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Act15梓.封閉的世界

孤獨---已經死去的一切仍存在于我們心中的一座活墳墓。---雷尼倫

朝日奈椿硬是拖着同胞兄弟跑了一趟飾品店。

在店鋪裏來回兜轉好幾遍之後，才遲遲疑疑地買了一只鉚釘的金屬手環。

這購物的速度讓一旁的梓嘆為觀止，如果不是有選擇性障礙症的話，大概就是被女性附了體吧。

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敢提出什麽異議，一直讓椿通體舒暢地把戰利品戴在手腕上，才又朝着見面會的目的地趕。

就因為椿的這番折騰，見面會之前的準備時間被大大地縮短了。

經紀人一面打發造型師給他們化妝，一面罵罵咧咧，語氣像是吞了火藥一樣地沖，就連平時油嘴滑舌慣了的椿也不敢還嘴，只得不斷地腹诽：

經紀人今兒個是月經不調來着嗎？

聲優見面會是露天的。

椿和梓在後臺臨時搭建的簡易棚裏由工作人員幫着穿衣服，手裏還拿着早就準備好的臺本。

臺本上的字密密麻麻的，事無巨細，都一一交代了。

問答環節該怎麽應對---簡單的問題直接回答就成了，難的呢，就連停頓多少時間都給标明了。

椿一目十行地看，實際記到心裏的還沒有總數的十分之一。

但那有什麽關系呢，反正他總能化險為夷，做聲優的人，嘴皮子不利索可不行。

另一方面，他又極端厭惡這種形式主義。

在椿的心裏，粉絲是比游戲和動畫廠商更需要被讨好的，是像戀人一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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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好男人會欺騙戀人嗎？

答案是唯一的。

只是，椿不是個百分之百的好男人，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

好吧，現在不是考慮這種問題的時候。

工作人員還忙得團團轉呢，正主怎麽有資本發呆？

椿剛走了一會兒神，內分泌不調的經紀人又教訓開了。

“讓你好好看臺本，你認真看了嗎？”

椿俏皮地吐吐舌頭，手腕不經意間地一擡，那只剛買的金屬手環居然就大咧咧地露出來了。

經紀人眼尖，一眼就瞧見了這個不和諧的飾品。

如果說之前對椿的訓斥只是隔靴搔癢，這回可是動了真格。

她叉着腰，噼裏啪啦地說着：

“金屬手環？你想走朋克風我也不攔着，但你怎麽就不看看場合，哪裏有人穿着羽織還戴這種東西？你以為自己配的是穿越類游戲嗎？椿，你能不能有點職業素養，也讓我省省心？”

椿和梓這回獻聲的游戲叫《幕府奇譚---豔華》，一聽這名字就知道是走和風路線的，由不得椿标新立異。

本來就是椿有錯在先，經紀人說的也誠懇在理。

可是，職業素養這東西是椿最看重的了。

他雖然入行日子淺，但在這方面一向高标準嚴要求，說他沒有職業素養？

椿二話沒說就炸了毛。

即便造型還沒做完，也要據理力争。

他頂着一張詭異之極的臉，“砰”地站起身。

鄰座的梓，和椿相隔半米的距離，又是同卵的雙胞胎，一見情形不對，也顧不上讓造型師化妝，趕忙起身阻攔。

“椿！”

梓厲聲喝止住自己的兄弟，聲音高亢得到最後都變了調。

椿被他唬得愣住，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就錯過了争辯的時機，一擡頭只對上經紀人探究的目光。

椿最終也沒能戴着手環上場，對梓的态度也由此變得冷淡起來。

朝日奈梓不以為意，反而在心裏松了一口氣。

就這樣，懷有心結的兩個人一前一後登上了見面會的舞臺。

天氣晴朗，又是周末，來參加見面會的粉絲人數衆多，當然大部分是二十出頭的女孩子。

見面會的開場是例行的介紹，大家都沒見過椿和梓穿羽織時的模樣，現場的氣氛一下子就被炒熱了。

其次，是幾個游戲片段的現場配音，做到自己的本職工作，兩人也都駕輕就熟，聲音的收放之間更是有種致命的魅力，引得女孩子們尖叫連連。

接着，為了配合幕府的時代主題，事先準備了一些相關歷史的測試題。

簡單的比如“豐成秀吉為什麽被稱為猴子。”

