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咋樣啊?”
這是一節公共課,課室是學校裏一間平時用于展會報告的小型禮堂,全年級的學生大概六百來人陸陸續續走進來占座,沒過多久,階梯上的座位坐滿了人。
程龐趁着講課老師還在拷貝課件,貓着腰滑了過來。
張屋嘿嘿一笑:“就你小張這人格魅力,那還用說嗎,一下就把小傅制服了。”
程龐是個愛湊熱鬧的,他繼續追問怎麽個制服法。
張屋繪聲繪色跟他講起周五發生的事。
“我拍桌這麽一說:‘傅遠周!你張哥今天高興,喝了這杯酒那是給我張某人面子!’要不說我厲害呢,啤酒那麽大箱,扛起來我就噸噸噸全幹完了,小傅被我的豪邁的酒量和仗義的英姿折服得不要不要的!直呼張屋爸爸海量!”
他添油加醋誇張離譜地編排,手上動作一個接着一個,左手蕩開外套衣擺,右手撫頭作滄桑。
程龐不信,剛好說些什麽反駁,擡頭看見姍姍來遲的傅遠周,嘴裏的話立馬調了個大彎,一字一頓滿心佩服:
“張~大人好~氣魄!張大人辣酒刷牙啤酒當茶,傅哥哪能喝過你啊!”
張屋被捧得飄了起來,忘乎所以,口無遮攔:“可不嘛!你傅哥佩服得五體投地趴在我膝前認錯求我放過他,我看他……我擦!”他被突然出現的傅遠周吓得一激靈。
“看我什麽?”傅遠周坐下翻開一頁空白面,然後躺靠在椅背上雙手合十,歪頭看着他,臺上的幕布在他的鏡片上投射出兩塊藍色的光屏,看不清他的神色。
張屋怒目回頭,程龐早就找了空子偷偷溜走了。
“看……”張屋臉上挂着笑,看起來卻像哭了一樣。
“看!看我家小傅怎麽來這麽晚,座我都給你占半天了!”張屋妄圖搪塞過去,傅遠周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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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淚巴巴五體投地……”傅遠周臉上的冰碴嘩啦啦掉,笑的樣子寬厚溫和。
“emm……還有什麽來着?求你放過我?”
張屋這會兒沒了剛才的神氣,忙捶腿捏肩一條龍連瞞帶哄:
“你聽我狡辯!”
一節課在傅遠周的高壓下,張屋負傷度過。
他抱着金屬保溫壺,靠瓶身的涼意給左半邊紅腫的臉降溫。
“小傅,咱今天出去吃魚吧。”張屋慢慢吞吞地張嘴。
“昨兒不是剛吃過?”傅遠周沒有擡眼。
“昨天是補前天熬的夜,今天吃,補的是你掐的這兩爪。”張屋把臉貼着桌子,側頭看着他繼續編。
“你不服?”傅遠周難得給了他一個眼神。
“服的、服的!”他迅速支起身,依舊不肯放棄:“咱常去那家店出新品了,一年就這幾天有,每天還限量呢,去吧去吧!”
要不說張屋撒潑技術號稱一流,傅遠周在這上面妥協了一遍又一遍,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店鋪的新菜品賣得太火熱,今天的號搶完了,現場排隊還需要兩個小時,索性預定了明晚的座位,張屋就拉着傅遠周去樓上吃烤肉去了。
只要雙方沒有各自的事忙,他們幾乎天天湊在一起,吃飯、睡覺,短途旅行……
像這樣的時候太多了,多到傅遠周數不過來,多得,以至于現在每次跟他在一起的分秒時光,都像在倒計時。
張屋沒有那麽多煩惱,他的眼神純粹直白,看得傅遠周做賊心虛,看得他自慚形愧。
四方的肉在烤盤上嗞嗞冒着煙香,又被上方的油煙管迅速抽走。
張屋把烤好的肉剪成小塊,先給傅遠周的盤裏盛了過去,又把烤肉醬均勻地淋上。
“燙的!一會兒再吃。”提醒完傅遠周,自己卻先夾了一塊扔進嘴裏,嘴裏嘶嘶呼呼吹着熱氣。
“還挺有原則?”傅遠周遞給他果汁。
張屋嘿嘿笑,伸頭喝了口,砸吧砸吧嘴:“這不有你呢嘛!我給你烤肉,你照顧我吃,搭配幹活兒輕松不累。”
“噢,吃個飯真是辛苦你了。”傅遠周眉眼柔和下來,開口笑他。
“不辛苦!為小傅服務!”張屋接話。
一餐飯吃得七七八八,張屋撐着肚子走不動道,半個人靠在傅遠周身上,在商場到處溜達。
沿着一路逛了幾家潮玩店,張屋買了幾件奇奇怪怪的小擺件,正要出商場,又拉着傅遠周走進一家某電子産品實體商城,出來的時候左手提着袋右手舉着一臺GoPro。
“今天開始記錄我們的、美好生活~”張屋攬着傅遠周對着鏡頭喊。
“拿高一點,顯臉大。”傅遠周看了眼提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傅你包袱能不能不要這麽重啊!”張屋挂在他的身上笑得四仰八叉,霓虹的燈光暈開了濃濃的霧色,路燈下的影子被慢慢拉長,頭頂上的地鐵轟鳴而過。
“畢竟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這張臉了。”
張屋還在笑,傅遠周拿起手機查看打車軟件。
自從入手了新設備,張屋的新奇勁兒好像誤入了什麽奇怪的磁場,天天捯饬那臺運動攝像機這拍拍那拍拍,宿舍其他三人開始還挺配合,三天過去,無人不被他煩得苦不堪言。
有時話還沒說完,三人看着突然安靜下來的張屋像是擺弄着什麽東西,就悄無聲息地跑了,十分默契。
等他架好角度回頭一開,只有一扇半開的門在慢慢地合攏,發出“吱—呀—”一聲難聽的長音。
很快時間來到了周五上午,他倆前一天就收拾好了行李,回宿放下課文資料後,兩人只各自背了一個雙肩包,打車去了車站。
“身份證、暈車貼、竹蜻蜓小鴨子……”上了車,張屋還在翻着包一個個數着,生怕落下什麽。
“我數據線沒拿!”張屋擡頭想了半晌,終于記起遺落在床上的數據線。
“拿了。”傅遠周從背包側邊的袋子抽給了他。
張屋迅速給手機充上電,給傅遠周貼好暈車貼後自己戴上耳機,靠在他的肩膀上打起了盹兒。
正值午後一點多,避開了擁堵的高峰期,泊油路上的車流算不多,兩人很快到達車站,按時坐上了高鐵。
張屋舉着相機一路拍,看着列車疾馳過荒蕪的郊區,跨越過高高的山谷,記錄着一路相逢的景色。
經過幾個小時的周折,到達鹄安縣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他們回到了高中居住的小屋,揭開了蓋在家具上的防塵罩,換上新的床單,簡單洗漱之後,疲憊地躺在床上。
“小傅啊,你餓嘛?”
“還行,吃點兒?”
“吃不下……”
“那睡吧。”
月光穿過落地的窗,照在少年人的面龐上勾起了銀邊,只有客廳的過道還聚着昏黃的暖光,很快室外朦胧一片,淅瀝的雨聲演奏着秋日将逝的樂章。
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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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發現時間線上沒那麽嚴謹,各位福爾摩斯放過我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