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馮道:誰都別來煩我!(二更)

林從正想要問馮道這是什麽意思, 突然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接着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馮相可在裏面?”

門口小黃門回道:“相公正在裏面教小郎君讀書。”

林從一聽安重誨的聲音, 忙回去坐好,并且指了指桌上剛寫的奏章, 示意他家先生快收起來。

馮道卻沒有收的意思,随手一斂, 就對外面說道:“安使相有事?”

安重誨就掀開簾子進來, 看到裏面倚在榻上看書的馮道和正趴在桌上認真描紅的林從。

“馮相好生悠閑!”安重誨笑着說。

馮道坐起身,讓出一半塌給安重誨, 也笑着說, “安使相大忙人,怎麽有空過來?”

安重誨笑着坐上來,“這不是剛忙完,出來溜達一下嘛!”

正在描紅的林從嘴角抽抽, 一個樞密院,一個政事堂, 兩人隔着院子, 這都能溜達過來。

馮道笑了笑, 半是打趣半是調侃, “安使相這真是一如既往的健步如飛啊。”

安重誨尴尬笑了兩下,索性也不客氣, 就開門見山地說:“我看馮相今日不忙, 潞王的事, 已經拖了很久了,馮相是否該處置一下。”

馮道聽了笑着說:“今日政事堂鄭相身子不适,已休假在家, 就我和崔相兩人當值,潞王的事,事涉親王,得慎重,鄭相不在,豈能我二人随意處置。”

安重誨笑道:“鄭相年邁,近來又添了耳疾,除上朝日幾乎不在政事堂坐堂,這事陛下都知道,馮相公如今已經是政事堂首席相公,再說這個,未免有些推诿過了吧!”

馮道笑了,“安使相,潞王的事,你知,我知,天知,地也知,這事與政事堂無關,安使相若想處置潞王,自己去興聖宮面聖就是,何必扯上政事堂。”

安重誨被馮道怼到臉上,卻絲毫不惱,“潞王這樣的大事,決斷還要中樞,自然得先宰相去說與陛下,我等才好跟上。”

馮道聽了簡直想罵娘,你安重誨想搞潞王,自己弄就是了,還非拖着政事堂,真把政事堂也當成你樞密院了。

馮道到這已經相當不悅,淡淡地說“既然安使相這麽說,那我等會與崔相就去一趟,只是潞王這事,未必人多了好,我和崔相先去,剩下的,安使相自便。”

安重誨聽到馮道願意去給皇帝施壓,頓時放下心,還哪管別的,忙說:“相公先去,我随後就去聲援兩位。”

說完,安重誨就回去準備去了。

安重誨一走,馮道臉色就冷了下來。

林從小心翼翼看向馮道,這安重誨還是精準踩雷,林從跟着他家先生這段時間,就發現外面都說馮相性情溫和,那純粹是胡扯,他家先生是外柔內剛型的,骨子裏傲得一逼,聽他後爹說,他家先生發起飙來,都是能和先帝硬杠的。

果然,就見馮道直接拿起剛才那張寫的奏章,直接撕了,然後拿過紙,筆走龍蛇,頃刻間重寫了一份,然後對門外小黃門,“去請崔相公來。”

很快,崔協就過來了,“可道,你叫什麽事?”

馮道把剛剛寫好的奏章自己署上名然後遞給他,“署個名,和我一起去面聖。”

崔協還以為什麽尋常奏章,接過來剛要署名,一看內容,頓時像接了個燙手山藥,“可道,這……這……怎麽是請求處置潞王的奏表……這事不是安重誨那家夥的搞得鬼麽,你之前不是說咱們別摻合麽?”

馮道轉頭看向他,“剛剛安重誨過來了,特地提了這事。”

崔協聽到安重誨一抖,“安、安使相過來了,可這事也不關咱們的事,何必拉咱們下水,可道,你向來有主意,這事咱們沒辦法躲躲麽?”

