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VIP] 退婚

秦七夜在?打量太子?的時候, 太子?也?在?打量秦七夜。

季妄言早些年在?宮宴上見過秦七夜,秦七夜生的不算十分秀氣俊朗, 他面容冷硬, 生了一?張端正的臉,少年老成,面上有疤。

他像是漠北的戰馬, 沉默而兇猛, 日日奔赴在?沙場,能跨越最?長的戰壕, 也?能人立而起踹塌敵人的胸膛。

秦七夜會是未來的秦家大将,皇後是這樣與他說的, 他也?是這樣認為的。

秦七夜與季妄言差不多高,都是直頂門框的高度,但他卻比季妄言寬闊很多,手臂上壯碩的肌肉幾乎有三皇子?半個腦袋大。

他面上纏着紗布, 一?只眼瞎了,左腳也?跛了,行走間?十分不穩, 但他還是站在?門口,向季妄言行禮, 然後緩緩跪下?。

一?旁的秦家老奴與煙楣趕忙退讓到一?邊去,不敢站在?秦七夜的身前受這個禮。

煙楣立到一?旁時, 以眼角餘光瞧見季妄言将秦七夜扶起來了, 她聽見季妄言道:“孤與三皇弟受父皇之命,來辦秦家檢舉的貪污案, 沉冤昭雪是我們?該做的事,小秦将軍不必跪, 秦家将為大奉獻命,皆為我大奉功臣,小秦将軍為他們?而來,也?不該跪孤,反而,是孤該向秦小将軍見禮。”

季妄言說話間?,整理衣袖退後一?步,向秦七夜一?躬身到底,道:“孤當?為大奉子?民謝過将軍。”

煙楣站在?季妄言的側後方,偷偷去看那位用紗布包了滿臉的小将軍時,瞧見他僅剩的那只眼裏含着水光。

他端端正正的,站在?門內受了季妄言一?拜。

他身量高,肩膀寬闊,臂膀粗壯,如同一?頭猛虎一?樣,幾乎将整個門板都給?擋住了,待到季妄言行完禮,他便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扶起季妄言。

秦七夜扶起季妄言的時候,煙楣在?秦七夜的眼裏看到了六個字:士為知己?者死。

季妄言的這一?禮,這可比三皇子?剛才那虛無缥缈的一?堆話有用多了。

一?想到三皇子?,煙楣的視線就往門內瞟了一?眼,正好瞧見那位三皇子?的臉。

她早就聽說過三皇子?,最?早是因為白月明那件事,她在?長樂郡主的口中聽說過三皇子?,據說三皇子?和太子?之間?關系很差,雙方內鬥的很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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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三皇子?。

她本以為,能和季妄言鬥的風生水起的皇子?,也?應當?如同季妄言一?般心機陰沉手段狠辣,但是卻意外地對上了一?張天真到根本藏不住任何情緒的臉。

三皇子?今年不過十八歲,甚至還沒到弱冠的時候,比季妄言還小兩歲,眉長又?細,臉蛋是标準的美人鵝蛋臉,有些女氣,此時正一?臉憤怒的看着季妄言和秦七夜。

顯然,他是因為他提前到、勸了秦七夜很久,但秦七夜根本不理他,反而對後來的季妄言如此投機而生氣。

三皇子?的表情和心理活動都如此好讀,讓煙楣有些許驚詫。

就這樣脾氣的人,真的能跟季妄言打嗎?

莫非是這三皇子?是個表面好懂,內裏狡詐的人,只是在?演戲?

煙楣幾個念頭急轉間?,那三皇子?捕捉到了她的視線,略顯疑惑的擰起了眉頭。

顯然,他是在?想煙楣是誰——季妄言以前身邊可沒有什麽女官,這人連宮裏帶出去的奴婢都不愛用,突然來了個女官,難免讓人多想。

煙楣趕忙收回視線,不敢再看。

而這時,季妄言已經與秦七夜一?道邁入了秦七夜的廂房之中了,她趕忙跟在?季妄言的身後。

秦七夜被季妄言扶着坐在?了靠牆的床上,季妄言與三皇子?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他們?兩人落座了之後,煙楣便坐在?了季妄言的下?首,一?旁的老奴則為季妄言、三皇子?、煙楣端茶倒水。

衆人落座于後,季妄言還與秦七夜寒暄了一?些旁的事情,大概都是漠北軍中哪裏如何如何,秦七夜的父母如何之類的不痛不癢的話題。

煙楣小心地觀察秦七夜,發覺秦七夜多數時候雖然寡言,但是在?問到漠北的時候,話會多一?些。

他對漠北情感很重。

而太子?與秦七夜這些話才說了幾句,一?旁的三皇子?便急躁的打斷他們?的話,道:“太子?殿下?,不要?總是敘舊了,現下?我們?的當?務之急是破案,要?抓住那些貪贓枉法的官員!”

