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好好吃飯
廚房裏還有昨晚沒吃完的紅燒肉，朝歌幹脆直接做了碗簡單的醬油面，把紅燒肉切小碼在上面。
剛做好，朝歌手機響了。
他翻開一看，是他和韓凜的好朋友方适，給他發的消息。
方适：小歌，你現在有空嗎？
方适：404來了新人，但不巧家裏人都沒時間，可以陪我去接一下嗎？
404是方适建立的一個安全屋，專門收留因為各種原因，暫時無家可歸的LGBTQ人群。
朝歌是404的編外成員，常常幫着方适去接新成員。
好好吃飯：有時間，現在就去嗎？
方适：對，麻煩了。
好好吃飯：你在家還是學校，我先去接你。
方适：在學校。
方适是醫科大的教授，韓凜工作的醫院就是醫科大學的附屬醫院，離得近，朝歌接人很方便。
朝歌收起手機，端上面條站到客房門口，客房門正關着。
朝歌艱難地分出一只手去敲門。
韓小君把門打開，平視門外的朝歌。
韓小君年紀小，但抽條快，個子和朝歌差不多，過不了多久估計就比朝歌高了。
朝歌把面遞給韓小君，韓小君也沒說話，接過碗就要關門。
朝歌連忙阻攔了他，低頭在手機裏打字。
[我要出門去接一個朋友，中午不能回家吃飯，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韓小君皺眉：“不去。”
朝歌又打字，從包裏摸出一百塊遞給韓小君：[那這點錢你拿着，中午點個外賣吃可以嗎？]
韓小君剛要點頭，一股惡意又湧上心頭：“我哥叫你照顧我，就是讓你給我吃外賣的？”
朝歌被問得有點尴尬。
韓小君冷哼一聲，沒再糾結，接過那一百塊：“行了，要走就走，別來煩我。”
說完，就轉身回屋，“嘭”一聲把門摔上。
朝歌又一次被摔門，已經沒有上次那種麻麻的心情了，反而感到很平靜。
他慢吞吞地回屋換衣服，思考自己為什麽那麽平靜。
這難道就是做家務的力量嗎？
帶着這份疑惑，朝歌驅車去醫科大接到方适。
“早，這次又麻煩你了小歌。”方适坐進車裏後說，“本來打算和凡凡一起去接的，但是那個人提前來了，凡凡又還在做實驗。”
朝歌比劃：[沒關系的，去哪兒接？]
方适說：“老地方。”
老地方指的是他們市最大的客運站，平時他們接外地來的人，都是去那裏。
“這次來的人有點特殊。”路上，方适和朝歌介紹了下，“他肚子裏有孩子，已經6個月大了。”
孕婦？
朝歌驚訝地看了眼方适，又把視線投回馬路。
方适說：“他的事情很複雜，他是從家裏逃出來的，具體的事情不方便多說，反正咱們多照顧點他。”
朝歌點頭，忍不住多想了些。
一個從家裏逃出來的孕婦，想想就能腦補許多故事。
朝歌心裏很擔憂，這還是404第一次遇到孕婦，他們能照顧好她嗎？
“哦對了，他是一個FtM。”方适說。
FtM？朝歌不解。
方适解釋道：“就是跨性別男性，身體是女性體征，但是他內心是男性。”
朝歌驚了，那他為什麽還會懷孕？
“所以我說他的事情有些複雜。”方适說，“基本信息就這些。”
朝歌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心裏的震驚卻久久壓不下去。
一個懷有身孕的跨性別男性，還是從家裏逃出來的孕婦……不對，應該叫孕夫？
朝歌糾結地想。
路上沒有堵車，兩人很快就到了客運站。
朝歌找了個空停車，跟着方适一起下去接人。
方适說，那個人躲在客運站的衛生間裏。
進去之後，方适給對方打了個電話，和朝歌說：“他馬上出來，我們在這裏等他。”
朝歌點頭。
那個人出來得很慢，朝歌之前沒見過他，但當他從衛生間裏出來時，朝歌一眼就認出來那個人是他。
對方很瘦，哪怕已經有了六個月身孕，在寬松的衣服下也并不顯懷。他把自己包括的很嚴實，大熱天還穿着長袖長褲，頭上戴着鴨舌帽，面上還有口罩和墨鏡，除了一雙手，幾乎沒有露出來的地方。
方适顯然知道對方的打扮，朝他走了過去：“你好，我是方适，請問是何言山嗎？”
那人點點頭，低聲回答：“你好。”
他的聲音很低，聽起來偏中性，說是女生或者男生估計都有人信。
方适知道這裏不方便多聊：“我們先上車吧。”
何言山點頭：“好的，謝謝。”
三人返回停車場。
路上何言山走在方适身後，朝歌則墜在末尾，何言山很警惕地看了他兩眼，方适适時介紹道：“他叫朝歌，也是我們的人，朝歌不能說話，但是能聽見聲音。”
朝歌明顯發現方适在介紹完他之後，眼前的何言山繃緊的脊背，微微放松了些，還回頭對他颔首問好。
朝歌笑眯眯地對他招手。
