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子:“你個狼心狗肺的負心漢,枉我對你牽腸挂肚,連夜奔來與你相會,怎奈何你對個村婦瞧了又瞧,竟把我忘了嗎?”
事實上,這些臺詞梅雲也不了解它們真正的含義。
這些都是她在船上剛看了幾本小說,生搬硬套出來的。
夏仁抱着包袱,臉上的笑容凝固,他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明明離開之前,梅雲還幫他秀了一條鴛鴦戲水的手帕,怎麽幾天不見,她就移情別戀了?
懷秀背着懷靈經過,假裝沒看見。
像他們這些有錢人,家裏的老婆聽說有不下十個,風流債不要太多。
只是這樹下現在只有她一個女人,剛才她好像聽到了村婦兩個字?
心裏不開心就要表現出來,她當即橫了夏廣安一眼。
夏廣安被突然出現的梅雲吓了一跳,再被她的胡言亂語驚起一身冷汗。
後面聽見懷秀被比做村婦,心裏更加不喜。
他先是掙開梅雲的爪子,然後躲到夏仁身後。
“梅雲,你又發什麽瘋!”
剛才被懷秀瞪了一眼,他心裏竟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感覺從心頭劃過,他還沒來得及品味就消失了。
他最讨厭被梅雲觸碰,掏出帕子拼命擦脖子:“夏仁,管好你自家婆娘,不然我就讓你長久留在這裏當掌櫃,讓奶奶做主把梅雲嫁給溫家。”
溫家是崇州裏靠殺豬發家的大戶,男人們殺豬的技術一流,個個兇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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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梅雲被嫁過去,指不定熬不過一年就得被郁悶死。
夏仁打了個哆嗦,急忙拉住梅雲的小手,捏了又捏:“雲妹妹,你終于來啦。”
“讨厭!誰是你妹妹!”梅雲手心發癢,心裏卻甜滋滋。
她不再鬧夏廣安,拉住夏仁往懷秀家走去。
剛才她看得真真的,夏廣安盯着這女人看了半天,耳朵還紅了。
怎麽看怎麽覺得有情況,她得當面去警告那村婦,夏廣安是有主的人了,燕如姐姐那般人物才是她的未來嫂子,想勾引夏廣安,她是活膩歪了!
懷秀自然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她剛把懷靈放到床上,下樓來打算關門,頭發就被一把扯住:“賤婦,都生娃娃了還想着勾漢子吶?”
第 6 章
近日多雨,河水暴漲。
一些小船連着幾日在碼頭上停靠,給後面需要靠岸的大船增加了阻力。
房頂的青瓦已經飽受歲月的洗禮,出現了裂縫。
一到下雨天就有雨水順勢而入,朝着懷秀房間裏的接水桶滴滴答答的落下。
本來是及其惹人煩的聲音,聽得久了也就成了生活裏不可或缺的伴奏。
昨夜下了一場小雨,雨水少,滴水的聲音間隔時間便長了些。
劉老太的好夢随着越來越少的雨滴聲漸漸遠去,她用胳膊枕住腦袋,望着昏暗的窗臺,心緒飄遠,不知道去路在何方。
碼頭上船夫們争搶船只停靠位置而爆發出激烈地争吵聲。
劉老太的思緒被打亂,一時之間,心裏只剩下每日的財米油鹽。
莫懷仁熬了一晚上沒睡,清晨就在離懷秀家不遠處的茶鋪裏坐着。
他腹中饑餓,卻難得一見吃不下東西。只跟老板要了一壺免費茶水,邊喝邊盯着懷秀家的動靜。
難得這次他是獨自一人。
因為明日就要啓程前往縣城,梁文慧忙着收拾值錢的家當,便沒有跟着他一起來。
這小鎮上的居民大都知道,莫懷仁被老婆看得死緊,無論去哪裏,兩人都是同進同出,一刻不離。
不明白的人往往會誤以為兩人感情好,實際上兩人早已形同陌路。
莫懷仁娶她只不過是因為要“負責任”罷了。
兩口子雖然感情不好,對女兒不上心,做生意卻是齊心協力。
畢竟,沒有人願意和錢過不去。
莫懷仁除了往懷秀家跑,其他時候都在忙生意。
之前夫妻兩個在鎮上幫船行招工人,起早貪黑,掙了一些錢。
但是這工作也不體面,他們被船行老板呼來喝去,還被工人追着要工錢,兩頭都要受氣。
梁文慧不滿足看人臉色的生活,便下決心拼命存錢。
只有離開這個人人對她不齒的地方,她才能真正地挺直腰杆,過上好日子。
所以,她每月裏總有四五次天是到縣城裏找鋪面。
從十幾歲跟別人從村裏出來,她一直居于人下,所以她心裏始終憋着一口氣,決心要變成城裏人。
皇天不負有心人,這次他們終于如願以償,在縣城買下一個二層小樓。
雖然位置有些偏,但是旁邊就是翰林書院,不愁沒有客流。
梁文慧想着明日就能離開此地,沒了老人孩子的牽絆,少了街坊四鄰的指指點點,心情就格外舒爽。
即便由着莫懷仁再留戀不舍一次又如何,終究是看得見摸不着。
莫懷仁喝了些許多茶,每動一下,肚子裏能聽見水聲,卻還是不願意離開。
百無聊賴,他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以前年少時,他每次出門,都會和懷秀說上好一陣子的話,懷秀會把親手做的吃食打包好送給他。
兩人情意綿綿的時光,總能激發莫懷仁無限的勇氣。
茶鋪老板不樂意看見莫懷仁這副癡情樣。
若是真的癡情,又怎麽會背着懷秀和梁文慧搞在一起?
