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傅遠周洗了一把臉,拾掇情緒,換上陳姨給備好的禮服,走下了樓。
觥籌交錯間,小提琴時而濃烈輕快,時而柔軟悠揚,曼妙的琴聲将宴會的氛圍烘托至高潮。
祝剪意走上廳堂的高臺,客套謝過衆人的出席。
“一家盛大絕不是傅氏的企望,我們深明行業的共贏才能在受多元因素影響的今天,創造一場空前盛世……”
她不急不緩地敘述傅氏發家史,向每一位客人暢聊傅氏集團的發展規劃,一切盡在掌握、不卑不亢的樣子,令所有人對身為女主人的祝剪意發出了由衷的欽佩。
最後祝剪意表明會銘記先生的遺志,帶着傅氏上下繼續披荊斬棘,再創佳績 。
一片熱烈的掌聲經久不息。
推心置腹的感言觸動了在場每一個人,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十幾年前遭受了喪夫之痛的祝剪意,是何等的才能和手腕,才把搖搖欲墜傅氏撐了下來。
十五分鐘凄入肝脾,哀感頑豔,對祝剪意的經歷一知半解的非本家他客一時百感交集,觸動非常。
傅遠周看淡了這種場景,他拒絕了同齡人的攀談,獨自一人站在十步之外的窗簾處,孤冷又高傲。
一陣掌聲過後,所有人的視線都轉了過來,人們臉上都是期待的殷切,面紅帶笑,過度的關注讓他感到深深的厭煩,快要忍不住當場作嘔。
“小周今年也十六了,平時太忙忽略了對他的照顧,都是小弟幫忙撫養,我也希望接下來的日子能夠輔助小周慢慢接觸業務,接納我身為母親遲來的愧疚。”
意思是有意培養傅遠周作為傅家接班人,不過是演給高層看的把戲。
祝剪意說着眼底微紅,笑意盎然地看向身着灰色禮服的颀長少年。
所有人都推着他向前,逼着他直面回應她,廳堂的空間好像在被放大再放大,而她的臉赫然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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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遠周壓下急促的呼吸,撐着意志說完了祝詞和感謝,陪她上演着虛僞的母慈子孝。
“遠周,”一個穿着米白色黑蝴蝶扣公主裙的女孩攔下了匆匆離場的傅遠周,略顯親昵地呼喚他的名字。
他停下示意有屁快放。
女孩絲毫沒有在意他無禮的沉默,她是賀家小女賀蟬,比傅遠周大了兩歲,已有略顯成熟的妩媚,在來之前就聽長輩說起祝阿姨兒子的優秀之處,今日一見心下便明了又向往起來。
她沒有客套,直接說了出來。
“交換一下聯系方式吧,聽他們說,賀傅兩家聯姻是必然的……”說着順了順披肩的長發撫在耳後。
“早點認識相處幾年,總好過憑空多出來個未婚妻,不是嗎?”
她拿準了祝剪意的對她家的态度,自認此番勢在必行。
“大清亡了一百多年了,傅家沒有皇位要繼承。”
“這麽喜歡聯姻,怎麽不直接嫁給祝剪意?”
