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今夜的邱家格外安靜,該忙碌的忙碌,該休息的休息。

在邱翰林的示意下,管奕深被綁架的事無人聲張,因為沒報警,連媒體都未收到風聲。

姚金芝自然樂見其成,畢竟那雜種落在單輝手裏越久,生還的可能性就越低。

晚餐過後,她就和洛光一起陪邱翰林上三樓檢查了。

方永新卻獨自一人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神情冷肅,脊背繃直,落向門口的目光,亦是前所未有的生硬冰涼。

與巋然不動的外表大相徑庭的,随着時間推移,內心的煎熬早已焦灼至無法名狀。

生平第一次,感知到何為度秒如年。

小芸在後面偷窺有一陣了,她看了多久,方永新便呆坐了多久,兩手捏着茶托,難免不是滋味。

就那麽喜歡那個私生子嗎?果然是被蠱惑了吧。

剛才管家驅散傭人的時候,她就明白自己算計成功,姚金芝必然動了手。

快慰的同時,又有些擔憂。

雖然她也不願見到方少爺傷心,但傷心只是一時的,就像傷口上的腐肉,狠狠心剜了去,便可脫胎換骨,如獲新生。

只有郁簡從邱家徹底消失,她才能重新見到心目中不染纖塵,矜貴自持的方少爺。

哪怕現在看不清也沒關系,假以時日,方少爺一定會感激她的付出和明智。

平複好心情,邁着謹慎的步伐走到沙發前。

彎腰,斟上一杯普洱,柔聲勸道:“方少爺,郁少爺一定能平安回來的,您不用太擔心。”

方永新微微垂下眼,盯着面前熱氣氤氲的茶水,半晌沒有開口。

“你真的希望他能平安回來?”

冷不丁的一句,卻吓得小芸手一顫,險些将茶灑出。

“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方永新擡眸,古井無波的視線直直投射過去。

他極少對女性如此沒有風度,更遑論計劃未成,要算賬也得等秋後才行。

可只要一想到,管奕深現在可能正遭受着些什麽,饒是如何都無法維持冷靜。

怨小芸,怨姚金芝,也怨邱翰林,但……更怨自己。

“如果他平安回來,我還能坐下來和你好好談一談,但凡他出了事,姚金芝,洛光,還有你,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溫潤的嗓音一如既往,甚至連面部表情都未曾變化。

然而,便是這麽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竟駭得小芸臉色煞白。

“啪嚓——”茶杯墜落,摔得四分五裂。

睫毛止不住抖動,完全想不出,究竟是從什麽時候,哪一個節點開始,她就暴露了。

慌亂與畏懼一并湧上心頭,還沒等小芸組織好語言,二樓倏爾傳來響動。

洛光率先走下樓,手裏拿着傳呼機,步履匆匆地往門外走。

姚金芝則在後面攙扶着邱翰林,甫一出現,怨毒的視線便死死瞪向方永新。

邱翰林走得太急,拄着拐杖都穩不住身形,哆嗦着兩條腿,也不知是氣憤,抑或害怕東窗事發,扯開嗓子喊:“大門外怎麽會有警車?誰報的警?到底誰報的警!”

聽到這裏,方永新立即起身。

緊繃的脊背松泛些許,眸光微閃,個中欣喜不言自明。

終于來了。

姚金芝恨得牙根直癢:“還用問嗎?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只有四個人在場,不可能是你我,也不可能是洛光,那就只可能是……”

“是我。”不用邱翰林質問,清冷的嗓音幹脆應下。

邱翰林火冒三丈:“永新,你幹什麽呢?我都說了不用報警!交了錢,他們自然就放人了!”

“因為我知道他現在在哪兒。”輕飄飄的一句,令在場諸人愕然萬分。

目光三五不時飄向門外,似乎等着警察踏進來,紅唇微啓,語氣平靜:“幾天前,郁簡就懷疑有人一直跟蹤他,所以在手機裏裝了定位,拜托我,如果一出事,就幫他報警。”

“他懷疑自己被跟蹤,不找親爸幫忙,反而找你,”姚金芝預感到計劃又要失敗,氣得心口泛疼,陰測測地挑撥道,“你們倆的感情,可真不一般啊。”

方永新這才定格視線,毫不避諱迎上邱翰林狐疑的打量。

語調微沉,又一句平地驚雷,猝不及防轟炸開來——

“的确不一般。”

“他從小無親無故,根本沒有安全感,就算突然來到豪門大戶,也不是一個孤兒能應付的,他沒有人可以依賴,只能求助我這個親自接他回來的人,邱伯伯,希望你能理解郁簡的心情。”

邱翰林驚得眼若銅鈴,連姚金芝都目露詫異,想不通為什麽。

明明這兩個人先前還拼命裝不熟,怎麽如今方永新矛頭一轉,不僅不遮遮掩掩,反而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和郁簡關系不一般?

難道不清楚,一旦邱翰林開始懷疑他們,便極有可能徹底将郁簡排除在繼承人名單之外嗎?

這樣一來,他苦心孤詣拉攏那個野種,又有什麽意義?

盡管看不透對方在想什麽,但千載難逢的機會,她可不會放過。

于是摟緊了邱翰林的胳膊,揚聲道:“直說吧,你和郁簡,是不是早就勾搭到一起了?”

邱翰林的神色猛地一變,似乎也被這個問題牽動着心弦。

方永新卻仿佛一點兒都不在意,實際上,他的注意力每分每秒都被門外的動靜吸引。

面部表情冷冷淡淡,正欲開口,幾個穿着警服的身形,總算在洛光的帶領下走進大廳。

“哪位是方先生?我們接到報案,說這裏發生了一起綁架案。”

“我是!”他立即抛下了那兩人無謂的糾纏,快步上前,語速飛快,“被綁架的叫郁簡,我手機裏有他現在的定位,已經一個小時了都沒動過,你們人手夠嗎?趕快去營救吧。”

警察們面面相觑,似乎沒料到一個刑事大案會這麽發展:“那方先生,請您把手機交給我們……”

“不,我跟你們一起去。”方永新毫不猶豫,話音未落就已經往外走。

警察一看他如此焦心,也不敢怠慢,紛紛跟了上去。

整個邱家,似乎只有他一個人真正關心郁簡的安危。

姚金芝隔着遙遠的距離同洛光對視一眼,眸底滿是謀算落空的憤恨。

而邱翰林面上的陰晴不定,自方永新走後,便愈發濃烈地翻湧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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