是人人都能信手捏來的問題。

複雜一些的，依靠兩個人，尤其是椿的臨場應變能力，也都順利過關。

再然後，就是女孩子們最期待的粉絲互動環節。

主持人和兩位聲優随機地抽選現場的粉絲，只要是能力範圍內的，就盡量滿足她們的要求。

出席見面會的都是椿和梓的粉絲，本着心疼偶像的思想，也不會太為難他們。

現場的氣氛維持得不錯，直到一位被抽選的粉絲要求椿和梓兩人互配對方的出道作品。

椿和梓先後實現聲優出道，其中有一年的間隔時間，因此兩個人的出道作也各不相同。

粉絲的這一要求算不上出格，甚至是比較容易完成的。

誰知道，站在臺上的梓一聽這話，立刻面露難色。

架在他鼻梁上的眼鏡，玻璃透亮，清晰地映照出眼睛裏的躊躇。

可能臺下的粉絲距離較遠，沒有發現。

站在梓旁邊的主持人可是一清二楚，他甚至察覺到梓頻頻偷瞄椿的小動作。

主持人心裏納悶，手裏的動作卻不含糊。

也不問梓同不同意，直接就把話筒遞過去。

在他看來，氣氛這麽僵持着，總不是個事兒。

梓騎虎難下，只得硬着頭皮合着屏幕上的畫面開始配音。

他臉上的表情很糾結，與一上場那時候的游刃有餘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椿側過身，觀摩着兄弟的演出。

他的眼睛，乍一看像是在注視屏幕，其實眼尾一直掃着梓。

椿的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不疏遠也不熟絡的弧度，是欲蓋彌彰的勾引。

盡管如此，他的瞳孔深處卻是沒有一絲溫度的。

嘲諷、不屑或是厭煩。

對待兄弟的煞費苦心，椿如此回應着。

而梓呢？

猶如身處水深火熱一般，注意力一直集中不了，汗水争先恐後地從掌心冒出來，令話筒滑膩得幾乎拿不住……

短短一分鐘的配音，于梓來說，簡直是半個世紀的煎熬。

他的腦袋嗡嗡作響，眼神不敢回視椿或是臺下的觀衆。

梓清楚地知道自己剛才的演出有多糟糕。

他渾渾噩噩地将話筒遞給椿，此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大腦都空白一片。

直到場內一陣掌聲響起，才回了神。

原來是椿出色地完成了任務。

梓欣慰而失落。

主持人頭腦活絡，不可能在明知梓發揮失常的情況下，還傻呵呵地問觀衆，他表現得怎麽樣。

于是，自顧自地将兩個人含蓄地誇了一通，直接抽選下一位幸運人士。

大概是主持人眼力勁兒太好。

一眼就挑中了椿和梓的骨灰粉。

被挑中的姑娘興高采烈地站起來接過話筒。

但凡骨灰粉在偶像面前都免不了秀資歷的毛病，她們總以為只有這樣才能顯出自己的愛意深沉。

這姑娘也是一樣，竹筒倒豆子似的說了開場白：

“我從椿的出道作開始就一直關注了。”

在臺上無所事事的椿，頓時流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連原本微微佝偻的腰杆兒也一下子挺得筆直。

姑娘見了，十分欣喜，為了表示自己确實死忠，繼續說道：

“梓的聲音和椿早期作品的聲音很相像，我一直好奇，為什麽椿現在的聲音和以前相差這麽多呢？

朝日奈梓自從配音結束後，就一直沒在狀态。

這會兒聽見那姑娘的提問，思緒卻像是草原裏脫缰的萬匹野馬，橫沖直撞地回到腦子裏。

梓的腦殼莫名其妙地疼痛起來，他的身形微微一晃，全靠腿部的力量支撐着，才沒摔倒在地。

就是這麽難受的當口，他也沒顧上自己，反而立即望向椿。

梓眼裏的擔憂過于沉重，随時都能把人壓垮。

然而，椿的周圍像是豎起了銅牆鐵壁，絲毫不受幹擾。

朝日奈椿側身從主持人手裏接過話筒，嘴角還挂着淺笑。

椿這一側身，意味着正面的表情完全暴露在主持人的視野裏。

椿的嘴角雖然彎着，眼神卻是冷漠而木然的，甚至隐隐帶着不耐煩。

主持人沒有準備地窺見椿這幅姿态，遞話筒的手也跟着抖了一抖。

等他再要細看的時候，椿卻已經轉過身去了。

笑意盎然。

朝日奈椿舉着話筒湊近嘴邊。

他聽見耳邊響起的一聲脆響，那是他交握的手指過于用力之後的結果。

椿仍舊和煦地笑着，整理了一下思緒就開始說：

“我本來是打算把自己和梓的第一次合作留給耽美類游戲的。貌似還沒有兄弟兩個一起配耽美游戲的先例？嘿嘿。因為有了這樣的念頭，所以想着得讓大家分清楚我和梓的聲音，否則等到那個時候，不是很奇怪嗎？”

