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夏語峰聲
作者:木葉羊
文案
成為人魚是她的命運,善心救人是她的宗旨。
選擇離開是他的不甘,勇于面對才是他的選擇。
她勤勤懇懇百年,遇上真命。
他一次偶然,遇上天命。
倆人相遇,命運從此緊密相結。
追也好,抓也罷;
只要二人同心,其力斷金;
斬斷荊棘所向披靡。
經歷風雨,浮浮沉沉,跌跌撞撞;
可惜這一切只是命運的作弄。
緣起時起,緣盡時盡。
內容标簽: 時代奇緣 幻想空間 靈異神怪 天作之合
搜索關鍵字:主角:明峰|夏千柔 ┃ 配角:明賢|樊夢 ┃ 其它:
一句話簡介:緣起時起,緣盡時盡。
立意:做更好的自己
百年前-惡靈
一道橘黃染滿海平面映照着揚帆而歸船只,一搜搜迎風飄蕩滿載而歸,岸上婦女孩童笑迎揮手。
船只緩緩靠岸,漁民擡起盛滿海魚的籮筐随夾板緩緩走下放在沙地上,籮筐海魚宛如音符一樣雀躍地跳動。孩童拔腿到筐前,小手抓着筐邊,天真無邪大眼睛盯着筐裏面各種各樣跳躍的海魚,興奮地想跳進去跟它們一同玩耍。
“妞兒,頭都快轉進筐裏了,快下來。”
個子不算高的一位小孩半身探進籮筐裏,只看見肉嘟嘟小屁|股在筐邊左右扭動。
“小妞,什麽叫溫文爾雅,你剛屁|股都向天了。”一位肌肉結實,劍眉星目,眼神深邃的赤膊男子用強勁臂彎樓住小孩的腰把她扛緊在腰間,小孩雙腳随走動前後搖動,她無奈地鼓起雙頰,蹙起雙眉,樣子很是滑稽,其他孩童哈哈大笑。
“爹,你非要這樣扛我嗎?我被笑肚子痛了。”
把她交給一位眉清目秀,頭裹桃色頭巾素色麻布衣服的窈窕女子,微笑地說:“雪娘,辛苦了。”
“娘,你說說爹。”女孩一臉不悅仰望女子。
雪娘溫文爾雅輕摸女孩頭發,笑若桃花,聲如黃莺般悅耳動聽:“爹說得對,長大了沒人要,難道要待着爹娘一輩子?乖,聽爹的,回去要從頭教導你姑娘家應有的姿态。”
“啊!算了,我不喜,學不會。”女孩繞到女子身後,悶悶不樂地踢着地上姜黃色細沙,随後蹲坐地上玩起沙來。
雪娘無奈地搖搖頭伸手擦掉男子額頭的泥巴。
“看,都是你慣出來的。”
“無妨,慢慢來。”
閑言兩句,身後傳來粗礦聲:“冬爺,好了”,雪娘微側了頭遠眺擺放得整整齊齊一籮又一籮的海魚,輕聲說:“你忙,等你一起用膳。”
他點了點頭,轉身走去。
冬爺名叫元冬,是漁村的村長,這裏村長是繼承制,一代傳一代,雖是繼承,也要經得村民一致意見,超3人意見不合,村長之位便越過代代相傳的元家,流到有資格的人。
姥爺仙逝小夥剛好而立之年娶了妻誕下令愛,為人正直,大氣凜然深得村民厚愛便順理成章繼承村長之位,這裏不管你是豆冠還是弱冠只要有資格繼承村長之位你就是老大,都得在名字後加上個爺。這規定是祖宗定下來,村民們世世代代适應了,覺得管爺都是個有頭有臉有能力之人,也甘願被稱爺的領導。接受了,後代也沒覺得沒什麽不便反而覺得此稱呼大快人心。
小漁村人口不過百,每年初冬之際,元冬便領導村男丁揚帆出海,歸來一筐筐海魚先是清點,再由他勾選分發到每家每戶。過程中他還可以了解每家每戶的入冬儲備情況,便一一記下,以便不時之需。
