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回京
卻原來,無憂和玉哥被擄至渡口後,就被人拖上了早就預備好的船只。只因為首的那人瞅着玉哥的花容月貌動了歹念,想着即便不能入口,沾點葷腥也是好的,便找着借口拖延了船期,又打發走其他人,自己摸進囚室欲對玉哥行不軌之事。
眼見着玉哥被歹人抓住吓得尖叫連連,無憂驚怒之下竟忽然就能開口了。雖然他被捆成個粽子模樣,卻依舊跳起來拿頭去撞那歹人。就在他吸引了那歹人的注意時,被解了繩索的玉哥猛地從地上躍起,用她藏匿在身上的匕首狠狠刺進那人的後背……
“姐,你是沒看到,二姐當時可英武了。”
仿佛是要補上六年不能開口的缺憾,無憂自打能出聲後,就跟只小喜鵲似的圍着錦哥“喳喳”個不停。他和玉哥歷險的過程,他都已經跟錦哥說過一遍了,可再說起來還是那麽興致盎然。
“閉嘴!”
一旁,臉色鐵青的玉哥兜頭就給了他一巴掌,壓低聲音吼道,“早說了,刺那人一刀的是你不是我,你敢再胡說試試!”
那一日,當林岳峰趕到時,就只見玉哥和無憂抱成一團縮在艙房角落裏。艙房的地上,躺着個半死不活的男人。不知為什麽,玉哥打死也不承認是她刺了那人一刀,非說是無憂下的手。無憂自打見了周轍的英姿後,就總想着自己也能成為一個英雄,見玉哥那麽說,他也就沒有反駁。只是讓他不解的事,這種事對外人撒謊倒也罷了,怎麽連自家人也不能說實話?
經過幾日的調養,錦哥的熱度仍然時升時降,倒是讓她吓了一跳的嗓子終于能發出聲音了,只是那聲音實在是粗啞難聽。
見無憂一臉的委屈,錦哥啞着聲音笑了,望着玉哥道:“當初我給你那把匕首時,你還說什麽也不肯要,看吧,果然救你一命。”
自那年在水寨遇襲後,錦哥就不顧玉哥的反對,硬逼着弟弟妹妹每人随身都藏了一把利刃,卻沒想到竟真的都救了他們的命。
“殺人而已,”見玉哥臉色慘白,錦哥裝作不在意的模樣開解她道,“我殺人時還不到十三歲呢。”
“我沒有殺人!”玉哥憤怒地跺着腳,“我好好的一個女孩怎麽可能會殺人?!我本來不該受這些罪的,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不好!是你惹來的禍,倒黴的卻總是我!嗚……”
她忽然就大哭起來,直吓得無憂跑過去一把抓住錦哥的衣袖。
錦哥的眼眸閃了閃,便明白了玉哥的心事。她拉過無憂,假裝責備道:“無憂,這種話可不能亂說,以後不管什麽人問你,你都得說,是你刺了那人,明白嗎?”
無憂不明白,只眨巴着眼睛望着錦哥。
一旁,玉哥仍然不肯罷休地跺着腳嗚咽個不停,那一陣口齒不清,讓無憂根本就沒聽明白她要說什麽。
Advertisement
不過顯然錦哥聽明白了,對玉哥道:“好,以後我們誰都不許再提這事。”說着,又扭頭嚴肅着面孔對無憂道:“無憂,記住,那些歹人就只綁了你一個人,和玉哥無關,玉哥一直和娘在一起。記住了嗎?”
這時,鄭氏正好端着藥進來,聽見錦哥的話不由愣了愣,再看看痛哭的玉哥,她的眼神也是一閃,忙放下藥碗,摟過玉哥,低頭對無憂道:“無憂,記住你大姐的話,以後這件事再也不許提了,不然會害死你二姐的。”
無憂雖然還是不明白,但見母親一臉的鄭重,只得乖巧地點頭應了。
“可、可那個林岳峰……”玉哥抽噎着離開鄭氏的肩頭,可憐巴巴地望着錦哥。
錦哥伸手捂住因多說了幾句話而變得疼痛不已的喉頭,艱難地道:“沒關系,我來跟他說。”
鄭氏忽然放開玉哥,對錦哥道:“你不好再抛頭露面,衛大人他們都知道你是女兒身了。”
錦哥不由皺了皺眉。因她這一病,一時不好挪動,他們一行人只能暫時在鄱陽湖畔耽擱下來,只等她的身體稍微好轉便會由水路進京。
“沒事,”錦哥像往常一樣斬釘截鐵地道,“只是說句話而已。”
“不行!”這一回,鄭氏竟出乎她意料地強硬起來,“這些話我去說也一樣,你給我好好靜養着。”
說着,從袖子裏掏出帕子拭着淚,轉身出去了。倒驚得錦哥一陣目瞪口呆,不知該怎麽反應才是。
看着鄭氏的背影,玉哥悄聲道:“自打衛大人宣了旨,娘的精神一下子就好了。”
頓了頓,她扭頭問錦哥:“姐,我們這麽回京,不要緊嗎?我怎麽心裏不太踏實?”
