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再入皇宮
官道上, 一隊裝備精良的騎兵飛馳而過。
騎兵的領頭,是一個身穿金甲的英俊少年, 若再仔細看, 就會看到少年的披風裏,還裹着一個鼓鼓的東西。
“呼~”林從拱了拱,扒出一點縫隙, 露出頭來, 喘了口氣。
上面立刻傳來他大哥李從審的聲音,“別露頭, 冷!”
林從忙縮回去, 只露出兩只眼睛。
看着旁邊不斷後退的景色,林從暗暗估摸了一下他們走的路程,以這樣的速度, 應該還有半天就能到魏博。
看着近在咫尺的魏博, 林從滿臉疑惑,這怎麽看, 事情好像馬上就可以解決了。
皇帝李存勖并沒有一怒之下殺了他大哥,也沒有不信任他後爹, 不但如此, 還特地派了他大哥來傳旨撫慰,他後爹素來忠心耿耿, 皇帝都做到這步了,他後爹肯定不會反叛了。
所以……真的沒有事了……
林從有些迷惑。
那歷史上他後爹的反叛是怎麽回事?
他明明記得歷史上他後爹是被逼無奈才反的。
林從百思不得其解, 撓撓頭,難道是他不小心做了什麽出現了蝴蝶效應。
可他也沒做什麽啊!
林從想不明白,幹脆不想,反正現在看來, 這件事好像可以塵埃落地了。
不過林從又突然想到另一件事,要是他後爹不被逼反叛,他後爹是不是就不會當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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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林從頓時糾結了起來,不過很快,林從就看開了,他爹不反叛,雖然當不成皇帝,可他大哥也不用死啊,他娘雖然當不了寵妃,可也不用因為收養李從益而卷入皇權最後被殺。
這麽一想,也不算什麽壞事嘛!
比起皇位,他更想讓他娘,他大哥好好的,之前他大哥來宣旨,還生怕他在宮裏出事,帶着他,如果說剛開始見他大哥,他只是想抱大腿,那現在,他是真心喜歡他大哥,希望他大哥能活下去。
林從瞬間釋懷了,比起權勢,還是大家平平安安的好。
于是林從安心的窩在他大哥的懷裏,等着他大哥去魏州一起去見他後爹。
就在林從窩在李從審懷裏,随着馬背上的起伏昏昏欲睡時,突然,林從感覺到一個急剎車。
林從只覺攬着他的胳膊一緊,瞬間清醒過來。
“怎麽了?”林從忙拔開披風,看了出去,結果這一看,愣住了。
前面,有一隊兵士守在關卡,最前面還有一個将軍模樣的男子坐在馬上背對着他們。
林從忙看向他大哥。
李從審看着對面的人,沉聲問:“元行欽,你這是什麽意思?”
對面的将軍,元行欽調轉馬頭,看着李從審,“金槍指揮使,你這麽急匆匆的,是打算往哪裏去啊?”
李從審朝洛陽拱手,“我奉陛下口谕,去家父軍中傳旨。”
“傳旨?”元行欽哼一聲,“不是他李嗣源反了,你急着跑去和他彙合!”
“你胡說什麽!”李從審色變,厲聲說:“家父只是被亂軍所逼,陛下已經知道原委,也諒解了家父,這才派我前去軍中撫慰。”
元行欽卻頭一揚,直接把兵器一揚,冷笑道:“你父子不愧是深得帝心,我親眼所見他李嗣源被叛軍迎入城,你們竟然還能哄過陛下,可你們哄得了陛下哄不了我,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元行欽身後的騎兵迅速圍了上來,李從審身邊的金槍衛一看不少,也連忙護着李從審。
兩邊的騎兵頓時戰成一團。
李從審見狀暴怒,“元行欽,家父待你素來不薄,昔日更是曾收你做養子,屢次提拔,你不感念舊恩也就罷了,今日竟然恩将仇報,你明知道我爹是冤枉的,現在還要阻我!”