忙碌完畢,歸來已是亥時。
元冬推門而入,瑟瑟北風随門縫倒灌屋裏帶走了半屋溫暖。他随手關上門,下了門闩,脫了披風挂在牆上一個木鈎上,呵氣搓擦着雙手,與白天赤膊上身大汗淋漓幹活的小夥大相徑庭,此時的他有幾分不惑之年的氣急敗壞。
他盤坐在竈爐前暖手。
正在拍打着令愛入睡的雪娘,聞聲起身,随手抓了張小毯子披在身上,走出房外,來到竈爐前,拿出溫好的飯菜。
“來,天色已晚,便讓妞兒先吃。”
元冬接過飯菜,“雪娘,辛苦您了,”抿了口海帶湯,“這些年來委屈您,我元冬這輩子最大幸福是娶了位賢妻,還有個可愛聰明的女兒。”
“怎麽了,累了,還是凍壞腦袋了。”雪娘坐在他身旁一起用膳。
元冬微笑道:“人到不惑之年便不自覺的憶往惜,姥爺子生前深得村民愛戴,有些年了,應該得道成仙了吧,還有您爹娘,好些天,便帶上香燭拜祭他們倆老,小妞的事這10年來您都沒去,今年再不去,倆老可不高興了,哪年黃泉之下相遇,光用眼神能讓我魂飛魄散。”
雪娘笑若桃花,一面吃一面點點頭。
門窗被瑟瑟北風抖動發出“咯咯”微響。20年前的今夜,一樣的天氣,不同的是那天還伴随着雷雨,遲歸的漁船,村民焦慮的心情如惡劣天氣糾纏着在座每個人的心。
那夜雪娘寒舍坐着不少于20人,年僅10歲的她從小乖巧懂事,屋裏沉重氣氛,屋外惡劣天氣,未歸的爹娘,便知道發生了什麽。她想為大人們做些什麽,但事實又做不了什麽,只能給他們沏一次又的茶,眼看姥爺村長在她面前來回晃動百次,卻無能為力。
“急死人,怎麽還沒有消息。”姥爺心急如焚眼神落到雪娘身上,“雪娘,別慌,沒來消息還是平安,時間不早了,早些睡吧,有消息姥爺再通知你,乖,睡覺去。”
一衆村民低語紛紛,姥爺咳咳兩聲,村民停止低語。10歲小女孩伴随雷鳴電閃風雨交加的聲音朦朦胧胧睡着了,那夜她夢見了淚流滿面的爹娘與她說再見,她拼命地想追上父母,只可惜她腿太短了,跑不快,沒說上一句話爹娘便消失在她眼前。醒來已是破曉之時,等來了姥爺村長一句“你以後來寒舍與冬兒一起生活。”便給她收拾好一切與元冬生活了25年并為他誕下一女。
滴水之恩泉湧相報,她便用一輩子相報,對元冬她無悔。
然而,令愛誕生之夜,天空出現一道血紅光芒,随即電閃雷鳴狂風暴起,沒有雨落,森林深處鳥兒四起,仿佛哪位魑魅魍魉在咆哮,吓殺四方。黎明之時請來一名道士向屋內外四周念佛誦經,當道士走到嬰兒面前念咒洗禮時,道士神态游離額布汗珠,蹙眉扭頭面向雪娘喃喃道:“時也命也,夫人,小道只可告誡令愛不可踏入仙腹之地,謹記。”
元冬走向前,不惑道士說詞,問:“大師,此話和解。”
道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天機不可洩露,令愛時辰八字詭異,倘若不幸踏入,必會引來血光之災,”說着在麻布袋裏掏出一道符篆放到女嬰身上,“此符篆可保令愛平安,時刻攜帶身上,這裏是令愛生長的好地方與她命理相生,只要謹記小道的話,令愛便會歲歲平安。”
說罷,道士便離開了。
