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白藍忘了自己什麽時候說出的告別,又是怎麽走出的餐廳。

她曾避之不及的事物像平靜無痕的海面突然湧起的浪,拍得她暈頭轉向,狼狽萬狀。

她曾後悔過很多事情,比如年少天真孤注一擲嫁給荒唐的愛情,比如不顧一切生下張屋。

人生的前二十多年都像一只無頭蒼蠅卯足了勁朝着南牆撞破了頭。

她曾自豪自己終于抛下一切,前路一片光明和自由。

就算是放在今天,她也會這麽想。

自己不過一朝有些貪心了些。

白藍好像又開始後悔了,在張屋說牛腩煲好吃的時候,張屋說成績排行六十三的時候,她竟下意識地想要聽張屋說說更多。

不管是從前還是他的今後,你都與他無關了。

傅遠周說。

公交的大燈晃過她的眼,照亮了還未成形的淚,灰藍的天空浸潤着緋色的霞光,交彙的邊際糅合了十色的斑斓。

的确彌補不了啊,雖然他現在過得很好。

可是再來一次的話,自己的選擇也一定不會變吧。

她嘲笑着自己今天太多愁多病,這樣的結果雖然刺眼,也該是她早料到的。

她輕吐一口氣,在下一個綠燈亮起後,穿過了遙遠的人行道,慢慢混進人潮,駝色的裙擺最終消失在霓虹燈下,沒有鋪灑月光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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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屋奶奶把老張頭罵了一頓,罵他見錢眼開不講品德。

罵他胳膊肘往外拐,差點把張屋和兒子拿命換來的錢全部讓別人騙走。

老張頭自知理虧,這次也難得沒發火,他也不跟張屋奶奶吵,獨自坐在了大門口抽着水煙,連連唉聲嘆氣。

過了差不多一周多的時間,張屋奶奶才決定把這件事告訴張屋,所有人都默認地沒有提起白藍。

她完全地從張屋的世界裏消失了,戶口本上的監護人再不是張躍蓬白藍。

張屋沒有多大感觸,那天他像小時候那樣抱了抱奶奶,哄着她說自己以後會一直陪着她。z

他陪着奶奶一起去公證處、銀行提交了材料,辦理繼承有關的業務,順利取回張躍蓬生前財産。

張屋還是覺得這筆錢來得燙手,不管怎樣,心裏的怪異感還是揮之不去,如何去心理建設自己都收不下。

“奶您拿着,給我買冰棍啊。”

張屋奶奶只好說幫他管着,留着給他上學用。

張躍蓬的賠償金在傅遠周的交涉下,沒多久也都到賬了。

張屋只安靜地坐在房頂的瓦片上,吹了吹涼涼的風,又望了望柔綿的雲團,在他心裏,終究是迷茫更多。

他問:“為什麽人總那麽累啊?腳不停歇地滿世界跑,跑着跑着,還是會回來啊……”

他舉着自制的平衡蜻蜓,任它的翅膀在晚風的吹拂下左右搖晃。

傅遠周也望着遠方。

“從懂事開始,我總覺得自己向前邁出的每一個腳步,周圍的景色就向前退回,我在努力地跟世界發生關聯,比如學習、比如認識你。”

“就在我跑向終點的路上,時間又會将進度回溯,辛苦半生卻一直在原地打轉……我累得像條狗……”

傅遠周回過頭看向張屋:

“但我知道不能停下。”

張屋怔怔看向傅遠周,傍晚的風揚起他略長的額發,淩厲的眉峰下那雙眼睛堅定而溫和。

張屋擡手想要去感受那雙明亮的光,碰到了透明的鏡片。

“我不會停下。”他說。

“我們會一起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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