傅遠周嗤笑,閑庭信步走上了樓。
賀蟬則被晾在原地氣急敗壞。
肴核已盡,賓客散去,祝剪意坐在二樓客廳,招待着今晚留宿在傅宅的母家人,祝葵生去陽臺外抽着煙,邊應付着祝家遠親。
“剪意,我看你在國外管理那麽大的項目也太辛苦了,幾年才回來一次,怕不是忘了我這姑姑?這一趟難得,總要好好待一段世間。”祝剪意的姑母拉着她的手,親昵地拉近關系。
“姑姑別怪我,那麽大體量資金的研發項目,交給別人總歸不放心。”祝剪意臉上還端着客氣的笑,疏離感顯而易見。
“哎喲,你不見我總要想想小周是不是,都說孩子是媽媽身上掉下來的肉,你這多少有點不夠稱職了。”她故意把話題往傅遠周身上引。
祝剪意笑着沒有回話,沒有多少外人,她不想多廢那多餘的力去哄一個不愛的孩子。
“說起來,小周,我看賀家賀蟬跟你說上話了,你覺得怎麽樣呢?”果不其然,祝家老爺子開口問了傅遠周,态度明顯有意撮合他們倆,試圖靠聯親拉近兩家關系。
“不怎麽樣。”傅遠周低頭看表,态度拒人千裏之外,他只覺得這一家人都荒唐至極。
祝老爺子被下了面子,卻也絲毫不在意,總歸最後都要為家族犧牲,要不是看他是親外孫,又是傅氏剩下的唯一繼承人,外姓的孩子在祝家是說不上話的,個人的想法也并不是很重要。
祝剪意終于說話了:“說起來,再過兩年就高考了,我建議你直接申請國外的工商管理,如果順利攻讀一下美碩……”
她慢慢地籌劃着傅遠周未來十年的人生,“國外公司會留出一個名額讓你歷練,賀蟬我很看好她,結婚的事不一定非得22歲,等你穩住了再說。
她自覺體諒了傅遠周的自尊,給足了臺階讓他下來。
傅遠周低頭看了手機,想要給張屋發條消息。
“小周,你媽媽在跟你說話。”祝老爺子看不下去,嚴詞厲色地喝道。
“嗤,”一聲冷笑打破了虛僞的其樂融融。
“這麽說,祝家是打算開始利用我了?”他緩步走向祝剪意,掃過所有人的神色最後定在祝剪意身上,“二十年沒盡過義務管我,你以為,我心裏真把你當媽了嗎?”
在場所有人臉色變了又變,誰都知道祝剪意跟這親生的兒子不親,要不是這樣,當初也不放心讓她和祝葵生兄弟二人接管傅家,在場有的人皺着眉不滿傅遠周此番做法太過嚣張,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親戚也等着看祝剪意笑話,他們早就不滿祝家姐弟□□多年了。
“今天提的這些事或許是太突然,但你得知道,這是你應當擔起的責任。”她刻意避開了這個話題,肯定的語氣步步緊逼,讓人不容拒絕。
“避重就輕,這就是你在外虛與委蛇多年學會的,何其有幸,如今還用到了我身上。”傅遠周笑着,一句一句嘲諷着靠在沙發上鎮定自若的祝剪意。
“從一開始,我只是你要挾傅氏的籌碼吧。”
傅遠周受冷多年,早就把這世家的彎彎道道看得透徹又明白,傅時慎剛去世沒多久,祝剪意就帶着他申請召開了傅氏集團董事會。
“從今往後,小周就是時慎的影子。”她抱着五歲孩子的肩膀紅着眼睛,演得凄切動人潸然淚下。
她以祝家勢力作保,并出資維護公司運營,穩固了上下軍心,傅時慎最大股東身份,理所當然到了祝剪意手裏,依照合約,待傅遠周成年後一并歸到他名下。
“傅遠周!太放肆了!!”
祝老爺子氣得發抖,他自诩将子女教育得不錯,可這外孫身上絲毫沒有祝剪意的影子,如今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多少有點下不來臉。
“爸。”祝剪意出聲安撫老爺子情緒又看着傅遠周,“有什麽不滿,現在也不是說的時候。”
“不滿?怎麽會呢?”傅遠周解開腕間的袖扣,把袖口往上折了折。
“我們互為外人,倒也沒什麽資格評頭論足,這麽一想,還算是我失禮了。”
“傅遠周!!”
祝剪意厲聲喝出他的名字,他的話越說越過分,饒是她品行再端莊,也被傅遠周激怒了。”
傅遠周看着她難持人設,低聲笑了幾聲。
“至于什麽是說話的時候……傅時慎當年車毀人亡後,你裝模做樣難過幾天帶着我拿到了傅氏最大的股權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之後的十幾年,你回國見我的時間,有超過一天嗎?”他右手撐在沙發上,瘦削的五指一下一下地打着拍子。
“不如問,過去這麽多說話的機會,沒見你争取,反倒這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捅到了一堆人前,”
他傾身看着她殷紅的口脂,跟記憶深處裏冷漠疏離的面龐漸漸重合。
“你又覺得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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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傅今天走的是暗黑反派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