這事便讓雪娘惦記了10年。
吃飽喝好,元冬收拾好一切,看了眼雪娘,似乎看出了什麽,安慰道:“別想太多,過去便讓它過去,相由心生,信則有不信則虛無,佛說的東西,看人。”抱住背對他的雪娘,薄唇輕佛她的頸窩,她微微側頭,閉眼感受唇點的熱度。他抱腰的雙手開始不安分地探入,搓揉那挺|起的渾|圓低聲道:“天色已晚,該安歇了。”
雪娘反身雙手勾住他的後頸,深情地看着他,踮腳觸碰他的薄唇:“來啊。”元冬望着眼前這撩人美若天仙的娘子,屬于他的男性征服|欲|瞬間爆發,他一只手抱住她的腿彎,一只手抱住腋下,徑直向寝室走去。
好些天,陽光正好,元冬把妞兒領到隔壁老劉家,敲了幾下門,正好老劉開門。
老劉與姥爺子是天地兄弟,村裏他們兩家走得最近,姥爺子身為一村之長忙是常情,元冬他娘在生他時難産離開,姥爺子情深沒再娶,而元冬小時候幾乎一半時光在老劉家過。現在他已成家立室還身為村長,不宜過多麻煩老人家,萬不得已才想到把妞兒放到這。
“劉伯伯,麻煩您今天幫帶一下妞兒,我與雪娘有些要緊事,黃昏時段會來接她。”輕推妞兒,“進去吧,今天要陪你娘辦點事,乖乖聽劉爺爺的話。”妞兒絲紋未動。
老劉聽到“要緊事”便明白小兩口是要到山上祭拜,妞兒出生時天象在兩家早已不是什麽秘密。明白要對妞兒避嫌,元冬才避重就輕對他說。他
一臉歡喜,摸了摸妞兒嘟嘟小臉,“進來,小不點在院裏玩着呢。”
妞兒從出生到現在沒離開過雪娘的眼底,一下子把他領到這裏,很不悅。想起那天元冬把她扛在腋下的滑稽樣子,哈哈大笑的小夥們,其中一位就是老劉家的孫子,她讨厭來這裏,撇起小嘴說:“爹,妞兒可以獨自在家。”
元冬連哄帶笑輕撫她小腦袋:“妞兒,回來帶好吃的給你。”
嘴饞的她聽到吃,小腦袋瞬間有了靈光,大眼眨眨,興奮道:“可早不可遲。”徑直飛奔院裏與小不點玩起泥沙來。
老劉哈哈大笑,“姑娘夠靈氣,放心吧,在我這不會有大問題。”
元冬微笑着,這孩子真讓他苦笑不得。與老劉道了謝,離開劉家。随雪娘一同前往拜祭她爹娘。
院子裏兩小孩玩得興高采烈。小不點與妞兒同歲,他是男孩子長的沒妞兒高,小夥們管他小不點,家裏人聽到覺得這乳名挺可以也就管他小不點,妞兒從小被元冬捧在手上怕握得緊,放到地上怕跌得痛,慣出大大咧咧的女漢子性格。語氣老大不小,走路生風,動作更老練與村裏同齡小孩大相徑庭。
玩膩了泥沙,妞兒提議在地上畫畫,小不點不會,她手把手教導。然後各自拿起短竹枝畫起了爹娘,望着小不點參支不齊光管陸離不成形狀的線條,“唉”地嘆了口氣,老大不小地說:“小不點,你出去別說我是你先生,這畫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小不點扭頭看了眼妞兒地上的畫像,他不懂怎樣才算好,覺得妞兒畫的确實比他好看,又看眼自己的感覺與老劉畫的差不多,就說:“挺好的啊!”把它擦掉從新握住竹枝在地上來回滑動,他一面畫一面問她,“妞兒,你爹娘到哪了?”
妞兒在地上滑動着沒停手,答:“不知。”
“你不怕他們賴你在這不回來了嗎?”