元行欽卻不為所動,“我奉陛下之令前來平叛,他李嗣源既然已經反叛,那本将眼中就只有皇令,只要有我在,你休想過去!不但如此,我還要拿下你,等他李嗣源來時,有你在手,我不信他能不顧忌。”
李從審聽了頓時氣結。
李從審只帶了一千金槍衛,元行欽卻帶了幾千人,李從審身邊的金槍衛很快落了下風,李從審看着不斷被打下馬的金槍衛,又看到鐵了心要拿下他的元行欽,咬咬牙,大聲說:
“我父親被亂軍所逼,你卻不能替他辨明,又不讓我去魏州,既然如此,那放我回京城,我自找陛下說理去!”
元行欽聽了皺了皺眉,他本想扣下李從審,無論李嗣源是真反還是假反,都有一個人質在手,可李從審擡出陛下,元行欽終究還是有些顧慮,便一擡手。
正在圍攻李從審的騎兵頓時停下,退了回來。
李從審恨恨地看了一眼,對着身邊的金槍衛說:“走,我們回洛陽!”
……
離開元行欽的大軍幾十裏,李從審停下來,砰的一拳捶在馬鞍上。
“可惡!”
林從露出頭來,“大哥,那現在怎麽辦?那元行欽為什麽不讓咱們過?”
“誰知道他元行欽發什麽瘋!”李從審此時也心中憋火,“明明大家素日關系不錯的。”
“只怕這只是主子所想,”李從審的侍衛長在後面出聲,“自從大将軍等老将歸藩鎮後,這大半年,青年将領中就元行欽最受寵,陛下素日派将平叛,都是派他的,這元行欽雖然當年曾被大将軍收為養子,可後來陛下看中,随口說了一句,他就去了陛下帳下,如今又在陛下帳下那麽多青年才俊中脫穎而出,定然是個有‘上進心’的,這次魏博叛亂,陛下先派了他去,他卻多次進攻魏博不成,陛下這才起複了大将軍,只怕因為這事,元行欽就對大将軍起了間隙。”
“是他久戰不利,陛下才起複家父,難道他還覺得我爹是來跟他搶功的不成,我爹征戰沙場四十年,需要這點戰功麽!”李從審聽了簡直想破口大罵。
侍衛長嘆氣,“很多時候小人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
李從審氣得簡直想回去撕元行欽。
只可惜現在撕不了,李從審又擔心他爹,對侍衛長說:“走,咱們先回洛陽,把這件事禀報陛下,讓陛下再派欽差來,否則爹爹一直得不到消息,定然難以安心。”
……
李從審擔心他爹因為沒有消息難以安心,卻不知道李嗣源這邊的情況遠比他想的更艱難。
李嗣源自那日借口出來調兵從魏州城跑出來,先帶着石敬瑭安重誨逃到旁邊魏縣,到了魏縣一清點,才發現只逃出百來個親衛,連軍都組不成,李嗣源只好派親兵去元行欽軍營,想進元行欽軍營,結果派的親衛還沒靠近元行欽的軍營,就被元行欽派人用箭逼走。
李嗣源這才知道元行欽昨日看到他被趙在禮迎進城的事,李嗣源只好再派人解釋,可派人去了七八趟,元行欽就是不信,李嗣源無奈,只好寫信給洛陽的李存勖,說明情況。
而李嗣源大字不識幾個,好在這次帶了安重誨,安重誨才替李嗣源寫了一封,這就是李存勖和李從審看到的那封。
可這也是唯一送進京的一封。
後面李嗣源再寫信,不知道元行欽突然發什麽瘋,都給截下了,所以李嗣源竟然連信都不能送到京城。
這讓李嗣源又怒又驚,怒得是元行欽竟敢如此,驚得是不知道京中李存勖的态度是怎麽樣,李存勖是否收到他的信。
而這時更讓李嗣源擔憂的是,他進不了元行欽的大營,就只能待在魏縣,魏縣只是個小縣城,壓根不能拒收,一旦趙在禮反應過來,就可能派兵來捉他。
好在這時霍彥威領兵來了,霍彥威是這次李嗣源的副将,此次李嗣源出征魏博,除了自己帶的副将石敬瑭,李存勖還幫李嗣源配了一個副将,就是霍彥威,那天晚上動亂,李嗣源帶的兵叛亂的叛亂,跑沒得跑沒,霍彥威因為紮營的地方離李嗣源大營有點距離,并未被波及,如今見李嗣源落難,比元行欽落井下石,霍彥威倒挺有良心,特地趕來,然後護送李嗣源去了旁邊一個更大的州城,相州。
李嗣源這才有了安全的落腳之處。
只是這一下卻坑了霍彥威,霍彥威本來只是想着盡一下袍澤之情,把李嗣源送到安全地方,自己就帶兵回自己旁邊的藩鎮,結果霍彥威帶兵離開時,卻也被元行欽阻攔,霍彥威這才發現,自己因為沾了李嗣源的事,可能回不去了。
而這個事,也導致李嗣源更是惶恐。
清晨,相州城。
李嗣源一臉疲憊地站在城門上,看着洛陽方向。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石敬瑭和安重誨還有霍彥威順着臺階上來。
“京城,有消息了麽?”李嗣源問道。
身後,石敬瑭安重誨霍彥威一片沉默。
李嗣源紅着眼,有些哽咽,“還是沒有消息是麽?”