秦七夜被打斷了話題,唇瓣微抿,似乎有些遺憾,而季妄言順勢道:“小秦将軍,既如此,便說一?說你從漠北而來,帶回來的證據吧,父皇已經将此案交于孤與三弟一?起着手查辦,我們?二人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秦七夜的目光飛快瞥了一?眼煙楣。

煙楣不知道他為何看她,但随即,她便聽到三皇子?道:“太子?,此事嚴密,弟弟的心腹都未曾帶進來,你的這位小女官還是出去吧。”

煙楣這才明悟過來秦七夜那一?眼是何用意。

她的身份不配坐在?這裏聽。

她有些惶恐,也?有些不安,她确實沒有參加這些事情的資格。

“你的人你信不過,孤的人,孤信的過。”季妄言根本就沒看煙楣,甚至都沒看三皇子?,而是看向床榻上的秦七夜,道:“若是有消息從她這裏走漏出去,自當?由孤一?力承擔後果。”

煙楣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就是覺得剛彎下?去的腰又?挺起來了。

三皇子?氣得臉色更紅了,橫眉冷對,一?副很想發火的樣子?,但又?因為太了解季妄言的秉性,所以忍了。

煙楣偷偷瞥了一?眼季妄言,就看到季妄言冷厲的下?颌線。

季妄言這個人,真是——

煙楣的鞋尖在?地上碾過兩下?,紅着臉想,太嚣張了,讨厭死了。

有季妄言擔保,秦七夜才繼續道:“臣的證據可以拿出來,但臣的證據拿出來之後,太子?真的能為臣洗刷冤屈嗎?”

“自然。”季妄言還沒有說話,三皇子?便急急搶話道:“你且拿出來,太子?若是做不到,本皇子?也?會做到的。”

煙楣又?掃了一?眼季妄言。

季妄言面色沉靜,不見喜怒。

煙楣又?開?始懷疑自己?,這個三皇子?他是真蠢,還是在?裝蠢啊?

秦七夜沉默片刻,道:“我們?收集了很完整的證據,我一?直在?被追殺,也?是因為這些證據。”

說話間?,秦七夜看向了一?旁的秦家老奴。

秦家老奴佝偻着背,走到了一?旁角落的箱子?裏,把那箱子?捧過來,放在?窗口矮榻上的矮桌上,然後将箱子?打開?。

三皇子?等不及,便湊到箱子?前面抻着脖子?去看。

箱子?裏面擺了厚厚的賬本,以及一?些血書,還有一?個個官印。

官印不離身,除非人死,所以這裏的每一?個官印,都是一?條人命。

三皇子?一?看到這半箱子?的官印,便倒吸了一?口冷氣,再一?拿起一?份血書來看,臉色都越看越白。

無他,因為這信封上彈劾的是當?朝左相,以及牽扯到了一?部分朝廷官員,幾乎都是位高權重,且都出身門閥世家。

幾乎半個朝堂的人都在?這上面了。

這誰動的起?就算是順德帝瞧見了這份名?單,都要?重新放回去的,硬要?動的話,估計只有北典府司的人能動,他和皇兄都還嫩了些。

秦七夜從三皇子?拿到血書之後,便一?直在?看三皇子?的臉色,待瞧見三皇子?遲疑着将血書放回箱子?裏去之後,秦七夜的臉上閃過幾分失望與難堪,随即,他又?将目光投向那位太子?。

太子?便一?直坐在?原處,沒有動,只安靜地抿着茶。

秦七夜只能瞧見季妄言冷冽的側臉。

他對太子?有些耳聞,性子?暴戾,手腕狠辣,做事雷厲風行,苛待下?人,種種流言都表明,這位太子?并非是好相處的人。

這樣的人,真的願意為了秦家軍,為了那些死在?沙場上都不會有人收屍的賤民而得罪半個朝堂嗎?

而這時,秦七夜便看見那三皇子?突然從箱子?中又?拿起了一?份血書,轉而遞給?了季妄言,道:“皇兄,您瞧瞧吧,看看您怎麽還秦家軍清白。”

他顯然是打算把這個燙手山芋都丢給?季妄言,自己?不打算管了。

反正他不做,順德帝也?不會罰他,但是太子?不做,順德帝會罰太子?。

煙楣聽見這話時,眉頭都跟着擰起來了。

他們?大家分明都是在?為了大奉辦事,為了秦家軍辦事,所有人都應該齊心協力往一?處使才對,但是這三皇子?卻因為事情太難,而直接丢給?太子?,還用這種語氣幸災樂禍的講話,擺出來一?臉看熱鬧的态度來。

在?漠北國難當?頭、人命都填進去這麽多的情況下?,還要?搞針對分裂,真是讓人讨厭!

