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張屋做了一個夢,昏昏沉沉間,靈魂好像超脫了身體的束縛回到了那年高一。

又是一片春風過,燕子銜泥築巢,四月的嬌豔點綴了綠茵。

浮浮沉沉中他看到了兩個白藍校服的少年,一邊的自己五官笑成了縫,另一張,清冷孤傲,半金邊的眼鏡在俊秀的眉下燙成了光。

熾熱又清涼。

中考後,二人如願順利上了縣一中,再一次成為了同桌。

自從初三那次張屋被爺爺揮了幾棍子,奶奶極力攔下之後,就勸張屋盡量避開跟爺爺接觸了。

“奶一直在這,想回來了就看看。”

張屋心裏記挂着奶奶,每周還是會回去看看她陪她聊天,只是待不長就回校了,大部分時間的周末,都伴着蟲鳴和雨聲悄無聲息地消磨着。

就這麽相安無事了好長一段時間,高中一學期過去,兩人又交到了新朋友。

揚言考不上就跑後山放牛的眼鏡腿兒、有點暴力值在身上的珂苒和中二依然的栗子,五人重新組隊擠進一班。

張屋踩着尾巴險險入圍。

雖然如此,但張屋依舊快樂。

“小傅,”張屋毫無防備地進入了變聲期,清朗的聲線變得微微嘶啞,像一曲歌頌青春的贊曲忽地降低了分貝,通過音響的震動傳至鼓膜引發心弦震顫。

好聽又性感。

傅遠周看着他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眼裏的星光照得他輕輕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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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多一點,傅遠周想。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張屋看着傅遠周眼眯得都快成一條縫了,臉皺巴成了一團。

“啊——什麽?”

“我說,之前跟你說的那款游戲,二八號晚上開服,去你家一塊玩呗!”他又把話重複了一遍。

傅遠周上學期就從傅家出來單獨住了,申請了走讀,在學校周邊租了個一室一廳一衛的套間,張屋有時候不回家也不想在學校呆着,就去找傅遠周一塊玩游戲。

傅遠周提過可以搬過來一塊住,張屋還是不想太麻煩他,嘴上說以後沒地去了肯定禍禍你家,其實還是拒絕了。

但這并不影響他們這患難之交的感情。

“行。”傅遠周後仰着頭,鏡片退到鼻梁上,“給我去買瓶芬達,要冰的。”

“好嘞!”

室外豔陽高照,課間時間也就十分鐘,張屋壯士赴死一般,打着雞血沖進了燙人的熱浪中。

到了二十八號這天晚上,張屋故作鎮定地走在傅遠周身邊,彎彎的嘴角明寫着今兒真高興,心裏抑制不住地興奮。

他提早跟舍友計劃好,今晚宿管查人點名時幫他應一下,舍友拍拍胸脯發誓這事絕對穩健,讓他放心地去。

“咱倆就是新服裏最利的劍客,全網玩家聞風喪膽的黑月雙俠,一舉拿下今晚的最佳雙排!!”

他出了校門就開始比劃着,揮劍的動作幹淨利落,好像武俠片裏的隐士劍客。

“這回真的能不拖後腿了嗎?”傅遠周搖搖頭,“小張你立下血誓好吧?”

俨然一副我怎麽就不信的鄙視感。

張屋嘿嘿笑,“小傅爸爸保我!帶我飛一下吧!!”他抱着傅遠周的胳膊使勁甩。

張屋勁兒不小,傅遠周被他甩得眼鏡有些不穩,剛要開口損他就看見了馬路對面的年輕西裝男。

“張屋,”傅遠周掏出鑰匙遞給他,張屋接過時臉上大寫着一個懵。

“我今天得回去一趟,你先去。”

張屋這下明白了,是傅家過來找他了。

他不太了解傅遠周的家是什麽情況,但也知道那邊偶爾會接他回傅家宅子。

“噢噢,”有點失落,轉而又笑:

“那我等你啊!”張屋想反正也就一頓飯的功夫,家事要緊。

傅遠周有些言而無信的愧疚,傅家專門來找他,應該是有什麽急事。

“嗯。”

“上車吧,你媽回來了,見一下。”

倚着車門抽煙的年輕男人是傅遠周的叔叔祝葵生,他掐滅了指縫裏夾着剩下半只的煙,開門坐進了主駕。

傅遠周點頭,拉開後邊的車門,車子啓動之後,就開始了假寐。

他對這位小叔叔沒什麽感情。

不如說,他對傅家都沒什麽感情。

五歲那年父親離世後,母親就帶着母家接手了傅氏集團,姐弟二人架空了董事會。

父母本就貌合神離,開始羞澀甜蜜山盟海誓一個不少,但婚姻的保質期也就堪堪維持了兩年。

一朝山林崩,覆水再難收。

祝剪意本就是聽從家族搭線認識的傅時慎,祝剪意強勢又獨斷,傅時慎見到第一眼就很吃她這孤傲潑辣的性格,一時新鮮感湧上舌尖,甜嘴蜜舌地為她鞍前馬後,哄人開心。

相處半年,祝剪意也對傅時慎的态度表示了肯定,恰好門當戶對,在家親撮合下嘴一松,點頭答應了誇張的求婚。

而婚後不到兩個月,她就懷上了傅遠周,剛開始傅時慎還很高興傅家後繼有人,為未出世的孩子大辦了酒席,宴請三賓,舉觞稱慶。

而早期的孕反應讓祝剪意身體激素水平慢慢發生了變化,孕吐的反應讓受盡世間疼愛和尊崇的她感到了身為母親的不堪,再加上傅時慎常常借口外出應酬,性格更加敏感多疑,跟依舊年輕俊逸又得體的丈夫吵了幾次後,傅時慎在這場短暫的婚姻拉鋸戰中漸漸失去了耐心。

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得她十指發抖,面色難看。

“要生就好好生!真慣着你沒邊了天天給我臉色!”

相識相戀還不到一年,傅時慎第一次打了她。

祝剪意懷孕6個月,已經顯懷了,站在角落的管家邊看着家主臉色,邊戰戰兢兢地跑過去小心地扶她起來。

管家在傅家待了五年,自從傅先生認識祝小姐,脾氣眼見地好了很多,她還曾感嘆婚姻的神秘能夠拉回放浪形骸的纨绔,這是兩人認識以來第一次發火。

所有相處間在祝剪意那生吃的癟和不痛快,全在當晚嚼得稀碎,吐了個淨。

這張臉,傅時慎早就笑僵了。

祝剪意眼裏發着狠,她抹了一把淚沒說話,撐着管家的手掌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挪回了主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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