楣将吃剩的膳食與碗碟收拾了,送回到膳堂內,然後回了她自己的廂房內休息。
她的廂房不大,與她在家中的閨房差不多,入門後先是外間,再入內間,內間內擺着一張床,一張桌子,窗口有一矮榻,還有一個櫃子,放她的衣裳,被褥都是新的,面料很好,躺着很舒坦,只是要沐浴還得自己燒水,國子監還給發一種香,專門用來驅蚊蟲的。
煙楣便只燒了一小盆的水,用來簡單擦拭身上,然後便倒在了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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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于找到了一個解決方法,雖然有點難,但是她會努力的。
她一定要考上女官!
煙楣躺在床榻間,半睡半醒的想着考女官的事兒,正是困頓的時候,突然覺得身子一陣發軟,發熱,如同被當成茶葉煮沸了的紫羅蘭花,花瓣吸了飽飽的水,讓人想捏一捏那柔軟的花瓣,捏碎它,捏出花汁,攪動它,讓花瓣與茶水翻騰入口,盡情品嘗。
煙楣難耐的在床榻間翻了個身,手指抓着錦緞,發出細小的媚音。
她這是...怎麽了?
彼時正是子時夜半,檐上霜窗邊月,蟬鳴蟲蛙不絕于耳,煙楣沒發現,一個挺拔修長的人影正懶散的靠坐在他們院內的梨樹上,目光肆意的透過木窗望着她。
季妄言在看她。
他發覺了煙楣的身體異處。
但是他并沒有,大概是他體質問題。
他內力深厚非常人能比,自十歲成年到十八歲這幾年,每年都由高人灌頂,且日日用昂貴的藥浴泡身、養體,大部分毒藥都免疫,同樣的藥用在他身上,效果都要打折扣。
但看煙楣此刻的狀況,許是當日西江候世子下的藥有些特殊。
季妄言确定了這一點後,反倒不急着去找煙楣了。
他壓得住,煙楣卻不一定壓得住,他光聽着這個動靜,都能猜測到煙楣此刻有多難熬。
季妄言擡了擡手,在昏暗處便奔過來了一個暗衛,跪在他腳邊,聽他吩咐。
他随意和對方點了個手勢,道:“查。”
暗衛點頭,無聲的退下。
煙楣在床榻間從亥時一直翻到第二日卯時,一整夜,她的狀況越來越嚴重,卯時起身時,她兩條腿軟的像是面團捏的一般,起身時人都打顫,她往梳妝臺前一坐,就覺得一股酥麻之意直頂後腰,讓她坐都坐不直。
梳妝鏡裏的女子一張芙蓉面潮紅水潤,媚态盡顯。
煙楣強撐着給自己挽了一個學子鬓,用昨日長樂郡主賞給她的玉簪子挽住,又換上紅色國子監學子袍,腰間挂上玉帶鈎,手裏拿上筆墨紙硯,最後對着鏡子瞧她自己。
沒什麽問題了。
煙楣深吸一口氣,往門外走。
她的身子有異,她清楚,但是今日是她第一次去國子監讀書,她必須堅持住。
煙楣出門的時候,飲了一杯涼茶,感覺好些了。
她走出廂房,便瞧見長樂郡主也出來了,她穿着那身學子袍,因有些胖,腰間的肉肥嘟嘟的勒出了兩個溝來,臉上也抹了很重的妝容,但瞧着有些用力過猛,她見了煙楣,就擡下颌道:“你瞧我,這個好看嗎?”
煙楣盯着她的臉看了片刻,道:“好看的,但是妝容重了些,之前我姐姐說,國子監不允上妝,怕夫子會不高興,郡主初來乍到,低調些好,不若擦了?”
長樂郡主才不呢,她摸了摸臉,道:“我不,我得去找太子哥哥,走!”
