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電視機還在唱着人人心裏那久久難忘的相聚不易,唱醉了游子歸心似箭的思念,也唱醒了夢游經年的詩人。
伴随着最後一聲美好祝願,四季輪回的慶典也拉上了帷幕,宣告過去喧鬧已經結束,新的一年所有人都已踏上征途。
張屋看着漫天的煙火,嘴裏念念有詞反複說着傅遠周寫的那句生肖交替,爆竹解禁。
一瞬的璨然換來下一瞬的湮滅。
傅遠周把他拉回房間,将小窗關上,花兒一般的星火在泛着湛藍的墨色中無聲綻放,他又看了看,終于把厚重的窗簾拉上。
祝葵生不是第一次來找他。
今天之前,每逢年過節,他都會聯系傅遠周。
內容都是先是一陣噓寒問暖,再說一句希望傅遠周早日回到傅氏,接管企業。
相比祝剪意,這個舅舅對他的照顧更像一個合格的監護人。
當年傅時慎和祝剪意矛盾爆發後,雙方進入了一段詭異的沉寂期,誰也沒有刻意再提起那天的争執。
只是氛圍安靜得可怕。
“出去一趟,今晚不回來。”
傅時慎打了一個半溫莎結,只偏了頭跟祝剪意說了這句話後,就随手拿起公文包,遞給了在客廳等了半個小時的随行助理。
助理很識趣地先去外面等候,給他留下了夫妻的私人空間。
“嗯。”祝剪意的回複不是很認真,甚至可以說非常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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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時慎撤回打量的眼色,也沒多說什麽。
“陳姨!”他喊了一聲。
陳姨忙從樓上正在安排傭人打掃的房間出來。
“今晚看好夫人吃晚飯。”
“哎……”陳姨忙答應,傅時慎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了一下,右手放在門把上推門走了出去。
低調內斂的商務車揚長而去,站在傅宅內依稀還能聽見車胎碾壓過泊油路的聲響。
“夫人,您站那很久了,坐下歇會兒吧。”
陳姨揪心地站在祝剪意身後不遠處,自從上次家主打了祝剪意一掌後,家裏的關系就變了。
所有事情好像朝着一個分崩離析的方向自毀着。
傅時慎經那一次之後就打開了暴虐的開關,他肆意地瘋癫、發狂,抑或是歡呼雀躍、溫柔至極。
情緒的閥門松了口,他随性地抒發自己的感受,極致的快樂、極致的悲傷,以及極致的惱怒。
期間雙方爆發過很多次争吵,摔砸掐架,謾罵折辱均有,多得沒人能數得清。
這麽短短的兩三個月,讓祝剪意一改之前那樣張揚跋扈,再看不見過去那挑三揀四的模樣。
給什麽吃什麽,說什麽都聽,乖順得不像同一個人。
但隐隐的,總感覺在醞釀着什麽。
她心裏還是很不安的,也不敢細想。
“知道了。”祝剪意托着六個月大的肚子,一步步走向沙發坐下。
她凝着桌上的茶杯,一陣煩躁由心底升起,她側開了眼,試圖看向窗外。
是一片深深的梧桐林,大得看不見邊際。
“陳姨,”祝剪意叫着她,陳姨停下手裏的活聽候着。
好一會兒,祝剪意才說出下一句:“我想出去走走。”
“好的,我扶您去院子裏。”陳姨挂好圍裙,準備扶她起來。
“我要出去,”祝剪意說着轉頭直視陳姨眼睛。
“回一趟祝家。”
陳姨一聽緊張了起來,傅時慎叮囑過她,祝剪意現在行動不便,是不太合适出去走動的。
家主的暗示,她都明白,是要監視着祝剪意。
“夫人,可這,您現在這樣,實在不好走那麽遠啊。”
“只是我父母想我了,思女心切,我也半年沒見二老了,”她飲了半杯花茶,“回去看看,也不行嗎?”
祝剪意收起了眼裏的鋒芒,壓低了語氣,聽起來更像是懇求。
陳姨心軟了,她深知一個地方呆久了是會出毛病的,但她更怕家主責罵。
“我跟傅先生說一聲,看能不能……”
祝剪意突然笑出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動作。
“算了,”
“不必勞煩了。”
傅宅院子前的花壇正中央,移栽着一顆高大的棕榈樹,附近的鳥雀時不時停留在高高的樹尖上,歪頭打量着外表看似安寧,實則危機四伏的環境。
“姐。”祝葵生為躲家裏唠叨,跑到她這貪閑。
他側坐在她那條沙發的扶手上,想要伸手摸摸未出世的小外甥。
“這小子長挺快啊!”他驚奇着未見的這幾月,祝剪意隆起的肚子越來越明顯了。
“爸在家嗎?”祝剪意打開他伸來的手。
“在啊,一直在,”祝葵生轉手拿了塊果幹,“回去看呗,哪個女的跟你似的這麽恨嫁,懷了小外甥不說回家一趟,這兩個月電話都不打一個。”
祝剪意側眼看了看抱着今早上剛換上的鮮花走出了房門,才小聲慢慢說道:“傅時慎不讓。”
祝葵生這一下沒領悟到她的意思,下意識以為在炫耀幸福的婚姻生活。
“得了吧你,都多久了還酸我呢,不過說真的啊,你結婚變化真挺大的,溫柔不少……”
“葵生,帶我走。”
“什麽?我好不容易……”祝葵生以為沒聽清,他看見家姐那副不容置疑的樣子,品出了不對勁。
“姐,怎麽了?”
祝剪意那雙緋紅的眼裏,滿是怨悔的恨意,她又說了一遍:
“帶我走!”
傅家當晚,一屋子的家仆戰戰兢兢立在原地,神色焦急不知所措。
“祝二少怎麽這麽蠻橫啊,一句話不說就把夫人帶走了。”
“陳姐!怎麽辦,要跟先生說嗎?”
“萬一只是一會兒就回來了呢,先生說過今晚不回家,只要……”
“你自己覺得可能嗎!他們兩都鬧成那樣了,被打了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出去,怎麽可能還會回來?”
“都停下!”陳姨打斷了他們的談話,雇主家的非議,任誰來多嘴,都不應該是傅家院子裏的人能說的。
所有人被陳姨這麽一喝吓住了,也恨起自己嘴快,嘀嘀咕咕站到一旁再不讨論了。
他們都知道,傅家的夫人,自三個月前跟先生争執後,就被禁足這座院子裏了。
說的好聽是這傅氏的女主人,可他們都是在傅家幹了好幾年的長工,心裏對傅時慎是什麽樣的人都門兒清。
不過是一時新鮮,頗得先生歡心的金絲雀罷了。
誰都替這嫁進來的女人感到不值,只不過,相比起來,還是自己的飯碗更重要。
他們都選擇了沉默。
在祝剪意被管着不準與外界聯系之後,拒絕了她一次又一次的請求。
默認這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理應承擔被圈養的痛苦。
至少天天錦衣玉食,還養尊處優着,比他們要好太多了。
這份心,也不該由自己來操。
“今天這事,我會如實報給家主,剩下的,都不是我們能管的,”陳姨穩定了他們的情緒,“先生知道該怎麽做,只把手裏的活兒幹好才是我們的本分。”
陳姨審視了一圈,警告他們在傅家幹活,不許再讨論這個話題,便打發人走了。
她坐在沙發上,摸着膝蓋,躊躇一會兒,還是撥通了傅時慎的電話。
“先生,祝家二少把夫人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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