“爹娘是最好的爹娘,爹說答應我早回,爹不騙我。”
……
老劉從屋裏出來,看兩小孩兩小無猜,他多慮是多餘的,元大小姐狂奔的性子沒出格,放心了不小。到廚房裏弄了些餃子,吆喝兩小無猜到屋裏享用。
桌上,小不點仿佛餓了半月,餃子一個接着一個連綿不斷往口裏送。老劉輕輕敲了一下他的腦殼。
“待客之道,妞兒是客人。”
“能吃是福,善吃是智。無妨,你繼續。”
她天資聰慧早已在村裏耳熟能詳,老劉看着眼前稚氣未脫的女孩,不由得會心一笑。
晴空萬裏驟然間遮天蔽日。老劉走出門欄擡頭仰望,墨雲翻滾伴随雷鳴正對山頂不停閃爍,他蹙眉叫道:“糟了,冬爺他們還在山上。”
妞兒放下碗筷敏捷地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老劉前問:“劉爺爺,你剛說爹在哪裏?”走出門欄随老劉遠眺的方向望去,輕聲低喃:“暴風雨來臨,山上沒遮擋,爹娘有危險。”
說罷,老劉才反應過來妞兒在他身旁,他沒聽到她的低喃,他心急如焚,心裏不停安慰自己小兩口會有想辦法的。每年村裏遭雷擊身亡也有幾個,都是不聽勸說在雷雨季節堅持上山抓野豬。可是,現在是初冬,反季節天氣未曾有過。
他心裏在詛咒天,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這種鬼天氣。
然而,急也沒用,最重要是看準眼前的元大小姐,不讓她離開自己眼眸。
“妞兒,回屋裏去,好好吃餃子。”
妞兒回椅子上,拿起筷子夾了餃子望嘴裏送,假裝鎮定地又吃了一口,她要上山。思維正在快速運轉,從小娘沒帶她上過山,不知路,如何找到路?如何确定爹娘的位置?上了山如何避雷?如何讓他們仨能平安回來?此刻,她眼神落在小不點身上。俯身望着小不點,輕聲問:“小不點,你知道山上路怎麽走嗎?”
小不點扭頭向她,大聲回答:“從……”還會說完,被妞兒捂住嘴巴,作了個“噓”的手勢說:“小聲點。”看了眼在門欄着急的老劉。
他以為什麽刺激玩兒,學着妞兒俯身輕聲娓娓道說。
她把小不點說的路線在腦海裏作了默想,把盤子剩的幾個餃子全夾到小不點碗裏,喊了聲“劉爺爺,還有嗎?”哐當着空盤子給了老劉,襯他進去廚房之際,向小不點作了拜拜手勢,拔腿就跑。
老劉把空盤子剩滿餃子回屋裏,眼看妞兒不知所蹤,問小不點才知道她跑山裏去了。當他想把妞兒追回來時,才反應此時家裏只有爺孫倆,留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在家何等危險。他急得在原地轉圈,只好盼兒和媳婦快些回來好讓他能跟上元大小姐。
雖是白天,卻是黑夜。
妞兒艱難地走在山路上,周遭一片死寂,只有電閃,沒了雷鳴。她靠一瞬閃光辨認方向。猝然,幾只老鼠從她腳下竄過被吓的踉跄向前幾步險些撲倒在地。咬緊牙關回想小不點告訴她的路線繼續向前,山路不好走,崎岖不平,千溝萬壑,跌跌撞撞,磕磕絆絆,手腳被擦傷,衣服被荊棘鈎爛,終于來到山上。
