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Act31風鬥.愛的曝光(前編)

情|欲猶如炭火,必須使它冷卻,否則,那烈火會把心兒燒焦。——莎士比亞

日向繪麻腳步生風地往醫院大門走。走廊裏,慘白的燈光下,與繪麻擦肩而過的陌生人有着迥異的面容和出奇一致的神情。對于生命的貪婪和渴望使他們看起來如克隆般千篇一律。他們奔赴醫院的各個角落,竭盡所能地延長自己有限的壽命,在這個與死亡比鄰的地方,同樣燃燒着生存的希望。陌生的人兒蜂擁而入是為了生,而日向繪麻逆着人潮,正要前往與他們截然相反的方向,為了醫院外的最後一抹光亮。

日向繪麻越過幾條街道,乘上公交,搭着電梯,幾經周折來到家門口。她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往家裏張望,走廊盡頭的夕陽正漸漸地被夜色埋葬,安在玄關的窗戶裏透出毫無生氣的漆黑來。日向繪麻喘着粗氣,摸出鑰匙插入鎖孔。

“啪嗒,啪嗒,啪嗒。”

鑰匙在逼仄狹小的空間扭曲掙紮,所發出的聲響令人心驚膽寒。

日向繪麻的額頭落下豆大的汗滴,在夏季落寞退場之後,這顯然是極其反常的現象。繪麻的心情無法平複,不僅因為經歷了一番長途跋涉,更因為無意間得知了驚人的辛秘。

繪麻開了門,彎腰在玄關換好拖鞋,又把換下的鞋放進櫃子底層。完成這些行動的時候,繪麻始終沒有開燈,因為黑暗是最能掩藏秘密的顏色。

日向繪麻沒有秘密,但她懷揣着別人的秘密。

時至今日,繪麻也終于能精準地避開家裏的障礙物,她在朝日奈家生活地夠久,久得讓她幾乎遺忘自己本是個外來戶,或許從不屬于這裏。不過無所謂,人本就是善于遺忘的動物,沒準兒連朝日奈兄弟都不記得這回事了呢。

日向繪麻利索地從玄關走到客廳,又順利找到客廳盡頭的樓梯。她拾級而上,從樓梯的拐角走出去,不意外地發現二樓的走廊也是一副黑壓壓的景象。夏季之後,晝短夜長。濃重的黑色就此開始了在人世的長時間逗留,一點點兒把希望都蠶食。日向繪麻不害怕,只是身臨其境,異姓的少女終于發現朝日奈家不如想象中那麽單純。繪麻就是在這樣的時刻,忽然聽見了耳邊細碎的聲響。

家裏有人?

日向繪麻感到好奇和欣慰。她太需要一個能夠傾訴的對象,即便不能說出雙胞胎的秘密,琉生的秘密,找個人說說話也是好的。

日向繪麻應該自我檢讨,在如此多慘痛的教訓後,仍舊學不會裝聾作啞。她循聲慢慢某個房間走去。當她靠近那扇緊閉的門板,房間裏的聲音也變得清晰。那是一個女人歡愉而尖銳的呻|吟,模糊的語言裏夾雜着顯而易見的欲拒還迎。門外的繪麻有些手足無措,作為一個高中生,她隐約知道那是怎麽回事。日向繪麻打算離開,她的腳剛一挪動,身後的房間裏又傳出了別的動靜。這一回,房間裏的聲音讓繪麻想起了臨死的野獸。那野獸也想暢快淋漓地嘶吼,卻因為體力透支或別的什麽緣故,聲音壓在喉嚨裏,咕嚕咕嚕地上下起伏,如秋天殘破的落葉,令人心酸,甚至想要跟着一起哭泣。繪麻渾身的力氣像是退潮般地瀉去,她雙腿止不住發軟,擰着門把,幾乎摔進房間裏。

房間裏是黑洞洞的一片,唯獨電視機屏幕閃爍着詭異的光芒。繪麻摔進門的時候正巧看見電視機上,電影女主角的面部特寫。飽經風霜的,為了生計不惜出賣肉|體的過氣演員努力做出妖嬈的表情,可是她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争先恐後地擰成痛苦的模樣,而在她的身上,男主角費力地起伏,側額的汗水順着男主角的面頰蜿蜒而下,同樣是被歲月摧殘後的姿态,是讓觀衆一點兒也體會不到賞心悅目的。繪麻只是極短暫的一瞥,就尖叫着用雙手遮住眼睛。但那無濟于事,繪麻在那幾秒裏見證的一切不依不饒地在她緊阖的眼皮下重現。

女人過分富有張力的表情,男人暴突的眼球,兩具相互交|纏赤|裸裸的肉|體。女人刻意的呻|吟還在耳邊響徹,繪麻想要捂住雙耳,但她已經沒有空餘的雙手來完成這件心願。慌亂使她忽略了驀然停止的女人的呻|吟聲和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忽如其來的外力拉扯住繪麻的長發,就在她尖叫着用雙手護住頭部的同時,一陣勁風直擦她的面頰經過,随即是一聲響徹走廊的關門聲,繪麻甚至能感受到身後門板的哀鳴和顫抖。但她無暇顧及,因為那陣外力正不留情面地拖曳着她,往房間的更深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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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邊的黑暗裏,慘叫聲與粗重的喘息聲交替出現。在經歷一段時間的非人待遇後,繪麻被猛地推到在沙發上。她的背部猛地撞上堅硬的沙發背。繪麻頭部的痛楚雖然減輕,可背部的疼痛又讓她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大腦空白。

