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天高雲稀,幾只候鳥時而掠過城市的高樓南遷越冬。
張屋将一張糖紙疊來疊去,糖球被他含在嘴裏來回打轉,濃郁的果味散發至口腔裏的每一個角落。
他吃糖的習慣還是傅遠周慣的,只有遇見極其棘手的情況,他才會這麽不耐煩,靠狂吃糖來解壓。
這已經是第四顆了。
張屋依舊計劃着調和他跟傅遠周的關系。
作為相識七年的老友,縱使神精粗犷如他,還是在這次矛盾中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過于突然,沒有預兆,他的一切讨好像是扔向平靜無波的深湖。
雖然最終小傅還是理他了,但張屋覺得還是需要警惕。
“首先,我們排除外來因素介入的可能。”程龐頭頭是道地分析自己的看法。
“我不理解,請問程軍師,這個外來因素介入,用人話怎麽說?”張屋眉頭擰成一團亂麻,腦子裏一灘漿糊。
程龐白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另一半态度突然轉變,不是索然無味就是別人趁虛而入啊!”程軍師十分肯定他的判斷八九不離十。
張屋還是覺得這個比喻有點不太對付。
“有人跟我搶男人!!”張屋恍然大悟。
程龐剛要肯定他的聰慧,又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是這個意思,又不是這個意思……”這個問題太過複雜,剛逛完貼吧的腦子還沒法處理這麽難的問題。
“反正,意思差不多。”程龐總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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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屋急了,他不相信是什麽樣的人能勝過自己的七年的惜惜相伴。
“或許是你太聒噪了傅哥煩了?”程龐小聲嘀咕。
這句話一出,當即惹了張屋不快:
“不可能!”張屋極力否認,“絕對不可能!”
“丞相……不是”程龐掩面,“完全有可能啊,老張你想啊,你倆關系再好也認識這麽久了,但是你性格跟傅哥差太大了,頻道不一七年,你總說自己待他最好,誰知道傅哥是不是也在包容你呢?”
程龐的話讓他一下蔫成了霜打的茄子,哪怕程龐不提他也知道自己的生活習慣有多差,零食總趴床上吃,熬夜組隊打手游,傅遠周其實一直都在慣着他。
程龐心軟,看不得他這個樣子,于是給他瘋狂按摩鼓舞打氣:“老張啊,咱不能知難而退啊,傅哥有多好你不是不知道,難道你忍心自動退出,将白嫩……呸!賢良方正的學霸拱手讓人?”
“那可不行!”張屋惡狠狠。
與程龐會晤後讓他更加堅定這次吵架只是隐瞞在表象世界裏的一個導火索,為了使他們友情的帆船江遠舟平,還是需要人為地幹預一下。
不過張屋謹記程龐教誨,刻意收起了平時熱情咋呼的性子。
“适當的距離是産生美的第一要義。”
哪個神仙總結的建議,太有道理了!
周五下了課,張屋雙手插兜,腳下壓着步子,故作神秘攔下傅遠周一行人。
他們正準備找個空餘的小教室探讨小組選中的課題。
張屋大幅度晃着肩,先往左悠悠挪兩步,停下“嘶”了一下,像是有什麽事,又搖頭晃腦往右跨了兩步,終于想到了什麽,擡眼裝作剛剛發現面前的傅遠周,皺巴的眉眼一下展開了。
“啊——是小傅。”
一行人的目光随着他誇張的表現形式左右移動。
傅遠周眉頭跳跳,靜靜看他表演。
他從旁邊同學的胸前抽出一支筆,拉過傅遠周的手背寫着什麽,完罷,又擡眼看着他神秘一笑:
“今晚八點,交個朋友,不見不散。”眼裏滿是傅遠周看不清由頭的高深莫測。
張屋潇灑地走了。
“太浮誇了。”同組的筱孜推了推厚厚的鏡片,其他人略有同感。
“你有勸過他放棄演藝這條路嗎?”另一個組員打趣問道,他沒有追究被張屋默認拿走的筆。
“謝謝,我會提醒的。”傅遠周誠心回答。
看着張屋那風筝尾巴似的身影終于消失在走廊拐角樓梯處,他終于擡手一看:五號樓807。
——他們的宿舍寝號。
傅遠周:……
晚上,張屋買了一箱規格為450ml一聽的啤酒,他精心策劃着今晚的約會,清開了自己桌上的東西,擺上兩個玻璃杯,又拿過另一個室友桌上的臺燈,支在第三層書架上往桌上打着低成本氛圍燈。
剛過八點,傅遠周開門進來,屋裏別處一片漆黑,只有張屋桌子那晃着暖黃色的光。
張屋故作深沉支着下巴,仿佛沒有看到剛走進門的傅遠周。
“古有伯牙鐘子期以琴音會友,今我張屋字潇灑以酒待客,希望你不要駁了我的好意,務必坐下與我暢飲一番。”
“喝酒可以,”傅遠周放下背包,摘下眼鏡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你能保證喝夠三瓶嗎?”
張屋沒有急眼,他起身拉過傅遠周,把他按在椅子上。
“激我沒用,今晚夜色濃濃,必須一醉方休!”
傅遠周沉思幾番,左右不過是為了緩解這一周以來他們倆之間的低壓尴尬,他呼出一口氣,不管是劃清界限還是別的什麽,都需要一個過程循序漸進,于是答應了。
張屋不是第一次喝酒,高三考完的當晚,他倆就買了一箱啤酒,在傅遠周的住處一罐接着一罐猛喝。
張屋酒量不好,才剛開第二罐頰上就泛起了粉色,還沒喝一半,就倒在傅遠周身上呼呼大睡,一共十二聽,最後是傅遠周喝完了剩下的啤酒。
舊事重現,張屋顯得異常興奮,勵志要在今晚一洗兩瓶倒的雪恥。
果不其然,張屋很快就喝得不分天南地北,開始抱着傅遠周跟倒垃圾似的說着一堆胡話。
“我昨天……眼鏡腿兒跟我說……栗子結婚了……”他躺在傅遠周的肚子上,吶吶得說着。
“是嗎。”傅遠周托着他的腦袋不讓他滑下去。
張屋的視角裏,小傅淩厲的下巴倒在他眼裏,看不見那雙好看狹長的眼睛。
他伸手抱着傅遠周的頭往下掰:“你看看我!”
傅遠周并不打算跟兩瓶倒講道理,由着他的動作低頭讓他看。
“給你看。”
張屋看到了傅遠周覺得很滿足,但是很快他又生氣了,轉而又變得十分委屈。
“我想我奶了。”他眼睛忽而蓄滿了淚。
傅遠周沉眸凝着張屋的臉,半響沒說話,末了,伸出指腹輕輕柔柔地,撇去了張屋眼角的淚花。
“小傅也不要我了……”
“為什麽要跟我吵架……”
張屋眼淚淌得靜,傅遠周卻怎麽也擦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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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張:我要一雪前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