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6 章

沈漁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沈貴妃宮裏派人傳話,讓沈漁晚上過去吃。

早幾日沈漁便和君懷瑾說要搬到宮外的府裏住,君懷瑾以年久失修為由留他在宮裏再住幾天。

沈漁也沒堅持,畢竟他剛來到北乾的時候修的那個府邸,有快十年沒有住過人了,不修繕一下确實不行。

沈漁不喜歡人跟着,便撿着人煙稀少的地方自己一個人朝着沈貴妃那裏閑走。

走着走着,沈漁便走到了一處蕭索的宮殿,裏面還隐約能聽到一些人聲。

沈漁有些奇怪,這裏荒草叢生,十分破敗,只有一條人踩出來的小路能夠勉強通過,這裏難道還有人住嗎?

君懷瑾登基之後,便遣散了先帝留下未生育過的宮嫔,這裏應該不是某個冷宮娘娘的居所。

這種宮闱秘事沈漁實在不想參與,但想回頭的時候,已經晚了。

“你是什麽人?過來陪我玩。”

破敗的宮殿裏跑出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他有些胖,臉上還挂着不合年紀的嬰兒肥,一雙眸子懵懂而遲鈍,這個眼神怎麽也不像是一個成年人。

身後的宮女急忙跟着,生怕他摔倒,然而他竟像是充耳未聞,心智似乎還只是個幾歲的孩童。

那宮女出來,一擡頭,也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沈漁。

“是沈大人嗎?”宮女試探的問道。

沈漁也認出了面前這個心智不全的男人,他就是先帝朝的廢太子君元胥。

“你認得我?”沈漁皺眉。

那宮女點點頭,“沈大人以前進宮的時候,我遠遠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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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先皇後宮裏的宮女,衣着雖然顯出水洗的舊了,但卻幹淨雅致,清秀的面龐上畫着素淡的裝,得體的不像是服侍一個瘋傻的男人。

“殿下住在這裏嗎?”沈漁好奇的問道,君元胥雖然瘋傻,但畢竟是先帝嫡子,不至于落魄到這個地步。

宮女搖搖頭,“皇上給王爺安排了住處,只是王爺不喜歡陌生的環境,這裏是王爺從小住的地方,所以他時常到這裏玩,天黑了才回去,我是從小伺候王爺的宮女,所以王爺只讓我跟着。”

君懷瑾給他安排的地方再好,也不過是個好一點的監牢罷了,君元嘉雖說瘋傻,可也能感受的到,沈漁不禁有些唏噓。

“蟲子,蟲子,我讨厭蟲子。”君元嘉突然跳起來在地上亂踩,“我的香包,我的香包呢。”

“在這兒,殿下快吸一吸。”宮女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包放在君元嘉的鼻子前,君元嘉猛吸了幾口,然後将香包挂在了腰間。

沈漁震驚的長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君元嘉腰間的那個香包。

那個刺繡的香包,上面的飛龍圖案,實在太熟悉不過了。

師父喜歡用小香囊裝些藥丸,沈漁還曾好奇的問過師父,龍的圖騰乃是皇家禦用,私自用有龍圖案的東西,難道不怕惹麻煩嗎?

師父只是玩笑的說,自古以來,龍都是四足,而香袋上刺繡的則是六足,而且還生有兩翅,并不是龍,這個圖騰是祖上世代相傳,用也不過是個紀念而已。

當時沈漁也沒有多想,畢竟師父閑雲野鶴,他住的地方,極少來外人,而且又只是在自己住處用用而已,不會有什麽事。

也就是因為這個飛龍的圖案十分特殊,沈漁才會一眼注意到君元嘉的香囊,上面的龍紋也是兩翅六足。

不過,或許可能刺繡的宮女自創出這樣的圖案,剛好和師父的相似,雖然沈漁知道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沈漁也實在很難把師父和君元胥聯系在一起。

沈漁忽然想起了之前和君懷瑾的對話,自己說師父閑雲野鶴,君懷瑾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屑,不過當時自己并未仔細留意。

等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問問師父這件事。

“殿下就是這樣,時好時壞的,總要經常聞聞這個香囊才能安靜下來。”

“這個香囊,裏面是什麽?”沈漁想問這香囊的來歷,但又覺得有些唐突,只好試探着問些別的。

“這個我也不知道。”宮女諱莫如深,顯然是不願多談。

這讓沈漁心中的疑惑更深了,雖然還想再問,宮女卻打斷了沈漁的話。

“沈大人,殿下即使什麽都不做,他的身份也會給他帶來無限的麻煩,因為他的身份,他沒有了母親,沒有了正常人的生活,就算瘋了傻了,也不會是結束。”

“為什麽和我說這些?”沈漁不解,在宮裏待久的老人都明白禍從口出的道理,這種話,不該是對着自己說的。

宮女苦笑着搖搖頭,“沒什麽,有一天沈大人會明白的,到時候,還盼沈大人念着我家殿下可憐,幫幫他。天晚了,我要帶着殿下回去了。”