她俯身拍拍身上灰塵,直身準備邁步向前時,一道閃光劃破眼前,周遭墳墓林立,空氣彌漫着沉寂仿佛置身與荒無人煙的飄渺世界。她若隐若現聽到一些詫異聲音,冷汗打濕貼着脊背的衣物凍得她打了個寒顫,她扭動雙腳想立刻逃離,可是還沒找到爹娘,信念讓她繼續前進。一步兩步……十步……三十步……一百步……為了不讓陰深恐怖環境影響,小心向前心裏念着。突然右臂被強而又力東西抓得生痛,“啊”一聲轉身掙紮,耳邊傳來兩把熟悉嗓音:“妞兒……小妞……”又一道強光劃破寂靜,臉孔随強光出現在她眼前,眼淚頓時打滾地向下滑落,撲向眼前人。
“爹,爹……我終于找到你了。”又撲向雪娘,“娘……”一聲大哭起來。
雪娘緊張地推開,用力抓住她的胳膊,“誰讓你來……你不可到這,快走。”
妞兒被雪娘舉動和話語吓得不敢吱聲,她從未見過這樣驚慌不安的娘,顯得她好像什麽妖魔鬼怪,非得馬上趕走。
元冬把手搭在雪娘手背上,說:“雪娘,別這樣,妞兒給你吓壞了。”
雪娘緩緩松開手,“對不住,妞兒。”
妞兒搖搖頭,說:“不怪娘,這陰深恐怖的,你不安是常理。”
冬元抱緊妞兒,拉着雪娘的手,準備下山時,一道白光出現在他們頭頂雷鳴再次響起,電閃如飛箭一樣直沖而下,妞兒大喊:“爹娘快跑……”
一瞬間元冬被定格在這一刻,他眼前出現一團黑漆漆的煙幕,雙手抱緊的妞兒閉眼仰躺在地,他着急找尋雪娘,可是,雪娘胸口滲出殷紅,他急得火燒火燎,心想要馬上找大夫時,看到不遠處匍匐在地的自己的身軀。心如刀割,嘶聲力竭叫着雪娘……妞兒……
他已無能為力。
他靈魂出竅了,或許他已經死了。
猝然,一把粗礦低啞聲随之飄來,四周躁動。
元冬憤怒:“是你,還我妻兒。”
黑煙上下浮動,低吼道:“是你們讓我餓了10年,我本想要這小孩的命,可是你們卻不讓她上山,讓我白等10年。”
“只要你放過那小女孩,我元冬願意付出一切。”
黑煙乃十惡不赦惡靈化身,它在此山上不知存活了多少年,它發夢都想到村裏吃盡靈魂,啃盡骨頭。只可惜它只是一團黑煙,沒形态的它最怕遇到佛誦之人,多少年來游離于山上吃孤魂野鬼,偶然有幾個生人靈魂讓它盡興,可遠遠不夠,它過膩這種生活,它要成為真正的人類。
“我答應您,你的靈魂和肉身歸我,哈哈哈……”笑聲震耳欲聾。
“好。”
話音一落,四周飛沙走石随即下起傾盆大雨。
老劉領來幾位男丁,把他們扛回村裏,找來了大夫。
從此黑雲壓城城欲摧。
百年前-女孩符篆和尚
“大夫,怎樣。”老劉用難以名狀的心情詢問正坐在床前為元冬把脈的大夫。
大夫蹙眉,不語。起來俯向躺在旁邊面如白紙的雪娘探頸脈,探鼻息,扳嘴診舌頭,扳眼診眼白;脈象似有非無,虛無缥缈,如幻如影,從醫數十年,不敢妄下定奪,他矛盾道:“脈來去不定,捉模不着。”
剛才難以名狀的心情增加幾分茫然且不解,老劉心急道:“大夫,老劉愚笨,可否詳細。”
大夫嘆了口氣,其實他也一知半解。躺下這倆人,醫書記載如此脈象命該絕矣,但從佛說角度探究便是彼岸游離于陽間的鬼怪。他轉向老劉坦然地說:“老夫不敢妄下定奪,氣息微弱,今夜子時是關鍵,看他們造化,挺下來就沒事,倘若……你們準備準備吧。”
話音一落,老劉頓時雙腳一軟,險些癱在地上,幾位男丁立刻上前扶住,他們心情複雜,不知所措。
屋外那雨,一會兒像潑落,一會兒像篩落,滴滴嗒嗒交錯式地打在琉璃瓦上無限奏鳴着。
老劉顫抖地問:“妞兒呢,那女孩如何?”