上車後，方适一如每次接到非本地新人那樣，開始溫聲介紹404和404的周邊環境，以期讓新來的人心情放松。
何言山到了車上，也沒有放松警惕摘下帽子口罩和墨鏡，但他聽方适說話卻聽得認真，還時不時回應。
半小時後，他們到達404安全屋。
安全屋是方适在一個距離醫科大不遠的地方，購買的一棟別墅，裏面做了些許小改動，可以住不少人。
現在裏面的常住人口有四個，分別是方适和他的男朋友楊羽凡，還有楊羽凡的妹妹，和一直在404幫忙的李阿姨。
原本404還住着楊羽凡的爺爺，但年前楊羽凡的爺爺去世，就只剩下他們四個。
除此之外，404最近還住着一個人。
是兩個月前才到404的一個女孩，因為出櫃被家裏趕了出來，當時也是朝歌和方适去接的人，後來他們幾個還一起出去玩過，非常活潑可愛。
三人一順溜進屋。
屋裏李阿姨正在拖地，聽到響動走過來：“回來啦？”
方适擡頭對她笑，介紹道：“李阿姨，這位就是何言山。”
“歡迎歡迎，來，穿這雙鞋。”李阿姨從鞋櫃裏拿出一雙綿軟的涼拖。
何言山隔着墨鏡看她：“謝謝您。”
“不用那麽客氣，來了就是一家人。”李阿姨視線在何言山肚子上滑了一圈，“廚房還煨着湯，我進去看看。”
之後的事情，就和朝歌關系不大了，他不能說話，只能在旁邊做一個微笑的人形擺件。
中午幾人一起吃過飯，朝歌才開車回家。
他心裏記挂着韓小君，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好好吃午飯。
到家後卻發現，韓小君不僅有吃飯，還吃得很享受。
對方直接點了海底撈外賣回家。
朝歌一進屋就聞到那股子味兒了，有些驚訝地看着出門前幹淨整潔的客廳，現在變得亂七八糟，茶幾上擺滿了各種食材，地上左一包右一袋的零食，中間的鍋還在“咕嚕咕嚕”冒泡。
而韓小君則歪歪扭扭地靠坐在韓凜的懶人沙發上，一手拿着游戲手柄，一手灌可樂。
他聽到聲音，扭頭看了眼朝歌，輕聲哼了哼，又回頭吃自己的去了。
朝歌有點震驚。
還有點饞。
實不相瞞，他很喜歡吃火鍋。
朝歌走到韓小君身邊坐下。
韓小君瞥了他一眼，沒說話，他正在玩魂鬥羅。
韓凜喜歡玩魂鬥羅，也只玩魂鬥羅，家裏的手柄游戲就只有各系列的魂鬥羅。
朝歌看韓小君熟練的樣子，心想他們倆果然是兄弟，玩游戲的樣子都那麽像。
明明沒怎麽接觸過，為什麽會那麽像？
朝歌抱着膝蓋看他玩游戲。
韓小君也沒趕他，就叼着根廣式小香腸，噼啪按按鈕，當自己身邊沒人。
一時之間，兩個人倒是意外的達成和諧。
“喂。”韓小君突然開口，“你英語怎麽樣？”
朝歌愣了下，扭頭看他。
韓小君皺着眉，又問了遍：“你英語怎麽樣？”
朝歌對他豎起大拇指。
韓小君問：“這是好的意思嗎？”
朝歌點頭。
“那你幫我做英語作業。”韓小君毫無心理負擔地說。
朝歌搖頭，拿出手機打字：[我可以教你。]
“我需要你教嗎，我只是懶得自己寫。”韓小君硬氣道，“你就說你幫不幫這個忙吧。”
朝歌打字：[我不能幫你做，這是不對的。]
韓小君冷哼：“迂腐。”
朝歌打字說：[英語很簡單的，我們去試試吧，我陪你寫作業^_^]
韓小君心想又來了，這破顏文字，醜得要死。
“誰要你陪我寫作業了。”韓小君說，“我又不是小孩，還用你監視。”
[這不是監視，我只是想多陪陪你，你明天就要回學校了，韓凜說晚飯之後就要送你回去。]朝歌打字。
韓小君眼睛裏只剩下了“送你回去”四個字。
他才不想回去。
朝歌內心深處，也是不想韓小君走的，但是今天早上韓凜已經下了最後通牒，要他送韓小君回家。
屋裏一時很安靜，除了火鍋還在“咕嚕咕嚕”響。
朝歌小心翼翼地看着韓小君。
他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從他回來之後，韓小君對他的敵意仿佛就不像之前那麽強了，至少沒像之前那樣，連話都懶得和他說。
如果……如果他們的相處時間能再多一點點，那韓小君會不會和他與韓凜的關系，變得更好一些。
朝歌思考了會兒，決定先斬後奏。
[我們去寫作業吧。]朝歌打字遞給韓小君。
韓小君皺眉，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要被送回家，哪兒還有心情寫作業。
哪曉得朝歌把手機收回去，又打了幾個字。
韓小君定睛一瞧，發現上面寫得是——[作業寫完，我的車就沒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