煙楣只好随着她走。
百花院的院子以花名細分,她們倆的院子裏種的是梨花樹,便叫梨花園,二人從梨花園出來,趕到了國子監的東院,路上還碰上了煙桃,煙桃帶着她們去了東院授課的學堂裏。
學堂很大,共三十多張桌子,每個桌子後面都擺着蒲團,學子要跪坐于蒲團上,因着到了男女大防的年紀,所以在學堂中間擺了一個很大的屏風,左右阻遮,左男右女。
煙楣、長樂便随着煙桃去坐了右側,靠窗戶的書案後。
她們今日來得早些,學堂裏都沒什麽人,而後又逐漸來了幾個姑娘,煙桃便引着她們二人和這些姑娘們挨個兒見面行禮,煙楣雖然愚笨,但也能發現這些姑娘們分為幾波,有的與煙桃熟絡些,有的與煙桃不遠不近,有的與煙桃互相甩冷臉。
而煙楣與長樂從進來時便是與煙桃一起的,便也被打上了煙桃的烙印,不管她們倆願不願意,現在在這學堂裏,她們倆已經是煙桃的人了。
長樂郡主連這個都沒意識到,她只抻着脖子往另一側的屏風後面看。
她的太子哥哥什麽時候來?
煙桃還帶過來了幾個姑娘,與長樂和煙楣坐在一起,一群女孩坐在長樂的桌子旁邊聊天,言語間對長樂有幾分試探恭維,長樂全然沒察覺到,只探頭往外看。
煙楣垂着眸,安靜的聽她們談論。
她們講的是國子監今日下午要與龍骧書院的人舉辦詩詞大賽的事,言辭間還有人提到了周行止,并且悄悄地看了一眼煙楣。
她們都知道,煙桃有個妹妹叫煙楣,是對面龍骧書院大才子的未婚妻。
煙桃嘴角微抿,沒說話。
煙楣聽到“周行止”這三個字,也端坐着,沒講話。
長樂對這些不感興趣,只問她們:“太子哥哥什麽時候來?”
提到太子,圍坐在四周的姑娘們臉上都有些許僵硬,動作也有幾分停滞。
長樂還看不出來,只催促着問:“太子哥哥呢?”
煙楣在一旁看的直在心裏嘆氣。
好消息:跟了個蠢主子。
壞消息:跟了個蠢主子。
“太子殿下不一定會來。”煙桃語氣委婉地道:“太子殿下比較忙,且,殿下脾氣不大好,不喜人糾纏打擾。”
以往學堂裏也有女子想要趁着讀書時,與那位太子殿下搭話,做着變成太子妃的美夢,但奈何那位太子桀黠擅恣,跋扈不馴,從不把她們放在眼裏,平等的不将每一個人當人看,她們百般讨好,也得不來一個笑臉,若是弄巧成拙,還能被一鞭子抽在臉上,不管是男是女,太子都一般抽。
故而堂內的學子都躲着他。
長樂卻不在意,太子哥哥才不會抽她呢,他們小時候經常一起玩兒的。
而在此時,長樂千盼萬盼的太子殿下終于從門外走進來了。
和長樂郡主記憶中的一樣,她的太子哥哥身長如玉,身穿浮光錦紅色對襟交叉領學子服,腰系玉帶鈎自門外走來,那張臉眉目鋒銳,鼻挺唇薄,眼角眉梢一勾,居高臨下的看着人,眼神中隐隐透着幾分殘暴戾氣,分明穿着學子服,但他往這裏一站,一股上位者的氣息便壓的整個學堂的學子不敢講話。
長樂最愛她太子哥哥這幅見神殺神遇鬼殺鬼,誰都不放在眼裏的模樣,她的眼睛都黏在門口了,趕忙快速起身,提着裙擺,喊着“太子哥哥”,快步走了過去。
周遭的學子們都偏過了頭,不忍去看長樂觸黴頭。
煙楣咬着牙站起身來,跟在長樂郡主身旁——別人不跟長樂一起沒關系,她得跟着,長樂犯蠢,她得替長樂挨打。
煙楣從這群姑娘們的言行中已經猜測到了,這位太子殿下并不是好相處的人,所以一直謹慎小心,垂着頭跟在長樂郡主身後,只敢看他們的鞋履。
她看見長樂穿着青墨色鞋履,腳踩珠光絲襪,而長樂對面的男子穿的不是普通的錦緞靴子,而是鑲嵌了精鐵的武靴,瞧着莫名有些眼熟。
煙楣盯着那靴子,緩緩的向上看。
他腰間系着一塊翡翠玉佩,腰背挺直,是那種精壯勁瘦的體格,再往上,是一張俊美的臉,和一張居高臨下,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的眼。
煙楣看到那張臉的時候,只覺得腦袋裏轟鳴了一聲。
船艙內那些不堪的過往都重新竄上她的腦海,她的身體驟然緊繃,如同被拉滿的弓弦,她仿佛能夠回想起這人噴在她脖頸後的熱氣。
現在在她的足腕上,還有他留下的手印。
那些事情越想越渾身酥麻,煙楣呆立在原地不能動彈。
幸而此時沒人看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長樂郡主與太子殿下給吸走了。
長樂郡主擋在太子殿下面前,無關緊要的話扯了一大堆,太子殿下竟然沒翻臉!