大夫說:“請放心,并無大礙,只是驚吓暈倒,過些時辰便會醒來。”
真是不幸中的大幸,老劉心想,一邊緊繃着神經,一邊放松幾許。
別過大夫,老劉吩咐幾位男丁告知村裏每家每戶元家情況,便匆匆回家換了身幹衣服,挨家挨戶拍門先叫上幾位能手到元家照顧他們仨。
頃刻,陸續來了好些人。
“他們怎樣?”一位白發老奶奶住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向老劉面前。老劉上前攙扶邊說邊帶她到一旁坐下:“子時是關鍵。”
“真是天沒眼,冬爺一家為我們勞心勞力,勤勤懇懇,對的住我們對的住天地,怎麽會發生這些事。”婦女邊擦着眼淚邊說。
“不可悲觀,人還在,我們誠心向佛祖祈禱,一定會有奇跡的。”負責救援的其中一名男丁說。
“我們一起祈禱吧,相信奇跡……”衆人紛紛在屋裏跪地合掌誠心祈禱。
老劉看着團結一心向善的村民,熱淚盈眶加入他們一同祈求元冬一家能度過難關。
半柱香時間,躺在床上的妞兒睡眼惺忪,立刻從床上跳起,急跑出寢室來到堂屋,眼見衆人跪地合掌低喃佛說。頓時想起那地方,那墳墓,那道光,爹和娘。喊了聲“爹,娘”轉身跑向東房。
衆人聞聲看去,只見妞兒一支箭往東房跑去。
“妞兒醒了。”老劉立馬站起領大家一起到東方。
元家夫妻依然絲紋未動,妞兒跪在床沿,眼淚翻滾,哽咽着喊:“爹,娘,你們怎麽了,快醒醒,醒醒……”
老劉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妞兒乖,爹娘會沒事的。”
他淚流滿面扭頭向老劉:“劉爺爺,我錯了,我錯了,您幫妞兒叫爹娘醒來,妞兒叫不醒他們……”
老劉悲痛難言。
陡然,大家低喃佛說。
“他們在為你爹娘祈禱。”老劉說。
妞兒看着一動不動的父母,雪娘那句“這不是你來的地方,快走”在耳邊回旋。未曾踏足的地方,一次到止,足以令她自責一輩子。
小時候乖巧聰敏,娘說一句不可便不會再争,她知道娘的說一不二,據理力争只會讓她增添麻煩,小則喃喃幾句,重則罰站面壁思過。爹叫一句小妞便樂的慌,她知道爹最疼她,即便惹了事端與小夥們打架争吵翻白眼,爹前腳道歉後腳反問情況,然後豎起大拇指來句“做得好。”爹是天神派過來的喜神,而娘則是她的鐵扇神。
她從衣兜裏掏出一道黃色符篆,放到元冬手心。
“爹,這是娘一直叮囑我戴着,現在給您,它保佑了妞兒,也會保佑您和娘。”
說罷,符篆發出橘黃微光,大夥們看到直愣了眼。元冬指頭微動,胸腔驟然上仰數秒然後平躺,随後躺旁邊的雪娘跟着元冬同樣的姿勢。緊接着夫妻二人蠕動雙眼慢慢睜開。
“好了,醒了,醒了。”大夥兒喜悅紛紛。
老劉激動得眼淚都下來了。
“爹,娘。”妞兒興奮大叫撲向元冬胸膛。
元冬雙眼黯淡無神表情木納看着妞兒良久,緩緩道:“夏……千柔。”
夏千柔。
夏姓是雪娘的姓,誕下妞兒時兩夫妻說好,女兒跟雪娘姓夏,男孩跟元冬姓元。村裏習慣喊孩子乳名,祖祖代代留下的習俗,直到他們成年才會直呼名字。平時元冬和雪娘都喊她“妞兒,小妞”,她的名字在村裏少為人知。只是,眼前直呼她名字的“爹”熟悉而又陌生。
“我在,爹。”夏千柔說。
老劉蹙眉,這聲夏千柔讓他感覺詭異,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同。難道是後遺症?只要他們能醒來便是他最大的心願,如今成真,該高興,疑神疑鬼不是他的作風。面向大夥說:“好了,都散了吧。”
大夥們臉上呈現不可遏制的喜悅,紛紛散去。
老劉對夏千柔說:“妞兒,需要幫助盡管來找劉爺爺。”
“妞兒可以的。”
此時躺在床上的兩夫妻走到老劉前點了點頭,眼也不眨地走出寝室來到竈爐勺水到鍋燒起水來,雖然雙目無神,做起事情來也算麻利,跟往常沒個兩樣,也許真的是後遺症,扛回來時雪娘衣服的血跡已被大雨淋化,加之元冬身上也沒傷,過些日子也許沒大礙,想到這,老劉放了一萬個心,心情舒暢了不少,向妞兒道別便回去。
妞兒禮貌地送老劉到院門口鞠躬感謝揮手道別。
此刻,在竈爐前的兩夫妻唇角上揚,兩顆邪惡的靈魂蠢蠢欲動。
天壁陰沉,雪花飄了;屋頂落白,樹葉脫盡;北風呼嘯,群山轟鳴;村莊被白恺恺覆蓋仿佛被遺棄的小孩顯得孤獨而無助。
元家緊閉院門響起急促拍打聲,夏千柔急腳出來開門,兩名約略五十年紀的村民氣呼喘喘神色異常地道:“冬爺在嗎?急事?”