說完,宮女拉着君元胥,快步走出了這裏,很快人影隐沒在一片破敗的竹林之後。

欲言又止,顧左右而言他,明明是想說,卻又不說明白,沈漁一頭霧水,實在找不到什麽思路,想到淩風正在調查這件事情,說不定會有什麽收獲,自己也就不再做無用的猜測了。

晚上,元寶特地跑來告訴沈漁,府邸已經修繕完畢,明早就可以去了。

雖然沈若不願意讓沈漁離開,但沈漁十分堅持,偏要今晚就去,她勸不過,也就不再強留。

沈漁以質子身份來到北乾那年,北乾随意給沈漁安排了一座府邸,地處偏僻,破舊簡陋。

不過,這地方沈漁只是住了數月,然後君懷瑾就以沈若孤單,讓沈漁陪伴王妃為由,将沈漁留在王府裏。

君懷瑾那時候剛剛出宮建府,府裏的下人都是他培養的自己人,有君懷瑾的照拂,府裏的人更是關心備至,沈漁覺得,那是自己有生以來過得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坐着馬車一路颠簸,終于停在了一處僻靜的街巷裏,沈漁下車,眼前的景象和記憶中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髒亂的小巷沒有了,灰青色的石板地幹淨整齊,破敗的院牆修繕一新,壘的幾丈高,門口的兩只大石獅子,張牙舞爪,氣勢逼人,守着身後的一扇朱紅大門。

這樣氣派的府邸坐落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倒像是某個達官貴人在郊野建的休憩之所。

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麽,最顯眼還是門上挂着的匾額,那上面的題字,若論寫得如何,那是普普通通,但旁邊的落款,則是當今皇帝的別號。

"沈大人,這是皇上親自設計的圖紙,您看這外面還滿意吧?"元寶上前問道。

沈漁皺着眉勉強的點了點頭,指了指大門上的匾額,“這個會不會太高調了?”

元寶忙搖頭說道:“皇上不放心大人居住在外,特地題了這塊匾,有皇上親提的匾額挂在這裏,想必能為大人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有皇帝的庇護,自然一般人不敢找什麽麻煩,沈漁怕麻煩,也算是合了他的心意。

大門打開,元寶帶着沈漁走進裏面,院落面積不大,修不了什麽小橋流水,但卻也是移步異景,下了功夫的。

“怎麽樣,還滿意嗎?”

沈漁回頭,只見君懷瑾一身便裝,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了進來。

“你怎麽來了。”沈漁有些詫異,不過是搬個地方,倒沒想到他還專門跑一趟。

“不來看看朕怎麽放心,果然,連門都不關。”

沈漁雖然嘴上不說,但知道有人記挂自己心裏還是很暖,不由笑道:“有皇上那塊匾挂在門口給我鎮宅,誰敢進來。”

“小漁武功天下無敵,自然不會有什麽宵小胡鬧,看來朕的擔心倒多餘了。”君懷瑾說着說着,竟有些落寞。

“我知道了,以後會記得關門。”沈漁也不知道君懷瑾這是怎麽了,只好順着他說。

“怎麽,不請朕進去坐坐嗎?”

沈漁看君懷瑾面色轉晴,也開玩笑道:“這天下什麽不都是你的,皇上想坐就坐,還用得着我請嗎?”

君懷瑾點點頭,也玩笑着問道,“那包括你嗎?”

“皇上覺得呢?”沈漁不再理他,徑自走進了正屋。

君懷瑾低聲笑着,忙也跟着走了進去。

元寶忙給兩人倒茶,屋裏早就燒起了炭火。

“這屋子的陳設還滿意吧。”

沈漁四下看了看,簡單雅致,很符合自己的審美,至于這裏擺的放的雖然都是名家的手筆,但自己對奇珍異寶興趣不大,“有個住的地方就行,挺好的。”

“這些小東西,還記得嗎?”君懷瑾起身,走到一旁的置物架上,打開了一個精致的雕花盒子,從裏面拿出一把木劍。

木劍大概一尺多長短,一看就是小孩的玩具,上面裹了一層褐色的包漿,有些年頭了。

沈漁還以為這盒子裏放的是什麽寶貝,沒想到竟是自己小時候的玩具,往事不禁湧上心頭,“這東西怎麽還留着。”

“你從小就喜歡擺弄兵器,記得那時候你玩劍劃傷了手,朕便砍了院子裏的一棵小桃樹,給你做了一把木劍,不過你嫌木劍玩着沒趣,便扔到一邊落灰,後來搬家的時候,朕看到便收了起來。”

"還有這張字。"君懷瑾饒有興趣的指着盒子裏一張裝裱起來的字,“你剛來的時候,連字也不會寫,朕便給你一本帖子,叫你臨摹,這是你全部寫對的第一張字,雖然七扭八歪的,倒也能看出悟性不差,你若是有心在此,如今沒準已經是個書法名家了。”

沈漁一臉尴尬的看着那副像蟲爬一樣的字,呆呆問道:“這也能看出悟性來?”

“那是自然。”君懷瑾沉浸在回憶沈漁童年趣事的喜悅之中,又指了指盒子裏的另一樣東西。

“還有這個,有次晚上太黑,你起來磕到了腿,朕便托人在南海找到一顆夜明珠,這麽貴重的東西,你也不愛惜,還磕掉了一塊角。”

“照你這麽說,倒好像我從前不太懂事似的。”沈漁低頭笑笑,從前的時光單純而美好,能夠遇到君懷瑾,是一生中最大的幸運。

“你懂事的很,我有時倒希望,你不要那麽懂事。”君懷瑾拉住沈漁的手,深深的望着他。

沈漁忽然覺得君懷瑾的聲音很好聽,低低的訴說,也有一種說不出的蠱惑力。眼眸中的熾烈似是旋渦,只要自己再向前一步,就會被吸引進去,再也無法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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