他看見莫懷仁睡得口水流到了桌面,嫌惡地把茶壺重重放在莫懷仁身後的臺面上,哐啷一聲,直把莫懷仁吓得從竹躺椅上翻倒在地。
看着莫懷仁掙紮半天都起不來,他非但不搭把手,還不厚道地吃吃笑了:“莫兄,對不住,我家裏有急事,現在要趕回家裏,你看這茶你也喝飽了……”
莫懷仁當然知道自己不受待見,他把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伸手進銀袋子裏扣扣索索,摳出兩文錢,扔到桌子上。
圓溜溜的銅板滾了兩圈,掉在茶鋪老板的腳下。
莫懷仁斜眼朝他笑了一笑,終于往懷秀家走去。
然而走到門口他卻又猶豫不決。
他聽見懷秀哼着小曲從榕樹下過來,趕緊躲到隔壁的門柱後面。
等了半日看見兩男一女拉拉扯扯過來,他忍不住伸出頭,想看看他們吵什麽。
誰知那看着柔弱的姑娘一進去就扯住了懷秀的頭發。
他心疼得不行,沖進去想拖住那姑娘的手,卻被一高壯男子抓着衣領提起來,險些被憋死。
梅雲剛抓着頭發就洩了氣,這書中的惡毒女配看來也不好當,累得緊。
她輕輕放開,卻被突然竄出來的男子吓到,尖叫着躲到夏廣安身後。
懷秀頭皮發麻,這些人明明和自己半毛錢的關系都無,現下卻在自己家裏又喊又打,實在可惡。
她記得那晚夏仁稱夏廣安為少爺,可見有錢人都難纏,不把別人的感受放在眼裏。
她無視莫懷仁掙紮的痛苦表情,拿起門後的掃把,一聲不吭就往夏廣安頭上招呼。
這掃把每日裏不知掃過多少髒東西,此時在夏廣安身上拍了一遍,把他釘在原地。
他心裏卻一點都不生氣,看着面前這姑娘雙眼通紅的樣子,竟還湧出心疼的感覺來,任她盡情揮舞掃把,也不知道要用手擋開。
他看着懷秀把他的背部拍了兩遍,還好心提醒她:“腿上還沒拍到,你仔細傷到手。”
梅雲第一次見女人打男人,也是第一次見夏廣安被人打,躲到門外看得哈哈大笑。
她朝夏仁抛了個媚眼:“仁哥哥,放開他吧,咱們去吃東西。”
夏仁把翻着眼白的莫懷仁扔下,揉了揉發酸的手臂,也不管夏廣安的死活,拉着梅雲往客棧去了。
這麽一通騷亂下來,把劉老太吵醒了。她料想是莫懷仁又來鬧懷秀,心急如焚,再這麽折騰幾次,懷秀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她盤扣都沒整好,就頂着一頭散發下樓來。
看見莫懷仁真的就在家裏,而懷秀癱坐在地上,瞬間眼前發黑。
還是夏廣安眼疾手快,及時扶住她,才不至于讓她頭部撞到地板。
老太太哀哀哭泣,把莫懷仁的樁樁件件過往和盤托出,待夏廣安聽見莫懷仁竟和懷秀由戀人變成現在這種關系,心間的酸澀漫過眼睛,他不敢再待,低着頭跑了。
屋檐下的燕子歸巢,日頭偏西。
懷秀只覺得腦袋要爆炸。
她一刻也不想多待,只想摟着懷靈睡到天長地久,眼睛也不看那兩人,踉跄着回房。
“秀兒,我明天就要搬走了。我過來是想和你道別。”
莫懷仁礙于老太太,不敢拉住她,卻也不舍得就此別過。
懷秀心間頓時開闊,她轉過身,眼神冰冷:“長長久久,希望你們別再回來了。”
這話似一把尖刀,捅了莫懷仁的喉嚨,以至于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聽着老太太哭天喊地,終是漠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