沒等繪麻反應過來,先前施虐的那人緊随其後地壓在她的身上。她被迫向後倒去,由此更加處于無法反抗的劣勢。日向繪麻感覺胸口被大石壓住般地憋悶,喘一口氣都萬分艱難。處于上方那人辨不清面目,只有急促渾濁的喘息聲萦繞在繪麻耳邊。雙方對峙了片刻的功夫,那人就不再坐以待斃,而是粗暴地拉扯起繪麻的衣服。

布料摩擦的悉索聲喚回了繪麻的神智,她的嗓子因長時間的高聲叫喊變得喑啞,連吞唾沫都有些疼痛了。盡管如此,繪麻依舊試圖用喑啞的聲音發出求救,調動渾身僅剩的力氣,手腳并用地反抗。上方那人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掌握了要領,有效地克制住繪麻的手腳,令她動彈不得。為了阻止繪麻的反抗,那人将拉扯着繪麻衣服的雙手移到她纖細的脖頸,惡狠狠地威脅說:

“信不信我掐死你!”

當視力因黑暗受限,聽力便前所未有的靈敏起來。日向繪麻聽出了聲音的主人,立即抱着最後的一絲希望求饒。

“風鬥,放過我,求求你,求求你。”

壓在繪麻身上那人的呼吸一滞,放在繪麻頸側的雙手竟然用起力來。繪麻萬念俱灰,她已經沒有力氣叫喊,只是無聲地嗚咽着。滾燙的淚水順着繪麻的面頰流到頸子裏,濡濕了那人僵硬的雙手。繪麻的意識開始游離,她隐約聽見走廊裏斷斷續續的聲音,像是某人的腳步聲,又像是朱利氣急敗壞的撓門聲。

就在繪麻以為自己的生命将就此終結的時候,“啪”地一聲,房門被推開,緊随其後,燈光籠罩了整個房間,在瞬間就驅逐了窒息的黑暗。繪麻用力地睜開随時都可能永閉的眼睛,近在咫尺的天花板上,金色的光暈如棉絮般自由地飄蕩。壓在繪麻身上的力道跟着那雙曾經掌控少女生死的雙手一同撤去,日向繪麻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嘴巴像缺水的魚似地張大。

日向繪麻重獲新生,卻形同死去。

毛茸茸的松鼠朱利蹦跶上繪麻的胸脯,咋咋呼呼地叫喊:

“小千,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然後,繪麻空洞的眼睛裏映照出雅臣緊張的面容。脆弱的繪麻持續地無聲地哭着,憔悴的臉孔讓雅臣心疼,也讓雅臣對弟弟的作為更加怒火中燒。

盡管儒雅的朝日奈雅臣恨不得往風鬥身上踹上幾腳,但他沒忘記給繪麻做一個粗略的檢查,當雅臣确認繪麻只是受了驚吓,生命無礙之後,雅臣當機立斷,決定将繪麻送回她自己的房間。

日向繪麻的身軀一離開沙發就軟綿綿地幾乎摔倒,雅臣一邊費力地架着她往房間外走,一邊警告被推倒在地的風鬥:

“別輕舉妄動,等我回來收拾你!”

日向繪麻有意識地不去看風鬥的臉,她的眼睛掠過房間的桌子椅凳,掠過發黑的電視屏幕,她沒看見朝日奈風鬥發紅的雙眸和少年嘴角嘲諷又凄慘的笑容。

繪麻頸部的疼痛愈演愈烈。她與死亡的距離曾經只有一毫厘。

等到雅臣把繪麻安頓好,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教訓風鬥。

遭受重創的日向繪麻坐在床邊,朱利安靜地呆在她的肩膀,親昵而拘謹地用絨毛蹭着繪麻的臉頰。日向繪麻不知道,朱利在聽見她的叫喊之後,用盡了所有的方法試圖從緊閉的房間裏逃出,對主人施以救助。幸虧雅臣回來得及時,才避免了一場滅頂的災難。誓死捍主的松鼠藏起了自己鮮血淋漓的爪子,頭一回沒有炫耀自己的功勞。它小心翼翼地叫着繪麻的名字,期盼着能得到少女的回應。然而,它等來的卻是手機“嗡嗡”的震動聲。眼見繪麻沒有接電話的打算,朱利只得強忍疼痛,用爪子按下通話鍵,同時也不忘按下免提。

久違的房東太太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她的聲音裏透出不易察覺的古怪。

“繪麻呀,你爸爸好像有些東西落在我這兒了,你有空的話過來取一下吧。”

另一邊,朝日奈雅臣剛剛把風鬥從冰涼的地板上拽起來。他面頰赤紅,怒不可遏地問

“你瘋了嗎?為什麽這麽做?”

與哥哥的激動相比,風鬥的平靜顯得不同尋常。尚未成年的男孩端着可怕的鎮定,微微笑着說:

“這麽做,怎麽做?雅臣哥你誤會我了,我沒想把她怎麽樣呀。”

“我什麽都看見了,你居然還敢撒謊!”

朝日奈雅臣的嗓子陡然拔高,尾音更是被處理失敗似地變了調。風鬥面無表情地盯着雅臣的臉,一字一頓地說:

“我沒有說謊,如果不信的話,雅臣哥可以去問問你那個當心理醫生的朋友,叫谷原優介的那個。讓他親口告訴你,你的弟弟其實是個性無能!”

即便是見多識廣的朝日奈雅臣也被這個消息驚愕得說不出話。兄弟兩人面對面站在房間裏。而日向繪麻的心緒遠沒有平複,一通不期而至的電話讓她有借口逃離這個肮髒的公寓。

窗外,無邊無際的東京夜幕夾帶着絕望把人們都壓垮。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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