又是一陣沉默。
李嗣源一拳砸在城牆上,突然老淚縱流,“我李嗣源征戰沙場四十年,想不到到了今日,竟如過街老鼠一般,無處安身!”
石敬瑭和安重誨忙上前,“岳父/大将軍。”
李嗣源擺手,轉過身來,看着石敬瑭安重誨旁邊的霍彥威,嘆了一口氣,“彥威,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霍彥威苦笑,“大将軍說什麽話,末将本為梁将,陛下入汴京後,末将降唐,就多次跟着大将軍出征,如今大将軍有難,末将怎麽能坐視不理。”
李嗣源感動不已,“只是如今害了你也被困在這裏。”
霍彥威提起這事也是又憤恨又不安,“那元行欽太過霸道,如今他封鎖這裏,消息不通,末将擔心若陛下被他蒙蔽……”
李嗣源也很是憂慮,“要不咱們直接沖破元行欽封鎖,先回藩鎮,再上奏陛下。”
霍彥威聽了立刻否定,“不可,将軍一旦回了藩鎮,就有據藩鎮逼迫陛下寬恕的嫌疑,那天晚上的事有不少将士看到,過了這幾日,只怕以後再長幾張嘴都說不清。”
李嗣源也擔心這個情況,“那……”
霍彥威抱拳,“大将軍應該立刻沖破元行欽封鎖,進京面聖,把此事當面與陛下說清楚。”
李嗣源聽了猶豫,“無诏回京是大罪……”
霍彥威:“可若讓元行欽困在這,最終只會坐實将軍的罪行。”
李嗣源頓時不再猶豫:“算了,現在也顧不得了,走,咱們進京!”
于是當天,李嗣源率領石敬瑭霍彥威和霍彥威麾下五千兵馬,沖破元行欽封鎖,朝京城沖去。
而元行欽連李嗣源領兵南下,大驚,一邊帶兵大軍拼命抵擋李嗣源,一邊派人進京禀報,李嗣源真反了。
李從審帶着金槍衛風塵仆仆趕到京郊,剛一入京城,就得到李嗣源反了,正從魏博揮兵南下京城,頓時眼前一黑,差點從馬上掉下來。
“大哥!”林從忙扶着李從審,差點被李從審壓倒。
李從審突然崩潰,伏在馬上痛哭,“怎麽突然就到這一步了!”
林從忙抱着他大哥,李從審一把抱緊林從,放聲大哭。
林從心裏也很是難受,明明事情都向好的地方發現,怎麽突然一下子就壞成這樣。
這事別說他大哥承受不住,就是換成他,他也接受不了。
只是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林從忙拍拍他大哥,等他大哥稍微平緩一點,就問道:“大哥,如今咱們怎麽辦?”
李從審一臉痛苦,他爹真反了,他現在該怎麽辦?
林從忙說:“大哥,如今爹爹反了,皇宮咱們肯定不能去了,要不咱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吧,我娘在城郊有個山頭,裏面很隐蔽……”
林從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李從審突然說:“回宮!”
“啊?”
李從審一甩馬鞭,“我不信爹爹會造反,我得去見陛下!”
林從聽了,在李從審懷裏簡直急得跳腳,如今他們爹都反了,他們現在還進宮,等會還有命在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