椿的回答影影綽綽，像是有意遮蓋住什麽。

但這并不妨礙觀衆們的理解。

在場的，不乏浸淫耽美游戲數年的老手。

單從椿的話裏，就回過味了。

他這不就是害怕配床戲的時候，分不清攻受嘛。

于是，場內又是一陣高分貝的尖叫。

面對幾乎失控的情況，椿自始至終都暧昧地微笑着。

等到大家平複了情緒，椿才清了清嗓子，接着說:

“不過，這次的游戲腳本實在太吸引我和梓了，所以就只好忍痛把咱倆的第一次貢獻出去。”

椿說着，轉頭用眼神示意梓附和。

朝日奈梓也不讓椿失望，尤其誠懇地點了點頭。

直到椿的話音消散在風中，被晾在一邊的主持人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位聲優的嘴皮子功夫有多厲害。

既向生産耽美類游戲的廠商抛出了橄榄枝，又變着法兒地宣傳了這次的游戲。

年輕的主持人深感挫敗，并且有一種由衷的危機感。

萬一哪天這位不幹聲優，跑來跟自己搶飯碗呢？

聲優見面會圓滿地落下帷幕。

椿和梓謝絕了搭經紀人順風車的建議，肩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時間接近中午，街道上熙熙攘攘都是人群。

梓有些拘謹地走在椿的身旁，想說什麽打破尴尬的氣氛，卻老是也找不準時機。

“你有必要有這種方式提醒我嗎？還是以為我會因此感激你？”

耳邊飄來椿充滿攻擊性的質問。

梓前進的步伐頓時凝滞住了，他不可置信地回頭去看椿的側臉。

朝日奈椿沒有回應梓的視線，依舊吊兒郎當地把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裏---他們已經換回自己的衣服了。

此刻的他正有一步沒一步地走着。

朝日奈椿仿佛沒發現停滞不前的梓，一味地依着自己的速度進發。

直接把梓甩在身後好幾米。

朝日奈梓愣愣地望着椿越發遠離的背影，苦澀和絕望霎時包裹住他的心髒。

他的眼鏡變得有些模糊，當然是因為夏季東京街頭潮濕的空氣。

朝日奈椿，他的雙胞胎兄弟還在走，還在走，漸漸地再也看不見了。

而梓，被同胞兄弟抛棄的可憐鬼獨自站立在擁擠的人群裏，孤獨的浪潮嘩嘩作響，從四面八方向他湧來。

他被淹沒了。

“诶，你想什麽呢？”

梓透過模糊的鏡片看見椿左眼下方的淚痣，和他離得極近。

朝日奈梓的臉色通紅，他為自己的臆想感到赧然。

但那真的只是他的幻想嗎？

梓不知道。

他只是害怕，被椿抛下的感覺。

“等會兒再去一趟飾品店吧，你看，就是因為你沒買金屬的配飾，所以才會發揮失常的。”

朝日奈椿繞到梓的背後，撒嬌似地推着他朝前走。

“走啦，快走啦。”

朝日奈梓被動地邁着步子。

周圍是喧嚣的人群，身後是最重要的兄弟。

剛才的一切恍然如夢。

但梓其實是察覺了的。

他和椿，原本屬于兩個人的，封閉的世界裂開了一道縫隙。

同卵的雙胞胎一出生，就比世人先懂得孤獨。

因為曾經毫無保留地和對方分享過自己的所有。

但其實，沒有人是能一輩子都親密無間的。

這是，從我們作為個體降生到世間的那天起，就注定好了的。

[大家都必須獨自活下去。]

就這麽個淺顯易懂的道理，有的人卻到死也不明白。

或者說，不願意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找不到手感，沒更新很抱歉。

另一篇綜漫同人上了榜，等我寫完那篇，再來更新這篇。

開了兩篇存稿文，詳情見文案的傳送門，有興趣的可以提前收藏喲。(*^__^*)

PS：分章節真是一件糾結的事！【苦澀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