她還有些擔憂這位小秦将軍——與他們?漠北性命攸關的事情,那一?條條人命,被當?成燙手山芋一?樣推诿,丢棄給?別人,小秦将軍會不會難過?

但她看過去的時候,只看見了一?個包裹在?紗布下?的頭。

他連表情都沒有,只有一?只眼露在?外面,也?沒看煙楣,只定定的看着太子?。

他要?看太子?會不會接。

而下?一?瞬,季妄言已經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擡手自然地接過了三皇子?手裏的血書,像是什麽都沒看出來一?般,神色如常的拿過那張紙,他甚至還沒看上面的內容,便道:“孤說過了,既然孤來了,拜過了漠北英魂,便當?為漠北做些事情,不管有多難,孤都會辦。”

說話間?,他直接站起身來,将那紙放到箱子?裏,然後将箱子?抱起,他道:“孤要?在?書房整理這些證據,秦小将軍可要?一?起來?”

秦七夜掩蓋在?紗布下?的面頰抽動了兩下?,他呼吸沉重的站起身來,不顧自己?的傷腿下?了床榻。

他要?跟着太子?一?起。

季妄言無視了三皇子?,走向書房外,煙楣也?無視了三皇子?,昂着下?颌跟着季妄言走。

煙楣此刻在?心底裏判定,這個三皇子?是真蠢!不管是不是演的,都蠢得讓人讨厭!

而三皇子?被留在?廂房內,神色變幻了片刻後,還是咬着牙跟上了他們?。

這些證據,還是要?看看的,萬一?有點能用上的呢?

——

煙楣随着季妄言進了秦家的書房,整理了一?整個下?午,才整理出了一?份名?單來,那名?單上的人看的她頭皮發麻,光是想想都血液加速。

名?單出來的第一?時間?,三皇子?就找理由溜了,也?不知道是去哪兒?傳遞消息去了。

煙楣只看着那名?單發呆。

這些人,難不成真的...

“煙楣。”季妄言整理完了所有東西後,突然道:“你先?回煙府,明日孤叫你。”

煙楣看了一?眼書房裏的季妄言與一?旁坐在?椅子?上的秦七夜,便明白,季妄言是有話要?與秦七夜單獨說。

她乖乖的應了一?聲“是”,随即回了煙府,那位秦府的老管家親自送她。

她回到煙府的時候,乘坐的是秦府的馬車,她的兩位庶兄在?府門口接她。

一?見她下?馬車,一?位庶兄去送秦府的老奴,一?位庶兄與她低聲問道:“阿兄聽聞你去跟太子?辦大案了,可有什麽風聲?”

煙楣的後背驟然一?緊。

“沒有!”她想起了季妄言當?時和秦七夜的保證,立刻道:“阿兄,我不能講的。”

庶兄愣了一?下?,趕忙點頭道:“對對,是阿兄不好,阿兄不該問,你且去趟書房,父親尋你。”

說話間?,庶兄親自将她送到書房門口,卻并沒有跟進去。

煙楣便踩着九曲回廊,又?進了父親的竹林。

煙父的竹林幽靜深遠,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

煙楣敲門而入時,煙父正坐在?案後看書。

煙父不管在?何時,都是一?副沉靜穩重的文人姿态,見煙楣過來了,便随意問了一?些不涉要?害的其他的問題。

該問什麽,不該問什麽,煙父自己?清楚。

比如秦小将軍身體?如何,太子?待你如何,可有覺得哪裏不方便之類的問題,煙楣一?一?作答之後,煙父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煙楣,然後道:“楣兒?,你走的路,比你兩個哥哥都好,且要?聽太子?殿下?的話。”

煙楣自當?點頭稱“是”。

“今日起,每月給?你撥五十兩銀子?,供你花銷,出門在?外,不要?委屈了自己?。”煙父說完後,又?道:“你姐姐過些時日便要?與西江候世子?成婚了,你日後,可與西江候世子?結交一?番。”

煙父還不知煙楣、煙桃、西江候世子?之間?那些提起來都讓煙楣覺得惡心的事情呢。

煙楣垂下?眼眸,将所有情緒都壓在?心底 ,只躬身行了個禮,道:“是。”

頓了頓,煙楣又?道:“啓禀父親,女兒?有一?事,想求父親。”

煙父道:“只管說來。”

煙楣站直身子?,盡量讓自己?瞧着平靜些,道:“女兒?已是東宮屬臣,日後前途無量,不想被婚事束縛,還請父親,為女兒?與周公子?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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