“還沒起。”
兩名村民面面相觑。自從那天醒來後已過了兩個多月,村民很少看到村長與夫人,白天沒有偶爾夜晚有見過一兩次。自此後流言四起,說什麽村長與夫人得了怪病,只可夜晚出行。眼看快到巳時還沒見人,看來流言不假,兩人看着給他們開門的夏千柔。
“昨晚又有村民失蹤,醜時隐約耳聞幾聲呼喊便随聲而去,只見堂屋一攤血水,感覺詭異,呼了口氣巡視整屋沒見老丁家人便匆匆回了寒舍,整晚驚魂未定,”伸出顫抖的雙手,“現在想起依然毛骨悚然,好頓頓人去哪兒?老丁家人一向忠厚不會跟那個村民有過節,破曉之時問了周圍都說沒見着他們。
便去告知老劉與他商量此時,路上遇到老高。”扭頭轉向與他并肩的老高,又轉向夏千柔接着說:“我便說起昨晚事情,老高也耳聞,到老劉家兒媳婦前來開門說老劉因為接二連三村民失蹤獨自去查不幸掉進被雪淹沒的溝渠,幸好他兒路過看着扛回去,現在躺堂屋了。”說罷,眼神透露出惶惶不安。
他們都知道村長得了“怪病”一時半刻見不着人,沒意見,只是接二連三有人失蹤,是死是活沒個下文,村長也不聞不問事情就不一樣了。世代靠打魚為生,手無寸鐵。村就這麽大都已經巡個遍還是茫無頭緒,老劉與仙逝的姥爺子是天地兄弟,眼看元冬夫妻被“怪病纏身”,他也深感自責也想對村民有個交代便拖着老骨頭自個兒查,白雪皚皚鋪滿地,哪個村民家門口一天不勞動滿堆積雪,哪裏是坑哪裏是路便無從得知,誰知給他撞個正,真邪。
在一旁的老高急得一籌莫展。村民相信元家同樣相信老劉,可是現在老人家都躺堂屋了,情急之下,只可到這兒來尋求村長幫忙。
“咱們也清楚冬爺不便,這事不可拖,失蹤的大夥們是死是活無從得知,老劉又倒了總得有人管,妞兒,麻煩你告知你爹娘,今夜辰時我倆組織大夥到老劉家集中順便商議此事。”躬身敬禮,轉向剛才喋喋不休的村民,“好了,老李。”
夏千柔說:“李伯伯,高伯伯,辛苦您們,妞兒知會了。等會爹娘醒來便一一告知。”
“勞煩你了,我們先告辭。”
老高說罷與老李一同躬了身邊離去。
夏千柔自知問題嚴重性,立刻跑到父母寝室推門而入。室內窗戶密不透風,空氣彌漫一股潮濕發黴的味道。她走到床前道了聲“爹娘”。倆夫妻仰躺着,元冬閉目沒動,雪娘立起上身,機械式地轉向她,眼神呆滞,皮笑肉不笑地說:“千柔,有事嗎?”