學堂內的學子們一時間詫異萬分,但都不敢擡頭看,以前太子殿下就因為有人盯着他看了太久,擡鞭子直抽人眼。
“長樂好久沒見到太子哥哥了,以前我給太子哥哥的書信,太子哥哥怎麽都不回我呢?長樂聽說——”
長樂腦子蠢,不會看人眼色,一直在自說自話,說着說着,還嬌羞的低下頭。
所以,他們都沒有看到季妄言看向煙楣的眼神。
那雙丹鳳眼中洶湧着獨占欲和要将人撕碎吞下的貪念,晦暗的映在他的眼底,他從煙楣的發頂掃視到腳踝,像是惡狼在打量她的獵物,在掂量她那塊肉更好吃一般。
煙楣人白,像是羊脂玉一般,臉上未施粉黛,但那脆生生的頸子卻被身上的紅色學子袍襯的越發顯眼,她那張臉初看時覺得嬌氣,動不動就掉眼淚,但是仔細瞧一瞧,卻又覺得從鼻梁到嘴唇,甚至連每一根眼睫都恰到好處,像是完美的藏品,該被他放于高閣,夜夜賞玩。
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煙楣的變化,如同一只顫巍巍的紫羅蘭,正在被藥物催發着綻放。
他的暗衛經過調查後,回來與他禀告過,當日西江候世子給煙楣用的藥并非凡品,而是一種名為“媚骨香藥”的春毒,中此毒者,第一次與人交合後,二人都會對異性産生欲念,需日日相處,用以消解,時長多則半年,少則兩三個月,視個人意志力和身體狀況而定。
西江候世子之前在西部邊境的時候,就用這種藥禍害了不少良家,甚至還有些貴女,只是在西部邊境,那裏幾乎都是西江候的天下,也沒人能管得了,西江候世子到了京城後,也是一樣的作風,只是恰好在煙楣的身上翻船了,被季妄言竊走了獵物而已。
煙楣的個人意志力不怎麽樣,身體狀況更不怎麽樣,羸弱到不堪一擊,季妄言往這裏一站,在煙楣眼中就是個人形解藥,她會因為藥效而迫不及待的想攀上他。
他抗藥性強,并不會被影響,與平常無異。
至于煙楣,她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這些問題,她只知道她這幅樣子不能被人看到,所以她極力的忍耐,躲避,不敢多看季妄言一眼。
季妄言覺得她此刻的模樣更有趣了。
像是只剛出生沒多久的小貓咪,絨毛未褪,餓得不像話,想要來乞食,卻又不敢,只能顫巍巍的夾着尾巴,可憐的喵喵叫。
但她忍不了多久的。
藥效逼上來,人都會被逼瘋。
知道她急,季妄言反倒不急了。
他就像是個看着獵物在陷阱邊緣徘徊的獵人,好整以暇的握緊了他的缰繩,等着獵物一頭撞上來,向他哭求,向他厮磨。
于是,季妄言難得的給了一旁的長樂郡主一個好臉色,他道:“孤沒時間寫信。”
恰好,此刻學堂窗外敲響了上課的鐘聲,夫子也握着一本書從門外走來,下方的學子們也該回座位了。
回過神來的煙楣咬着下唇,拽着前方的長樂郡主的袖子往回走,長樂郡主縱然不舍,也得跟着往回走。
只是她們轉身的時候,那位太子殿下居然突然向前一跨步,肩膀無意間碰觸到煙楣的後背,堅硬的手肘頂着煙楣的腰擦過,走向了他的座位,這一擦一碰,煙楣半個身子都軟了,差點當場嘤出聲來。
她一路虛浮,竟是軟着腿拖着自己回座位的。
她跪坐回座位後,渾身的骨頭裏都像是有蟲子在爬,案上擺放的九章算術她一個字都看不下去,夫子的教導的話在講臺上響起,響徹整個學堂,她充耳不聞,滿腦子都是季妄言身上的氣息。
欲念在叫嚣,人如同被烈陽暴曬三個月的土地,皲裂出細小的痕縫,身體卻軟如爛泥,能肆意被揉捏擺放成各種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