錦哥的心裏也不踏實。只是,既然是旨意,就由不得他們自專。
“随遇而安吧。”她說着,接過玉哥手裏的藥碗一口喝幹,重新倒回床上。
最糟糕的情況,也不過是下去找太太和父親團聚而已。這麽想着,錦哥很快便又睡着了。
*·*·*
也許是那道旨意讓鄭氏有了希望,她竟一改往日的頹廢,忽然振作起來,雖然整天還是一條帕子不離手,兩眼經常含着淚,卻到底不再躺在床上無所事事地發呆。
倒是錦哥,不得不纏綿于病榻之上。終于不再發燒了,她卻又添了咳嗽的毛病。好在老郎中說挪動已無大礙,于是衛榮便選了個黃道吉日,帶着宋家人下了船。
錦哥本想向沈文弘他們道一聲別,卻沒想到鄭氏此時終于想起了她是個母親,竟将她和玉哥看顧得嚴嚴實實,直到上船都沒讓她再見到一個外男。
聽無憂說,朱成福來過,林岳峰來過,就連老掌櫃都來過兩回,只有周轍自始至終都沒有來過。
*·*·*
船上的日子本來就很無聊。錦哥不用說,一直被困在後艙裏養病。玉哥本身就很有淑女的自覺,輕易也不出房門。只可憐了無憂,被鄭氏約束着整天只能待在艙裏讀書寫字,生怕他出去失了足掉進水裏。于是,無憂只能用他那剛剛恢複的聲音喋喋不休地去糾纏玉哥。
也幸虧錦哥病着,鄭氏怕玉哥和無憂過了病氣,輕易不許他們去後艙擾她,不然連錦哥的耳根也難逃清靜。
就在玉哥無數次發狠要給無憂灌啞藥後,一行人終于趕在中秋節之前到了京城。
京城的南郊碼頭外,進京的船隊排成一條長龍。衛榮只掏出一塊牌子晃了晃,便毫無顧忌地插在衆人之前先行靠了岸。
艙房裏,錦哥不适地拉了拉衣擺。五六年沒穿過女裝了,此時忽然換上,竟讓她覺得連路都不會走了。
她擡起頭,見玉哥和無憂都一臉呆滞地望着她,不由皺眉喝道:“看什麽看!”
這是錦哥上船後第一次下床。那位老郎中認為她需要靜養,給她開的藥裏也添了安神的成分,故而錦哥一天裏總有大半天都在昏睡。雖然咳嗽的情況有所好轉,卻是睡得她整個人都不安适起來。只是,只要她一鬧着要下床,就會遭遇鄭氏的眼淚攻勢。若是在以前,她自會硬着脾氣不理,可自打上船後,雖然衛榮派了船主的妻女來服侍她們一家,錦哥的衣食藥膳鄭氏卻是從不肯假手他人,就算她對母親有再多的怨氣,見鄭氏如此悉心照顧自己,那脾氣也發作不出來了。
“好、好看。”
見錦哥發怒,無憂忙狗腿地點着頭,又拽着玉哥的手臂道:“是吧,二姐?大姐這麽穿真好看。”
大概是怕錦哥再次發毛,玉哥也趕緊點着頭連聲道“好看”。
可惜的是,錦哥不信。她雖然只比玉哥大了兩歲,卻足足比她高出半個頭。世人認定美女的标準之一,就是嬌小玲珑,鄭氏和玉哥的體形就偏于嬌小,偏偏錦哥随了父親。
她不滿地看了玉哥和無憂一眼,又拉着裙擺走了兩步,只覺得渾身的不利索,頭上那枝硬被鄭氏插上的簪子也墜得她頭皮陣陣生疼。
她不适應地摸摸簪子,又扭頭看向玉哥。
玉哥打扮得比她可整齊多了,上襦下裙,釵環發钿,竟是一樣都不缺。
和錦哥這一身一樣,玉哥這一身也是鄭氏在上船前新置辦的。想着家裏有限的錢財,錦哥不禁抱怨道:“娘也太不會過日子了,你們也不知道勸着些。”
一向很是節儉的玉哥此時卻忽然變得十分大方,看着錦哥心不在焉地一揮手,道:“怕什麽,沈伯伯和老掌櫃都送了我們很多程儀呢。”
錦哥不由又是一皺眉,“我怎麽不知道?!”說着,嗓子一癢,又咳了起來。
無憂跑過去替她抹着背。玉哥則很不淑女地翻着白眼道:“你病着呢!如今娘已經大好了,有她做主,要你知道這些幹嘛。”
好不容易止了咳,錦哥剛要擡頭說話,門上忽然傳來敲門聲,衛榮在門外求見。
玉哥立刻起身避到內艙去了。在內艙收拾着行李的鄭氏見玉哥進來,正奇怪着錦哥怎麽沒跟她一起避進來,卻不想外面傳來開門聲,緊接着,又傳來錦哥的聲音:“衛大人。”
卻原來,錦哥已經習慣成自然,竟一時沒想起如今自己已是女人,需要避諱外男,竟轉身就開了門,并還沖着門外的衛榮叉手施了一禮,倒把毫無防備的衛榮吓了一大跳。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晚了,還是雙更,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