她盯着眼前披着名“娘"皮囊的陌生人,心中陡地泛地一股凄酸的感覺。眼前不是她的“爹娘”,至少不會對村民一屑不顧至他們于水深火熱之中,更加不會以“千柔”稱呼她。
“李伯伯與高伯伯前來,讓爹今夜辰時到劉爺爺家商議失蹤大夥的事,還說昨夜丁爺爺一家出事了。”
絲紋未動仰躺着的元冬驟然睜開雙眼起身站了起來轉身到衣箱裏翻了件上衣穿上,面無表情生硬地說:“知道了,你自己用膳吧。”
“爹娘不吃嗎?”
“我與你娘到村裏走走。”
她滿心歡喜地道:“真的,我想與……”話還沒說到半,元冬用陰沉眼神督了她一眼,滿心歡喜瞬間臉色發紫,她不敢繼續接下去,低下頭徑直走了出去。
雪娘盯着她離開,片刻才說:“那群命不久矣的賤|民留着還有何用,幹脆今也來個一掃而光……”說罷,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陰陽怪氣讓人不寒而栗。
元冬露出邪魅笑容:“一掃光,不盡興。我要看他們膽顫心驚的恐懼,讓他們看着自己的孩兒妻子丈夫爹娘一個個被我吃掉時寒毛卓豎坦然失色的表情,最後連自己都逃不掉等着被我啃吃得骨頭都不剩面如死灰的樣子才盡興。”
一字一句透露着惡魔十惡不赦的本性。
一旁的雪娘身為他的同類也覺得膽戰心驚,為自己與眼前惡魔同道而心感安慰。
此時,漏了告知爹娘劉爺爺情況返回的夏千柔躲在寝室門外隐蔽角落邊蜷縮着捂嘴瑟瑟發抖。她以極其輕微的步伐強迫發軟的雙腿走出了院外,眼眶血紅奔向無人的雪地。
腦海湧出電閃雷鳴那天心急如焚獨自上山跌跌撞撞被荊棘劃破衣服,跌破手腳即使獨自站在墳墓林立也未被吓退未流一滴眼淚,因為她知道父母在等着她。此刻,她心如死寂,漫無目的地奔跑着。
北風呼嘯群山轟鳴發出凄厲的叫聲。
如棉絮般雪花扯破天空紛紛揚揚地飄下落在嬌小單薄的女孩身上,她影單影只地艱難前行,手腳臉頰凍的通紅。
白晝被黑夜吞吃。
夏千柔找到一個洞穴,躲了進去。她瞻仰蒼穹,念着天神下凡拯救她生活了10年的村莊。
天神沒來,死神到了;
如墨般黑夜上空飄着幾十盞孔明燈,那是引導剛死的人的靈魂飛升天國的明燈。她眼淚奪眶而出,顫抖道:“劉爺爺,走好。”
哽咽着,他覺得自己一下子掉下萬丈深淵,難以名狀的寂寞湧上心頭。猝然,山洞裏傳出“咔噠”幾聲敲擊硬物的聲音,随之洞裏亮起橘黃昏光,裏頭道出一把如空靈般悅耳男生,“萬物衆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不過昙花一現。人非早木,善者會得到成仙,阿彌陀佛。”
聞聲走進,看見一位身披紅色袈裟腰身挺直合掌竄住佛珠盤坐閉目的和尚,面前一小片空間堆起細竹枝燒得正旺。她愣怔地站着。
“坐下吧,外頭還在下雪,委屈你今晚與貧僧在此待一夜。”
夏千柔用手擦去眼臉上淚水,疑惑問:“不委屈,小女夏千柔”
“貧僧,淨真。”
淨真法師閉目雙眼睜開了,姿勢不變,目視眼前燒得正旺發出啪啪聲響的火堆,喃喃道:“阿彌陀佛,天命難為,看來你我算有緣人。”
夏千柔不解:從未見過此人,有緣?從何說?
“你出生當日便是貧僧為你洗禮,看來你爹娘沒謹記貧僧的話。”
她坐到淨真法師旁,扭頭看着他,問:“如何說?”
“你出生那夜天呈異象,鬼呼狼嚎,萬物驚醒;貧僧曾托付你爹娘不可讓你踏進埋葬已死之人的地方,不然會引來惡靈能讓此地生靈塗炭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