“幹嘛躲!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既然來了,咱們接着就是了,只是咱們能接住,他未必能接住。”馮道淡淡地說。

崔協這才發現馮道語氣不對,崔協雖然學問草包,察言觀色能力卻很強,要不那麽多世家子,崔協也不可能脫穎而出,一看馮道的臉色,崔協雖然不知道馮道要幹什麽,但是特別知道自己該幹什麽,麻溜拿起筆署上名。

馮道起身,整整衣裳,拿起奏章,看了林從一眼。

林從麻溜放下筆跳下椅子,這樣看熱鬧的情景他怎麽能不去。

馮道帶着崔協和林從到了興聖宮外,馮道就帶着崔協進去。

林從知道自己這時候進去不方便,不過這興聖宮他熟,而且這興聖宮的侍衛也不敢管他,就仗着人小,一溜煙跑到殿外一個回廊下玩。

這個回廊離殿內最近,他後爹說話素來大嗓門,這裏能隐隐聽得到,這還是他之前在這玩時發現的。

果然,沒過一會就聽他後爹不敢置信地大聲說:

“我兒被奸人陷害,到現在都還沒查清楚,你們兩個宰相居然現在就要朕處置他,這是要要他的命麽,可道、崔協,你們向來不摻合這事,這真是你們兩人的意思麽?”

很快,林從就看到馮道和崔協從裏面狼狽出來。

馮道和崔協出來,正碰上安重誨過來,馮道冷着臉點點頭,就帶着崔協走了。

安重誨就進去了。

然後林從就聽到他後爹崩潰地聲音,“我當年窮時,那孩子才十歲,就知道撿馬糞燒火做飯侍奉我,我現在當了皇帝,連自己兒子都護不住麽,安重誨,你叫大臣來逼朕,叫宰相來逼朕,你到底要處置他才滿意!”

接着就是一陣瓷器掉落的聲音。

林從聽得心驚膽戰,就又聽他後爹一聲吼,“行了,朕不想聽,朕明天下旨叫他回京行了吧,此事以後不許再提這事了!”

然後林從就看到安重誨一身狼狽從裏面出來,黑着臉走了。

林從目瞪口呆看着這一切,他後爹剛才,這是算撒潑吧?

還能這麽搞?林從撓撓頭,回去找他家先生了。

回到政事堂,進了屋,馮道已經脫了官袍,只着裏衣躺在榻上,重新拿起了書,悠閑地看着。

看到林從進來,問:“後面怎麽樣?”

林從有些奇怪他家先生怎麽突然把衣裳脫了,不過也沒在意,就把安重誨後面進去的說了一遍,然後說:“如先生所料,爹這次是真惱了安重誨了,我看安重誨出來時,不僅有氣惱,還有些恐慌,想必他後面不敢再這麽嚣張,公然陷害別人了。”

馮道聽了倒很平靜,“陛下這個人,好偏愛喜歡的人,這本也不是什麽大錯,只是為人君,太過偏愛就容易使臣子失了忌憚,最後反而容易被反噬。”

“想必爹爹這次也能看透,以後會有所克制,不過先生真是洞察人心,爹爹的心思,先生一猜一個準。”

馮道不在意地說:“潞王和安重誨在陛下眼裏,一個是兒子,一個心腹,手心手背都是肉,若兩人旗鼓相當,陛下會不知幫哪個搖擺不定,可若一方弱一方強,陛下那護犢子的心就起來了。”

林從聽了很是佩服,就贊道:“先生神機妙算,居然能算準爹爹的心理,爹爹做什麽先生仿佛都能提前知道。”

馮道聽了,卻突然看向林從,呵呵笑了兩聲。

“提前知道?我怎麽不知道你爹正喝着水,突然一激動,會直接撒我和崔協滿身。更沒算出,他堂堂皇帝,最後會靠撒潑來耍無賴終結案子。你李家人腦子到底想什麽,抱歉,馮某雖然在你李家二十年,可依然猜不透!”

馮道說完,直接傲嬌地翻身,背對着林從,看自己的書去了。

林從看着馮道的背影,風中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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